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贺铸？”“付青山”并不习惯于叫他师弟，在环视了一阵子周遭环境后，顿时欣喜若狂，“那也就是说，我不是幻觉？”

“这里不是幻境，”贺铸一盆冷水泼下去，虽然他也不清楚这黑黢黢的地方是哪里，“应该是玲珑塔内部。”

“怎么会……那我们该怎么出去？”袁世峰下意识向看上去更为可靠的贺铸求助，但贺铸也不能给他明确的答案，只是摸了摸手边潮湿的黑色墙壁：“是泥岩，这里看上去是海底。”

“可是……海分明在天上啊？”袁世峰怔怔，荒谬的现实如一口巨大的锅扣在他们的脑门上，贺铸看了三人一眼，并未多说，打出一道寻踪符后就跟了上去。

袁世峰见他离开，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殷如兰看了眼“付青山”，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三人走出一段距离后，见“付青山”没有跟上来，贺铸也不奇怪：“兴许是担心他徒弟，与我们无关。”

殷如兰本想顶一句嘴，可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总不能这么轻飘飘地丢了，也就闭了嘴。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付青山”选择了跟上来，虽然只是远远缀着，但好在他没有选择去找萧彧，贺铸脸上的寒霜也就稍微去了点。

袁世峰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婚服，问：“师叔，为什么我身上的衣服还没变回去？”

这个他稍微知道一些：“雷音寺的玲珑塔，本是凭借天时地利而建，所谓地利，便是建在了一道世界之外的裂缝口上。裂缝处实物溃散成灵气，灵气又不断凝聚成硕石沙砾，有化虚为实，化实为虚之效。你身上的这衣服……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实体。”

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还是在心里纳闷付青山的恶趣味——把穿越者和穿越者的追求者撮合在一起，他倒也是真能，不怕萧彧知道了后又黑化暴走，搅起腥风血雨吗？

他眼中的恶趣味此刻正扒了海兽的皮烤着吃。当他发现自己再次回到这片空旷虚无的空间时，索性不再挣扎，回到了自己一开始醒来的那片空地旁。

只是没想到这次去而复返，在原地发现了一头误入此处的海兽，大约是嗅到了馥郁的灵气，误入绝灵之地的海兽找到了付青山先前扒开的缺口，只是不等它进去一饱口福，付青山几人就从缺口被打了出来。

利落收拾掉这只海兽之后，付青山将富有灵气的海兽肉制成了烧烤，虽然还是吃多少漏多少，但好歹有个小东西在他丹田里兢兢业业地替他把灵气转化为果冻条。

小东西抗议了几次无效之后，也只能生着闷气把灵气吞进去后嚼成果冻条给他备用。

慢条斯理地消灭完半只海兽之后，他看见了远处鬼鬼祟祟的两个身影。遮遮掩掩不是他付青山的风格，想了想，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躲什么？看见本座就出来吧？”

那两个身影才冒出头，支支吾吾地叫了声付师叔。付青山斜了二人一眼，纳闷怎么老是碰见不想看见的人，叹：“说，你们怎么进来的？”

那二人，也就是高向和方文应，将他失踪以后在雷音寺内碰上的一切告知，付青山若有所思：“主持是算准了你们会在塔里碰上我？这倒是妙极了。不过是谁提起要来雷音寺问卦来着？”

方文应和高向才张口，却忽然发现自己压根记不起那弟子的名字，付青山见二人如此神色，倒也明白了什么。只是他不急，要急的自有幕后之人替他急，于是慢慢悠悠地烤上另外半只海兽：“坐下，陪师叔唠唠。是你们贺师叔带你们来的？他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二人面面相觑，假装没听见这句调侃。

付青山见他二人听话，也就心情大好，非但肉分给了他们一半，还和他们讲起了这片空间的来历。

他没有说的是，像玲珑塔那样的链接口还有一个，就是长乐后山的禁地，只是和玲珑塔连接在灵气旺盛处不同，长乐接在了灵气稀薄处，却正巧，是这片虚无的中心。

也是因此，长乐的后山才有重塑小界之能。

“你们沿着这片虚无去找，兴许还能找到其他的小世界，”他说，在二人高兴起来之前又泼了冷水，“不过前提是你能活着出去。”

二人现在体内灵力用多少漏多少，连走出去一里地都会虚脱，更别提在这片空间中行走自如。

剩下的半只海兽在三个人的瓜分下很快消灭干净，有两个小的在这儿，付青山也不好意思继续躺平等人来，从高向手中取来弟子令牌，注入灵力后还给他：“你们贺师叔应该马上会找过来，等你们人都到了，我送你们出去。”

“付师叔你呢？”

“我出不去。”更多的他就没有跟二人说了，闭上眼，枕在手上闭目养神。

等寂静下来，高向和方文应才听见无处不在的海水呜鸣声，二人不由得挤了挤，共同向火堆靠近。他们两人因为共同被外门弟子针对而凑到一起，对前生今世也并没有兴趣，进来是被迫的，想着进来也就进来了，正好去看看那姓萧的有什么弱点，好找出来针对他。可谁想，想看前生今世的没看着，他们这不想看的反而一脚踏进了前生今世的幻境。

幻境里的他们依旧是至交，只是不知为何沦落到了魔宫打杂，等好不容易爬上魔侍的位置，突然成为魔尊的萧彧将他们两个发配去守了地牢。地牢之中只关着一个人，蓬头垢面，二人成天以取笑他为乐。等到某一日，成为魔尊的萧彧打发他二人将地牢中的囚犯押往南洲雷音寺的玲珑塔，二人才惊觉这位蓬头垢面的仁兄是修为尽失的付青山。

付青山的威能在幻境之中依旧管用，吓得二人两股战战，再不敢小瞧这位傀儡似的“囚徒”，尽职尽责地将他送到了南洲。

彼时雷音寺已经沦为魔修的窠臼，为了躲萧彧，二人也就没有回去，在玲珑塔外一守就是百年，百年之后的一日，忽然塔倒山塌，修为尽失却有着可怖实力的囚徒如同悍匪一般杀光了雷音寺旧址上的魔修。

高向和方文应也在这场战斗中被扼颈而死，于黑暗中惊醒后就发现自己到了这破地方。

看到付青山的第一眼，他们腿还是软的。

他们交头接耳：“如果那个前生今世是真的，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听到的付师叔和见到的付师叔不一样？”

这些话落进付青山的耳里，乐得他弯了弯嘴角，连逗小东西的神识都跟着雀跃了点。小东西这会儿正生闷气，不管他怎么戳都不动弹，可就一眨眼的功夫，小东西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付青山纳闷，戳了一下，却被小东西牢牢抱住，怎么甩都甩不掉。

还不会说话的小东西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欣喜，也用行动把他往外推，付青山不知怎的就明白了这是让他睁眼看看的意思，便将神识撤离丹田，果然在一里外看见了个熟悉的人影。

“你有那么喜欢他？”付青山用神识蹭了蹭小东西，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柔软，“说来……以后我管你叫小梅花可好？”

以后师弟的儿子可以叫小梅花鹿，而他这小东西就叫小梅花，互不冲突。只是以前能平淡说出口的话现在光是想想就有些败兴，不知何处而来的一股酸涩感弥漫在口中，一时竟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缓了缓，笑声有点苦，只道是刚醒来的时候脑子不清楚，全凭着本能去做了，反累得师弟也和自己掉进泥里。

唔——

要不再重开一次算了。

付青山这般自暴自弃地想时，那道身影正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接近他们，等人到了脚跟前，微微喘着气，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傻笑：“你果然在这儿！”

付青山忍不住抬手揉了一把：“怎的突然想起来把弟子都塞进来了？”

贺铸倒也没有不适，任他动作：“全都丢进来免得搞事。”

付青山忍俊不禁，见他身后跟着的三个人，笑意略淡下去，可在看到袁世峰和“付青山”身上的喜服时，又扬起嘴角。

淡如烟霞的眸子滑过“付青山”全身上下，让他感受到如同被冷血动物审视的黏腻感：“阁下……请问是？”

“你那具身体的原主，”付青山轻描淡写地丢下一个大雷，甚至觉得还不够，亲自出手搅了搅，“不过你也只是我带过来的一片残魂，大概是不知道将来的自己干了什么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梅花：还没出生就开始给亲爹打工？你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