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躯体果然孱弱，纪逍才离开了几分钟，方郃饿得烦躁起来。
他打开办公室的门，几道隐晦的目光立刻落到了方郃身上，他也不在乎，挑了个眼熟的助理，敲敲他的桌子问道：“纪逍呢？”
助理手忙脚乱地戴上眼睛，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公司里第一个和方郃说上话的幸运儿。
他迅速起身，磕磕绊绊道：“夫人，小纪总他刚刚去人事部了。”
方郃微微蹙了蹙眉头，显然不喜欢他的称呼，随机说道：”叫我方郃，带我过去。”
助理平时在纪逍面前只能说是谨慎，到了方郃这里彻底变成了紧张，对方虽不是他的顶头上司，却没由来地生出一种压迫感，让他也不敢乱说什么，只顾着低头带路。
“看得真紧呢……”
“我要是有这么帅的男朋友，都不用他看，我自己挂他裤腰带上。”
旁边同事的小声嘀咕落进了方郃的耳朵里，他只当没听见，跟在助理后面进入电梯。
人事部在楼下几层，离得不算近。
当电梯门关闭的那一刻，空间里只他们俩个，助理尴尬地笑了几声，压根不知道要怎么缓解冷淡的气氛，还好电梯足够快，趁他口不择言之前到达了楼层。
刚走到拐角，方郃就听见了纪逍的声音。
他似乎在对着熟人说话，声线要比平时办公时低一些：“你让部门的张姐带着吧，她有经验，也好照顾你。”
方郃停住脚步，没有上前打扰的意思。
助理紧张得不行，还以为他们小纪总私底下“照顾人”的时候被撞破了，也没有细想纪逍根本没干过这样的事，只是瞧着方郃脸色不好，整个人便直挺挺地僵在原地。
那边的人又乖巧地说了句：“谢谢逍哥。”
脚步声慢慢靠近，两人似乎是有说有笑地走过来，助理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把整条路让了出来。
结果就是纪逍带着人迎面撞上了方郃。
“你怎么出来了？”纪逍还以为方郃是特意出来找他的。
方郃看还有旁人在，随口回答道：“办公室的零食吃完了。”
原来是出来找饭的。
纪逍摸了摸口袋，把仅剩的最后一块话梅糖塞进方郃的手里，扭头问着助理：“餐厅没有打电话吗？”
助理想起来刚刚手机震动一下，但是那时候他正跟方郃兢兢业业地带路，完全来不及搭理，现在打开手机一瞧，果然是餐厅外卖送达的消息。
助理立刻说道：“我马上去拿！”
纪逍私底下捏着方郃的手，问道：“办公室的旁边有间闲置的会议室，让他们整理出来，你搬进那里好不好？”
方郃反应冷淡地“嗯”了几声，抬眼看向了电梯内的镜子，有人的视线过于焦灼，让方郃没办法忽视。
他们俩之间的气氛容不得别人，但是非有那没眼力见的人要插一嘴。
被纪逍带过来的男生满脸期待地看向了纪逍，还问道：“逍哥，那我呢？”
助理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这样的大戏不是他能看的。
“啊？”纪逍显然也被问懵了，他又重复一遍原本说过的话，“你跟着你们部门的张姐啊。”
但凡纪逍脸上的表情没有那么茫然，旁边的助理就可以脑补出一场错综复杂的办公室狗血恋情。
那男生显然还有些不甘心，甚至指了指方郃，说：“可是他……”
助理立刻拦住他的动作，瞥见对方档案袋上的信息，是个刚到公司办理入职的大学生。不知道是不是靠着纪逍这层关系才进公司的，但是很明显这孩子不知道方郃和纪逍的关系。
助理说道：“程楷，你待会跟着我就好。”
程楷傻乎乎地点点头，说道：“好，谢谢哥。”
虽然没什么眼力见，但好歹懂礼貌。
离开电梯，方郃才问道：“是你们公司的新人吗？”
纪逍搭着方郃的肩膀，穿过嘈杂的办公区，等进入了他自己的地盘才说道：“是啊，刚过实习期，办理入职的时候碰上了。”
“你们的关系还不错？”
方郃托着脑袋，摆弄着纪逍桌子上的魔方，看似不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
纪逍刚要回答，低头对上了方郃怀揣着心思的眼神，傻笑两声立刻想明白了语气当中的不对劲，问道：“你吃醋了？”
“没有。”
方郃是觉得程楷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不过看到纪逍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也的确有些在意。
纪逍也只当他在嘴硬，贱兮兮地靠过去，解释道：“你不妨猜猜我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换个醋意大的，听到这话就要炸锅了，可纪逍就是想看看方郃不冷静的时候是什么样。
方郃不接他的招式，直接说出来：“在无限世界里。”
“你怎么知道！”
声音夸张地拔高许多，还好办公室隔音好，不然还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人会揣测他们在发生了什么。
乍见程楷的时候，方郃就感觉到了，对方的眼神澄澈而纯净，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跟公司里大多数的神情都不一样。
但是有一点，程楷身上带着人为修改过气运的感觉，粗劣的手笔让方郃瞬间就猜到了他也进入过无限世界，并且被里面特有的气息所沾染。
修改气运并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正常生活，也不会被人察觉，但是对于方郃这种神明来说，却可以一眼看出对方的经历。
同样的，纪逍也是如此，只不过纪逍许得那些愿望还没有到影响气运的地步，所以他身上的痕迹也就不明显。
方郃懒散地摆摆手，说道：“你都刻意强调了，我还能猜什么？”
说完，他还颇为得意地看向了纪逍。
“那你可真聪明。”
纪逍看似冷淡地回应着他，趁着方郃不注意，扣住了方郃的手腕，在他的嘴角留下轻轻一吻。
方郃被束缚在方寸大小的皮质座椅上，纪逍强行压住了他的双手，现在的他可没有力气跟纪逍胡闹，假意挣扎几下，被纪逍按在椅子上乱亲。
只是不巧，纪逍正在兴头上，办公室的房门被助理敲响。
方郃瞬间就把人推开，胡乱擦擦嘴，一溜小跑去开门：“谢谢你，辛苦了。”
拿过外卖，接着就把房门关上。
也不再搭理纪逍，在办公桌上扒拉开一个干净的位置，将外卖挨个摆到桌面上，最后顺便扔给纪逍一双筷子。
被打断兴致的纪逍随意地挑了几根菜叶，还没吃就觉得没什么味道，对着低头扒饭的方郃腻歪地喊了声：“宝贝。”
方郃在百忙之中抬起头来，那神情好像在说：再瞎叫就把嘴缝起来。
纪逍不受他威胁，接着说道：“你还挺好养的。”
方郃懒得搭理他，简单地敷衍了一个字：“哦。”
有些时候还不需要你养。
这顿饭，纪逍吃得实在是憋屈，不管他说什么，方郃都没什么表示，似乎是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
可这人吃饱喝足之后，还大摇大摆地坐在他的办公桌上，像是压根看不懂纪逍那沉下去的脸色。
方郃问道：“程楷在世界里的表现怎么样？”
纪逍假装没听见，不搭理他也就算了，还在他面前问别的男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方郃连眼皮都懒得掀起来，再重复一遍：“程楷在……”
但是话说道一半，他就看见纪逍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没有想回答的准备。
方郃起身，假装去找程楷。
纪逍立刻把人拽回椅子上，撇着嘴说：“你那么关心他干什么？”
方郃晃着椅子，自在地靠着椅背，随口道：“好奇啊。”
他是真的想弄明白，程楷那样眼神纯澈的人，会提出什么样的愿望，以至于改变了整个人的气运。
除了纪逍，他没在现实里接触过进入世界的，也就是在无限世界里重复遇见过周拓，但是周拓身上的这种痕迹也不重，看不出奇怪的地方。
可是程楷不一样，他的命运像是被人强行扭转了一样。
“对别的男人好奇？”
纪逍满脸诧异，要知道他可是活生生地站在方郃面前。
还以为是让方郃吃醋，结果是给自己添堵。
方郃被他的表情逗笑了，眉眼一弯，连带着看向纪逍的眼神都温柔起来，继续道：“我还想问问他，如果有下次进入无限世界的机会，他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纪逍大声喊着：“你说什么！”
说这话也不过是在逗纪逍，方郃没有带任何人进世界的打算，甚至连纪逍他也不想继续绑定了。
从索克那里知道数据后，方郃才明白，这两次的世界是因为他们实力强大，也是因为足够幸运，才能全须全尾地离开，但是下一次就未必有那样好的运气了。
所以方郃不打算继续带着纪逍，就更别提别人了。
纵使对程楷好奇，让索克调查一下就行了，他可不想，带着程楷进去却无法把人带出来。
不过很显然，方郃的话成功刺激到纪逍。
纪逍撑在座椅两侧，以半个多小时前的熟悉姿势把方郃困住，瞪圆了那双充满不可思议的眼睛，气愤地看着他。
方郃借着这个姿势，有些生疏地搭上纪逍的肩膀，他认真地盯着纪逍的眼睛，问道：“你愿意和我一起进入下一次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