七月流火。
车子被堵住，停在一栋大楼的右前方，让梁又夏得以打量此处。
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只有导演助理送她过来，她唯二认识的两个人都不在，据说是在忙。
梁又夏下车，拿好行李箱——因为这边离学校实在太远，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住进培训地提供的宿舍。
一上楼，就有个叫黄姐的女人领路，态度亲和而专业。先是去了宿舍放行李，这是个二人宿舍，据说她有个叫齐欢欢的舍友。
而后，梁又夏跟着黄姐，来到培训的教室。
她在心里暗暗记忆：十七楼，1706室，宿舍到这里六分钟。推门而入，空调冷气扑面，还混着一股好闻的香味。
“人来了。”站在中间的是个高挑消瘦的中年女人，着装气质让梁又夏想起她的大学教授。
那女人拍了拍手：“都集合一下！”
话毕，室内几个女孩儿动起了身，个个盘靓条顺，也都很年轻，看起来跟她年纪差不多。
黄姐将梁又夏拉到中间，随后就走了。
梁又夏略微无措，看着那个中年女人：“……老师您好。”
导演助理跟她讲了，这是戏剧学院来的老师。
那中年女人笑起来，捞过她：“我姓乔，你好。”
“介绍一下自己吧。”
“乔老师好。”梁又夏道，“大家好，我叫梁又夏。”
女孩儿们点点头，互相看了看，也介绍了自己。梁又夏把每个人都记住了。
她的舍友齐欢欢也在里面，娇小玲珑，十分面善，对她弯眼一笑：“晚上见。”
她们的名字就是梁又夏知道的所有信息，至于这些人是不是也是因为《赤情下行》来到这里的，就不得而知了。
“好了，都散了吧。”乔老师开口，“半小时后我来验收成果。”
说完，她单独跟梁又夏介绍：“今天你就先适应一下，明天我们正式开始上课。闲下来的时候可以找几部影片看看。”乔老师递给她一个平板，“里面有学习资料。”
“先放着吧。”她又示意，“过来一下。”
梁又夏被带到一边，量了身体尺寸，刚收工，练习室的门被打开。
导演助理和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走了进来。
导演助理：“这是选角导演。”
也就是她见到的第四个《赤情下行》的剧组人员。这么想想，四个人里，导演和男主角的给人的第一印象居然最不靠谱……
男人开口：“梁同学你好，我是李芒。”
“李导您好。”
面面相觑一阵，李导挠了下脸，倒挺憨的：“哦，没什么事，我就过来看一下……”选到的唯一一个素人呢。
梁又夏微微紧张，但还是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李芒说完也没立即离开，在沉默中继续打量她，有点考究的样子，而后笑问了一句：“耿竞青找到的你？”
“……他是这么说的。”
李芒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好好练习，我们会在八月份进行选角。”
他走了，梁又夏后知后觉地看一眼在练习的女孩儿们，心中稍作思索。
她抱着平板回了宿舍，刚好遇上阿姨来送餐。
——比她学校好吃。
梁又夏坐在椅子上，嘴巴里咬着勺子，双目盯着饭盒。
方才量完体重，乔老师让她减重，“最好减十斤”。
特别简单的一句话，也没说要她怎么做，好像是随口说的一样，可梁又夏莫名感受到一种残酷。
她作出决定：是要减的，但明天再说。
至少今天，她想寻常一点度过。
吃完饭，梁又夏检索平板里的所有学习资料，这个工作完成后，她又调出了一部经典影片，抱着平板看起来。
晚上，齐欢欢回来了，她活泼且健谈，轻易就能和别人打成一片。从她那里梁又夏得知，原来不是所有女孩儿都住在这里的宿舍；一堆人里，有人已经签了公司，有人“北漂追梦，没个着落”；这里叫做“新人班”，她们是要花钱进的；乔老师很有名，此外还常有圈内的前辈过来。
“所以你是师大的？”齐欢欢哼着歌，毛巾搭在身上，“咦？师大有表演系吗？”
梁又夏坐在床抱着平板，抿着嘴巴，想了好久，还是简单地解释了来龙去脉。
说完，却未等到回答，往下一看，齐欢欢脸上一大坨洗面奶泡泡，瘪着嘴巴：“哎呀，好羡慕你。”
她的羡慕直接，尚算率真，又有点湿漉漉，让梁又夏纠结自己是不是不该说。
可也只是纠结了小小的片刻……总之，两人各自入睡，迎来了新的一天。
新的一天——
拜托，这是上课不是上刑，再放开一点！放不开也给我放！表演是个关于生活和人性的专业，你不能演出些自己都不信的东西。每天，让身体更灵活些……脸部也是……眼睛也是……嗯……连呼吸也要学，连呼吸也有门道。慢就是快，慢就是快，节奏在哪？节奏！
嗯，梁又夏还可以，可以的，都看一下。她是个快的人，但“慢”做得很好。
对着所有人说。
不过你有点不自信，不，也不是不自信，我看你不是不自信的人，就是还是有点放不开。
私下对梁又夏说。
你现在是在学习当演员，知道吗？
第一周汇报，做动物模拟。梁又夏坐在最后，大家纷纷报名，先到先得。
很不幸，有人主动要模仿猫咪了。梁又夏不再犹豫：“老师，我模仿……”
“安仪要树懒是吧？行。”乔老师转着笔，看向梁又夏，“嗯？”
梁又夏无声叹口气，一股脑说了：“老师，那我模仿猪。”
那个叫安仪的女生笑了：“哎你不会模仿猪睡觉吧？太简单啦！”大家都知道她有一次因为睡午觉迟到了，因为高压之下，实在太累。
说完，她发出猪哼声。
乔老师都笑了起来：“不行啊，换一个。”
梁又夏有点窘，轻声地：“为什么不行？”
乔老师只是温柔地看着她：“模仿大猩猩好吗？”
可以是可以。
只是，为什么没人告诉她，汇报时会有其他人过来？
在梁又夏四肢着地行走，无实物表演了讨香蕉、剥香蕉、吃香蕉等一系列动作时，面对熟人耿竞青脸上的挪揄、吃惊和一点点的敬佩，还是脸红耳热了。
不过，她拿了最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