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树最初的记忆来自一个名为“陈卿”的男人，在某个程度上，它就是那个男人，只不过当时的“陈卿”还是一个人类，作为实验体参与了代号为“神桩”的造神计划。

它的记忆中，“陈卿”打开了一扇银色的大门，然后走进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都是“人”，它们有着人类的皮囊，但是五官和肢体却是非人的可怖又扭曲，就像是只会出现在抽象画里的人一样。

扩音器里有个冰冷的声音向“陈卿”宣布，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一百一十八名神嗣，“融”计划已经失败，我们衷心祝愿博士你的计划能够取得成功。

它听到“陈卿”用着一样冰冷而毫无起伏的声音说，我的计划会成功的，我确信人类并不是被桎梏着、无法成神的种族。

观看的人按下了中止通话的按钮，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就要发生的事情，他们都很清楚自己将要目睹什么，却无一人移开视线。

面对着奇形怪状、密密麻麻的“非人”存在，穿着白色大衣的男人冷冰冰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举起手，嘴巴蠕动着。

所有的“非人”存在仿佛接受到了某个讯号，突然不约而同地躁动了起来，嘶吼着冲向白衣男人。

它们撕扯着男人的四肢，仿佛在享用一道盛宴般地吞食男人的血肉，鲜红染红了洁白的地砖。

与此同时，观看的人开始注意到这血腥的场景里出现一个怪异的现象，他们心惊肉跳地看见血腥的漩涡以男人为中心开始扩散，每一个沾到男人血肉的“非人”皮肤出现剥落，四肢也以极快的速度坏死。

“陈卿”的手已经被啃得七零八落了，他瞪大眼睛，直直地把露出断骨的手伸向上方，他的喉咙已经被撕烂了，所以说不出话。

但哪怕能说话，他也无法用语言描述出现在遭受着的剧痛，被撕成一块块碎片的残酷不亚于活剐。

在他死前的意识中，只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几乎像是执念一样。

相信吗？

人类也能成为神。

相信吗？

只要愿意成为一个疯子，奉献出灵魂和□□。

——呵呵呵，你想成神？

突兀的，在他的这个意识中，冒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然后便是第二个声音……

——我也想呐，我把我的血肉借给你吧。

“诸位，我们要认真地看，睁大我们的眼睛不要错过一丝一毫的奇迹。因为我们将成为见证者，见证一位由人创造出来的新神，又或者，只是一个纯粹的失败之作的出现。”那个平淡得成几乎一条直线的声音说道。

所有人都贪婪又满怀期待地注视着血腥的房间中心，房间里没有一个还站立着的生物存在，地面上密密麻麻的残肢断臂，接触到陈卿血肉的神嗣也都成为了献祭的一部分。

如果成功的话，他们现在应该看到陈卿吸收那些含有神之力的血肉，以神明的姿态复生，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散落一地的尸块再鲜明不过地宣告实验的失败。

“代号“神桩”——献祭地点，TS011号房间。时间，20XX年3月13日18点01分。参与者，异常体神嗣一百一十八个单体，祭神者一名(红珊瑚)，献祭用时5分21秒。”

“已确认，献祭成功完成，异常体神嗣出现皮肤糜烂、肢体脱落等情况，并尝试与‘红珊瑚’进行融合，但未出现预期献祭效果。能量反应探测结果，降为0。全部参与者，已死亡……？”冷淡的声音在最后一个字上蓦然音调上扬，显然疑惑极了。

房间里的尸块悄然发生着变化，手臂、头颅、大腿等等残块肉眼可见地颤动起来，然后它们开始汇集，就像是小河汇入大海一样往着中心聚拢。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恐惧，大脑在本能地发出害怕的讯号，因为眼前发生的恐怖景象是如此的超乎了他们的认知。

大腿组成“树根”，干瘪的、肥大的躯干融合为“树干”，那一条条手臂缓缓伸长，像是树枝……一棵不可名状的“人树”，在他们的眼中越长越高，越长越抽象。

“陈卿”消失了，相反的是属于人头树的集体意识诞生了，这是最接近神的形态，纷杂的意识汇集在一起，宇宙的知识一瞬间在它的面前展开了，它从诞生的一刻就拥有预言的能力。

于是，它做出第一个预言，我将会成为神。生来不完整的它渴求着变得完整。

接下来的漫长岁月里，人头树不断吞噬灵魂和血肉来增强自己的力量，它不仅在现实世界里存在，还蔓延到精神世界之中，通过共同精神领域达成对一个个生物意识的同化。

但还是不够，它模糊地感觉到在这之上一直有一层薄薄的、看不见的屏障阻挡着它，它需要更多的祭品。

调查者组织在多次的实验后，发现人头树对于献祭的索取超过了他们能够支付和承担的程度，而却还远远达不到神的领域，只能下令将大门紧闭，把这个他们一手创造出来的“伪神”深藏地下。

……

地上，人头咕噜噜地滚过，残肢掉落一地，整棵树已经不复“茂盛”，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利拓血淋淋地扒开“树皮”，让藏在树干中的那一张苍白的脸露了出来，他用指甲划断缝在人脸缝着的黑线。

利拓：“现在告诉我，我要怎么进去你的精神领域？”

人脸勉力地睁开眼睛，簌簌地流出嫣红的血泪，说：“我……要……成为神……”

它已经死去了，在现实世界的□□已经被利拓摧毁得什么也不剩下，至少，精神世界里还藏着一丝可以成神的机会。

它怨恨地、执拗地坚持着这一点，不愿意向利拓打开它的精神世界，“你……的……祭品，是……杀害我……代价。”

利拓看着人脸一张一闭的嘴，平静道：“那你对我没用了。”

不远处站着的一个黑发青年，懵懵懂懂地看着金发的少年把“树桩”撕成两半，他对于一切没有任何概念，眼里没有恐惧也没有狂热，他现在就跟孩子差不多。

利拓捧着黑发青年的脸，有如叹息似地说：“你的意识去了一个很远又很近的地方，我能感觉到，但是却进不去，你现在甚至看不到我的存在。”

面对无情无感的黑发青年，他感觉到躁动不安，内心喧嚣着想要对青年做点什么，青年现在其实就拥有着他渴望吞入腹内的□□和灵魂，但他还是觉得不够，现在青年不会拥抱他，也不会对他露出笑容，关心他，他想要得到更多。

你说我可以做得过分一点吗？

“我要带你回来，可能会有点疼，你能够忍受的对吗？能的话，你就点头让我知道。”利拓说着，自导自演似地扶着齐允的头做出点头的动作，黑发青年从始至终都乖巧得像个人偶一样接受利拓的摆弄。

明明是自己做出来的行为，金发的少年却仿佛真的得到了黑发青年的许可一样，嘴里说着“好乖好乖”，一边又紧紧地搂住黑发青年。

*

大块大块陨落的灰白石块几乎覆盖了一切，裸露出“共同精神”领域的天空的本色，紫蓝色的精神丝线交缠成一幅星图。

交叠的巨石下，人头树在缝隙里伸出一节节由手臂组成的“树枝”，青灰色的手臂掀开石块，又簌簌地抖落身上碎石。

活像一棵树，片刻间从石头里又“长”了出来。

沾满灰的头颅表情狰狞，循着淡淡的血味，它[们]的手臂似乎长了鼻子一样，停在一处乱石的前面。

人头树的“树枝”搬开层层石头，血液开始从底下渗出来，那是鲜甜的人血。

等所有石头都被搬开，露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碎石穿透了身体，还勉强地保留着一个人的模样。

人头树咧出了笑，青灰色的手臂爬上齐允的身体，四手八手地把宛如破布娃娃一样的齐允提了起来。

“呵呵呵，你想要逃到哪里呢？”人头树发出残虐的笑声。

它像是得到什么心仪的玩具一样甩了几下齐允，齐允连掀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撑着最后模糊的意识发出含糊的痛呼，这不是人头树想要的反应。

“你是代价！听到了吗！”

“给我尖叫！我要听到你的痛苦！”

齐允要死不活地看着丑得惊人的人头树，他也想说一句：哥们儿，别忙活了，没看我这已经快死了吗，你折磨一个快死的人难不成还指望能看见我活蹦乱跳地给你表演一个原地去世吗？

而事实是，真的可以。

他忘了一件事，自己现在不是在一切事情只要发生就成既定事实的真实世界里，而是精神世界，在精神世界里，死亡这个概念就是个伪概念。

面对奄奄一息的齐允，人头树发狂了，如果不是这个人类充满吸引力的灵魂勾引了它，它就不会惹怒“祂”，也就不会在现实世界被斩断躯壳，只能狼狈地逃进共同精神领域，更不会一切成神的努力完全化为泡影，无法飞升至高位世界。

“我要你，活过来！”

随着人头树的怒吼，齐允咳出一口黑血，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的伤就像是魔法般地消失了，精神也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面前怪异而愤怒的怪物，心脏不由得抽抽了一下，完蛋，这下活罪难逃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精神世界里死亡就是个伪概念”这句话和齐允一下子就被起死回生这个剧情，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和接受，我个人是这样想的，就是，如果你在想“我已经死了”的时候，就证明你并没有死。

齐允也是同样的情况，他作为一个意识体，他觉得自己快死了其实只是他的感觉和想法，但是意识怎么会有“死亡”这一说呢，虚无、真正的什么没有、什么也不存在才是死亡。（这是我个人的想法，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我的这个解释，我知道自己的解释很抽象，要是无法理解的话，就快速看过这段剧情吧，反正只要知道齐允是意识被困在精神世界里就行了orz）

此外，因为最近辞了兼职工作，也收拾了一下心情，所以会尝试在不影响质量的情况一周两更（周一、周五），谢谢各位宝贝的等待，我回来了，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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