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挺好的。”耿竞青道,“我都以为我在动物园。”
电话那头,徐永君笑了一声:“你真是……”
说来,这其实有些奇怪。耿竞青作为男主角,却常常跑些表演之外的工作。
正要挂电话,余光里,另一个男人从练习室里走出来,还同耿竞青打声招呼。
耿竞青不随便给人脸,也很有这个资本,散散漫漫的,没看到一样,见那人有些尴尬地走远,才冲电话里问:“黄豪生来这里干嘛?”
“那嫩模哥?我怎么知道?”徐永君莫名其妙,“问你姑去。”
这一声嫩模哥很贴切。细节已经忘记,就记得黄豪生确实是个他看不太上的人,这些圈内轶闻也忘了是谁跟他讲的,可能就是徐永君?还是罗业然?也就这两位会跟他说到这些。
耿竞青握着手机,没着急打给耿盈,迈进电梯准备关门,紧接着一窝蜂的女生冲了进来。
看到里面人的时候,她们的喧闹声又停了。
梁又夏也在其中。
他同她对视一眼,想起刚刚。不怪他,刚刚真的有点搞笑。梁又夏模仿大猩猩吃香蕉的时候可能太紧张,嗓子卡了下,看着像是吃东西噎住了,而她居然也就顺着开始演大猩猩噎食,一场戏下来,脸越来越红——
有点笨,有点窘迫的小聪明。
故意地要笑,电梯已被塞满,梁又夏被挤得背对他,耿竞青没了发挥的空间。
电梯里很安静,就他一个男生。
他作罢,没跟她搭话,只是看着她的后脑勺。也只是无聊地看一下,因为从没看过梁又夏扎高马尾。发圈好像也是新的,咖啡色,之前的都是纯黑色。想着想着,耿竞青皱了皱眉:
“你是不是瘦了?”
四周一堆女生齐刷刷地抬头。
一瞬间,电梯里的气氛有了变化。
只见那个后脑勺动了一动。
可还没等到梁又夏的转身,或者回答,传来另一个女生的声音,很关注的语气:“嗯?”
耿竞青一愣。
“叮”,电梯门打开,新鲜的空气进入。
女生们纷纷出去,耿竞青看了梁又夏一眼,挑了挑眉,擦身而过,都佯装不熟。
他快步离开,坐车来到罗业然的家。耿竞青初高中都在国外读,加之本身的性格,国内还熟悉的好友其实并不多,罗业然算一个。
他同样出身于演艺世家,原本有志于重闯娱乐圈,可十六岁那年,因为初恋女友的事,灭了这个志向,甚至变得有些偏激。
今天是他生日。耿竞青提着礼物,一进门,却没看到主人公,看向一圈儿的狐朋狗友:“罗业然呢?”
“……不知道。”几个公子哥也挺茫然,“接了个电话,就飞出去了。”过了会儿又笑嘻嘻地,喊耿竞青过去玩牌。
这牌直直打了一个小时,才见罗业然回场。分明是寿星,可却失魂落魄。
“你去哪了?”耿竞青蹙眉。
几个人都放下酒瓶和牌,围着他坐:“咋了这是?跟失恋一样。”
此话一出,罗业然惨淡地看了说话那人一眼。
几个人互相对视,连蒙带猜,推测出大概的前因后果:罗业然的初恋女友今天来找了他,又为当年的事争吵,两个人彻底没了可能。
“那娱乐圈不就这样?”一个男的笑笑,拍拍罗业然,“你爸罗田万,你还当过童星,那么看不开呢?”
说到这里,几个人就聊起知道的“情报”。
□□,交换,利益,上位或下套,引诱或收买,谁像狗一样对待谁,简直不是个人,连我都看不上……那么点儿事,对他们这些人来讲,就是些口头谈资。
耿竞青没什么表情地听着,谁在讲话,他就看向谁。分明没有动静,存在感却很强烈,让说话的人不知不觉就转向了他,一对一似的。
过了会儿,话题有了转向。
耿竞青来到落地窗旁,打给耿盈。
电话很快接通:“哟。”
“姑姑。”耿竞青开门见山,“为什么那个黄豪生会来?”
“他干嘛了?”耿盈问,“哪里惹到你了?”
耿竞青没吱声。
“他不是什么表演专家,但是是老板啊,来挑新人的呗。”耿盈倒很耐心,“怎么?发生了什么吗?我记得今天是汇报对吧。”
耿竞青微拧眉头,过了片刻:“……没事。”
结束通话后,他回到座位。罗业然孤僻地坐着,见他来了,抬起眼皮。
“你差不多行了。”耿竞青说,“失恋有什么的。”
罗业然无力摇头:“你不懂。靠,你谈都没谈过搁这儿跟我说。”
耿竞青有点想笑,但不知想起什么,拿起一瓶酒,身体微微塌下去。
他蹙了蹙眉,眼神有点放空。
“……那你说说?”
“说什么?”罗业然身体坐直,眼尾一扬,“你……!”
这时,忽然有人来打了招呼:“小耿总?”
耿竞青看着来人,记了起来。
这个圈子,人脉很重要。
“怎么?”
“17号有个聚会,去不去?”
*
梁又夏感到这一切有些熟悉。
“听说是耿敖的儿子。”
“感觉比耿敖年轻时帅点?”
“是还行……哎,我天啊,才十八岁,比姐还小三岁。”
“这么小?”齐欢欢看了一圈,“比夏夏还小一点。”梁又夏就是她们这里最小的了。
“他是不是混血?感觉有点西相,眼窝挺深的。”
“不是不是,不过确实有点——”一个女生说,“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河伦那种。”
梁又夏:“……”
“我倒是……”
“你呢?”
“你呢?”
梁又夏不夹肉,夹了一筷子青菜:“河伦吧。”
培训第二周,继续。
她越来越安静,很奇怪,并不是累得静了,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状态。
正要离开练习室,乔老师拉住她:“我给你一个小任务。”
培训第三周,从外向心,特练对白、独白。
却不想,有了些插曲。
今天乔老师让她们进行冥想,并会在音乐结束后挨个问她们想到了什么。可还没等舒缓且哀伤的音乐停止,就有了啜泣的声音。
“……安仪?”乔老师蹲下来。
梁又夏微愣,跟着身边的女孩儿一起凑过去,但不论说什么,安仪始终在哭。最后,乔老师将她拉到外边谈心,中断了冥想,让剩下的人准备第三周的汇报。
这个小意外收尾,大家三三两两地散开。
梁又夏拿着一张纸,来到培训室角落,发了会儿呆后,才将注意力集中在纸上。
这一次,是要说一段词,大家拿到的都是一些经典影视片中的示例,可梁又夏上网查了查她拿到的剧本,一无所获。
她心里渐渐升起一个猜想,抿了抿嘴,最后还是去找了乔老师:“老师。”
“嗯?”
“我想问,”她开口,“……这个是《赤情下行》里的吗?”说到后面,声音有点变小。
乔老师挑了挑眉梢:“是。”
“是女主角的台词吗?”
“是。不过别担心,”乔老师拍拍她的肩,似乎看出她的顾虑,“到时会有引导的。”
梁又夏点点头,没有放在心上,去拿了汇报要用的服装。
那是一条有点破旧的裙子。绣满花型,风格性感糜烂,开叉直到大腿——
“特别羡慕你们这种长得高的。”齐欢欢叹口气,“高就算了,还那么……”
梁又夏穿着紧身的裙子和高跟鞋,站了一会儿又痛又累,摇摇欲坠。
她脱下,看了看高跟鞋,又看了看自己之前穿的运动鞋,再看了看光裸的脚。而后,拿着那薄薄的纸倒在床上。
思绪飘着。
这是《赤情下行》女主角陶雨说的话。
这是她在争取的角色。
梁又夏休息了一会儿,站起身,捞过手机往外面走。
齐欢欢瞄了一眼。
“完成任务啊?”
“嗯。”
乔老师给她布置的任务:找十个人为自己拍照,能拍多好看就拍多好看,她到时候要检查。不能找一起培训的女孩儿,必须是其他人。
截至目前,已经找了八个。
这个“任务”跟闹着玩一样,可是慢慢地,她在镜头前越发自如起来。
时日流转,眨眼就到了第三次汇报的时候。
梁又夏最后一个上场,到一旁去等待,不太习惯地抿了抿唇。
她们都是互相做造型的。今天梁又夏被化了个稍浓的妆,睫毛贴了格外卷翘浓密的款式,口红颜色也更艳更红,头发盘得像小牡丹花。
汇报的人挨个上去,她在底下观察,辨别着那些对白的出处。
下一个是安仪。
演戏这事儿就是,你可能不知道自己怎么样,但对别人,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套自己的评价体系。
大家都意识到,安仪今天发挥得很不好。
稀稀落落的掌声停下。梁又夏偏头,看着安仪脸色苍白地回到座位上,心中莫名复杂,不太舒服。
她至今不知道除了她和齐欢欢以外,还有谁是来这里准备《赤情下行》的。
把那股感觉驱散,又紧张起来。梁又夏些微恍惚,无声地吸口气。
分秒飞渡。
“最后一个,梁又夏。”
她站起身,踏着带跟的鞋子走到中心。余光中,一抹身影也跟着动起来。
梁又夏斜眼一看,错愕。
耿竞青朝乔老师那边点了点头,随之也和她一样往中间走,神色自若。两个人逐渐靠近,成了面对面的样子,直到这个距离,她才意识到耿竞青今天也穿得不太一样。
原来他是那个引导。她要对着他演。
低下头,华丽的裙子前是两条直直的裤腿。
“开始吧。”
耳边安静下来,空调悄悄地换气。
梁又夏闭了闭眼,什么也没想,唯有刚刚合上眼睛前的最后一个印象——
下一刻,两者挨近。
“这个裙子?是我妈妈的。”
陶雨微微歪头,绕着男生走。
“怎么了。”她笑了笑,“其实我一般不穿着这个,而我现在这么穿,还不是因为你要来啊……”
她更近了一点,昂着头。
剧本上只有台词,但预设外的东西出现了。她的脸上露出点厌烦的神色,这厌烦特别轻微,倒显得语气非常温柔:
“我漂亮吧?”
梁又夏一动不动,抬脸看着耿竞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