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贺铸的脑子乱成一锅粥，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明素曾在中洲查来的资料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落在长乐的后山大阵上。

好像只要去了后山大阵，一切就能水落石出。

“可能是你骑马找马，没注意到阴阳珠。而且之前不是说了，我小时候进过大阵，早就和寻常人不一样了。”他避开付青山的目光。

付青山若有所思，爽快地放开了他，拍拍屁股回了清静峰，留贺铸一个人在长生殿门口受一众弟子的注目礼。

“那个……贺师叔？”有弟子大胆上来问，可想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他们的贺师叔自顾自涨红了脸，却还要一本正经地训斥弟子：“在长生殿门口聚着干什么？有冤要陈？有罚要领？”

弟子们这下哪里还敢说是，立刻作鸟兽散去。

付青山在清静峰待到明素缓过来，小世界的事长生殿的长老定不会随意外传，而至于贺译，明素还是打算自己去聊聊，她拉着小梅的手，眼泪又有滴下来的样子：“我最近闭眼总想起他双目紧闭没有生气的样子，药谷的师姐师兄都劝我把他火化了，可我还是不甘，硬生生拖了五十年。”

若不是贺小梅在玉仙门遇到困难，她怕是永远不会振作起来舍弃过去。

回到松竹峰，付青山问了下学回来的白菱学了些什么，在烹煮晚食时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最后捞起来两万素面，推过去。

白菱的小眉头不自觉间皱了皱，但还是一本正经地解释：“师尊，我已辟谷，不必吃饭。”

“是师尊要吃，师尊如今修为尽失，沦为凡人，自然是要食五谷，用三餐。”况且上辈子当了两百年凡人，最戒不掉的，还真是这口腹之欲。

小白菱被他说的心下一紧，就从椅子上蹬下来，问：“要不要我去叫师祖来看看？”

“不用，你师祖现在心情不好。”用完素面，付青山在院子里放了躺椅，同白菱讲经，经文枯燥乏味，初学时只能是死记硬背，多的是数十年之后幡然醒悟的，所以他也没管小白菱边听边打瞌睡，甚至放纵。

等经书差不多到末尾了，小白菱也已经熟睡，他起身将徒儿抱回房，掖好被子之后才出来。

离开人的藤椅很快就没了温度，再次坐下去时有些凉。他打了个喷嚏，才记起来自己是凡人之躯，只好回房取了毯子再出来。

晴夜无月，向来是爬的早也落得早，这会儿倒是还有些星子，一闪一闪地闪的人发困，他强撑着精神瞄了几眼书，就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是在床上，书整整齐齐地摞在书桌前，好像昨晚的一切就是个梦似的。起来在堂屋里找到了做好的饭，小白菱早已找她小师父晨练去了。

胡塞完一碗粥，扭头去了记名弟子的屋舍，把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傅斯月闹起来，打包丢去了内门弟子的课堂。

云崇山虽然在门内大比上出尽风头，却没有哪个长老对他表示过要收他为徒，只被人叮嘱了好生在内门学习，也就明白了自己是被哪位定下了做弟子。这雨太爽了，刚踏进教室的门，那位曾在他们外门执教的付师叔便拎着一个人丢到了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道：“师兄弟要好好相处。”

望着趴在地上□□的傅斯月，云崇山的内心悚然升起一个念头：内定他的长老，该不会是这位不靠谱的付师叔吧？

付青山自然不知云崇山内心的五马奔腾，拍了拍手就又回松竹峰去了，最后也就剩下把萧彧的房间腾出来。

收拾一间房本不是什么难事，难事是忘却和萧彧有关的一切令人生厌的事。付青山习惯了将是非隐藏在笑容之后，却不代表真的没心没肺，待将能用的和不能用的分拣完毕，他已然出了一额头的汗。

正叉起腰打算休息，扫见那床榻的一刹，忽然一股呕意涌上喉咙，弄得他落荒而逃。

就这样收拾了一个下午都没有个完，最后把活丢给了放学回来的傅斯月，说：“你自己要住的屋子，你自己收拾。”

“我？”傅斯月指着自己，一旁的白菱听了这话，面色微变，却也没说什么。

“嗯，你，以后白菱便是你师姐，你是这松竹峰的小弟子。”他面色惨白，似乎是还没缓过来，捂着隐隐作痛的丹田，摆摆手将两个弟子大发下去了。

傅斯月一个十七八的少年被逼叫一个还不到自己腰高的小孩作师姐，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也就只能乖乖去收拾屋子。

只是……

“师尊，这些萧师兄的……要不要留着？”

他扫见是衣物：“丢了。”

傅斯月若若答应，他原本还想留着当抹布呢。

“那这些呢？”

是藏品：“丢了。”

“师尊、”

是字画：“丢了！”

“师、”

是什么都随便：“都丢了！”

“师尊？”

“丢、”付青山的话顿住，因为问的是白菱，她从傅斯月那里接了一幅画，画中男子身长玉立，面容与他极为相似，双眉却微微蹙起，像是永远在忧愁什么。

“师尊，”白菱的声音带些委屈，“这是师兄画的。”

他错愕地望向小徒弟，半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画的不是我，你看不出来吗？”

“可这、”傅斯月想插嘴，却被付青山瞪了回去，只好老老实实地听付青山的话：“你师兄，并不把我当做他的老师，你明白吗？这是另一个人，你看他，像师尊吗？”

相似的两张面孔一喜一忧，好似是做个表情就能改变的东西，可接触了他俩的人才知道，喜怒忧惧都是刻入骨髓里的。

白菱的年龄似乎还不足以处理这个复杂的问题：“那……他是谁？”

“死在为师手下的人。”

白菱只听她师尊叹息声一声接着一声，她有些不太喜欢师尊这样。虽然师尊平日散漫的不行，可在教徒弟这件事上可从未含糊过，她有些不明白，这样的师尊为何会不被师兄承认。

她兀自眉头打结，并未注意到付青山将画卷起的动作，回神时，画卷已经塞回了她手中。

付青山摸了摸小徒儿的头：“我知道你第一次有我这么个师尊，也有那么个师兄，我知道你把他当做了一家人，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师尊与他有弑师之仇，他也不可能在这松竹峰上久留。这些等你以后强大了，大可以自己去探索，师尊只能向你保证，这松竹峰以后会越来越热闹，你虽然没有师兄，可等你当了大师姐以后，还能有小师弟，小师妹。这幅画，若是有缘再见，你便送还给他吧。”

付青山再拍了拍小孩的脑袋，传音给傅斯月：“剩下的东西都给我搬后山烧了。”

傅斯月一凛，敢情他师尊和那个姓萧的真的有深仇大恨啊？

收拾完房间出来，二人正在院子里收拾剩下的一些杂物，临近傍晚，松竹峰的门再次被人敲响，这次来的是平安峰管理灵植的几个弟子，在院落里找好位置后就招呼人往山上运野兰，大有把这松竹峰变成松竹兰峰的意思。

付青山靠在窗上看那些弟子在院子里忙活，丹田内的绞痛也有些缓解，这些日子他都蹲守在聚灵阵之中，灵气日夜冲荡经脉，按理来说不应该感到疼痛，唯一出问题的便只有可能是那小家伙了。

只是小家伙自打上次找存在感无果后，就一反常态的安静，任凭他怎么叫小梅花都不管用。

用神识逗弄了片刻无果后，他便只能拿起桌上的经文再念，片刻后丹田中传来些咕噜噜的动静，他心里一笑，小梅花竟是喜欢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

又是一日在逗弄小辈的乐趣中过去，次日天明，商讨了一日的九峰长老终于给出了肯定的回复，于是萧彧的名字便从宗门文牒上被划去，白菱也自然成了松竹峰的大师姐。

几日后，这大师姐便当的有模有样了，傅斯月常为此叫苦不迭。

白菱大师姐的身份解决以后，就轮到了傅斯月，直到傅斯月被扯去办完文牒，成了亲传，他依旧在恍惚之中。内门学堂的同窗听闻此事，都前来恭贺，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尤其是不明白傅斯月这么废怎么当上亲传的，私底下一时沸沸扬扬。

傅斯月不堪其扰，躲去了书呆子云崇山那边，云崇山平日不为同门所喜，他身边倒是清净。

面对傅斯月喋喋不休的抱怨，云崇山终于放下书：“这不是挺好？就算付师叔没有长老身份，他也是同代中的佼佼者。”

“他懒可不代表他不干事啊！”傅斯月抱头苦笑，“你也别笑了，等你也成了亲传，你就知道苦了。”

他这话一说，四周弟子齐齐扭过头来，云崇山悚然一惊，正想让他住嘴，他便口无遮拦地说：“你还是要去贺师叔那儿，贺师叔指导严格，每日辰时不到就要起来做早课，我每日见我那位小师姐去梅峰，日落方归，晚上还要听我师尊讲经，可真是十二个时辰有十个在修道啊！”

“你、”云崇山乍一听见了这消息，还不知说什么，外间突然骚乱起来，待冲出去，远远就瞧见长生殿外有人群聚集。

“傅斯月你怎么还在这儿？你师尊碰上麻烦啦！”其中一个人拽住傅斯月，语气急促到。

“什么？什么麻烦？”

“好像是东洲那边的鲛人族找来了，要我们交出他们的少主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