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奇地问出了口。

谢菲出言解释，“这是电子义眼，那天换了外屏才有了一点色差，”见少年又羞愧地低下头，他不动声色扭转了话头，“不过功能没受影响，它的视域比普通人要广很多，战斗中很好用。”

所以无需为此愧疚。

“不妨把这份缺陷当作为了进化做出的必要牺牲。”

如果这项技术并不昂贵，如果有机会选择，让荒星上那些因为身体条件苦苦考不上军校的少年来选，让军队里那些受基因所限永远困于底层的士兵来选，谢菲可以肯定会有人愿意挖出眼球换取更宽广的视野，更广阔的前程。

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立场挑三拣四，为别人苦寻不得的东西而苦恼呢。脆弱属于被爱的孩子，而谢菲的人生显然没有好运到这个地步，这份幸福的缺点与他无关，因而omega的共情再怎么细腻，他也永远无法对莱尔的痛苦感同身受。

谢菲抬头，一脸懵逼地收获了李明石亮晶晶的崇拜眼神。

不是，哥们儿，你又脑补了什么？！

他的脑壳又开始疼了。

谢菲自知那天下意识的反应瞒不过李明石，他没法在这个alpha面前完全隐藏实力装作毫无威胁的小弱鸡，于是捏造了一个低调不喜张扬的alpha人设，却不知道对方眼里自己俨然成了身残志坚、身负组织重任、隐忍又强大的神秘英雄。如果知道他现在一定会狠狠地敲醒他，看看他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热血小说。

你们alpha都这么莫名其妙的吗？

他一个以对情绪的敏感度闻名的omega，第一次对alpha飘忽的脑回路和莫名其妙的情绪变化感到无能为力，不禁质疑起自己的种族天赋。

李明石的眼神越来越亮。

懂了，隐藏实力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装作软弱可欺是为了引出幕后主使，身上的残缺肯定也是在任务中受伤所致，哦这神秘的背景，强大的实力，冷傲坚毅的态度，这真是——

酷毙啦！

“阿sir你的代号是什么学院赛可以带带我吗我可以加入你们吗放心我一定会保密的绝对不会透露组织的任何信息。”

再三解释对面依然油盐不进，一副“我懂我懂”的神秘表情。

谢菲在心里叹了口气，索性顺着他说，“学院赛可以，组织不行。”至于代号，他在记忆的犄角旮旯找到一个因为许久没人念起以至于生疏的名字。

“你可以叫我兰。”

“好的兰sir，我以前也有个别名的，要不就用它做代号……我以前叫李明……”

“明矾？”

李明石瞪大了双眼，“你怎么会知道？”

他好不容易在求学途中改掉的土里土气的本名。

谢菲但笑不语。

明石，明矾的雅称，发酵时加一点面包会更蓬松，团子的颜色会更好看，但是加太多对身体有害。

在帝国核心星系已然被禁用，但边民挣扎着生活本就顾不上那么多。

荒星的古华族取名逻辑不过是那几个，要么是生活中常用的物件，要么就是表意清晰的形容词，他曾经随着那笔不菲的抚养费被送到谢家时也曾被曲解过名字的含义，被误认作与那笔钱有关。第十二星系米勒星群，帝国的大粮仓，李明石的名字与发酵粉有关也不奇怪。

他只是凭着经验胡乱猜测，不过在李明石眼中，这再次印证了谢菲的全知全能，一时之间对他的崇拜更上一层楼。

于是这天比尔一脸懵逼地看到好友视死如归地出去，脚步飘忽地回来。

出去一趟后，李明石一改前些日子的萎靡，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狂热，间或还有一两声意味不明的傻笑。

比尔摸摸他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

李明石故作酷炫地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惜答应过兰不会外传组织的事，这份沉重的秘密他只能自己担负了。

很快来到第二天，柯林斯三人垂头丧气地站在训练场上，远远看见谢菲和李明石忽的浑身一凛，恨不得退避三舍。

他们面色如纸，脸上却没伤，显然是昨天用过了治疗舱，李明石瞥了一眼，心里遗憾于核心星的医疗技术之高超，真是太可惜了，昨天那样惨烈的局面居然没能在那几张猪头一样的脸上留下痕迹。

只有柯林斯知道，他们治好脸上的伤后立刻气势汹汹地回寝室找谢菲发难，却被对方下狠手狠狠揍了一顿，那种恐怖的压迫感他终身难忘。而且对方极有分寸，下手痛到他怀疑人生，却根本没能留下什么痕迹，伤在那样的地方他也不好意思再去医务室……

隔着茫茫人海，无意间对上谢菲平静的眼神，柯林斯腿一软几乎当场跪下。

简直是魔鬼。

他当初怎么会眼瞎到把他当成软柿子的，还有那个李明石，今年这些平民一个赛一个的不好惹，他被打怕了，不和他们斗了还不行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昨天才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碧蓝机甲系人才济济，即使是看似弱小可欺的莱尔也恐怖如斯，柯林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还是在军校里夹着尾巴好好做人吧。

谢菲早料到他为了面子不会外传也不敢治伤，只平静地扫了一眼就收回眼神。

今天除了常规的训练外，西泽尔还额外留了时间介绍明天的分班考。在场的少年们对碧蓝的分班考都有所了解。却没想到这次措不及防的改了规则，一至四年级联合统考，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和高年级的学长共同参与分班考，极大程度上考验他们的综合素养和人脉关系。可是新生除了个别出身不凡的，初来乍到哪有什么人脉呢？

碧蓝规定军校内所有系都必须参加，一支队伍六个人中必须包含至少三个新生，能源系、机械系、指挥系每队必须各有一个以上。

可偏偏打的是白刃战。

禁用机甲使机械系彻底废掉，能源系对战局的影响几乎为零，指挥在这样的混战中作用也不大，这样的配置本质上是三拖三的对局。

谢菲瞬间明白了规定之后的恶意，关键的三个机甲师位置必然是要最强的四年级顶上，三个新生的名额自然是放在没有战斗力的三个系上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因而一年级的机械系、能源系、指挥系和高年级的机甲系成了队伍最热门的招揽对象。

现在组队中无人问津的变成了他们—— 一年级的机甲系。

而一支六人小队必须包含至少三个新生，看似给新生机会，但碧蓝的传统是一年级这一年会劝退半数以上的学生，也就是说他们这一届新生现在的人数是其他年级的两倍多，学院赛的这项规定也只能保证新生有处可去，并不会给他们任何优待。

包括谢菲在内的很多新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神色各异。

下午是自由组队时间，李明石带着比尔来寻谢菲。

“兰s……，啊不，兰。”由于比尔在场，他没有喊出那个中二称呼，“可以带上我的朋友吗？他是这一届能源与安全系的，会一点格斗术。”

“其实你们不一定要和我一起，我估计去不了A班。”谢菲若有所指，看向李明石身边小个子的beta少年。

“你们和高年级组队成绩说不定能更好。”

李明石只当他顾虑着隐藏身份才不能暴露实力，本来考到A班是他的人生理想，但是组织的任务在指引，伟大的使命在召唤，谁又有心思去管一个军校小小的分班考呢。

他看向谢菲，眼神坚定。

“没事，兰，去E去F我们都跟定你了。”

谢菲：……这个alpha好像有什么大病。

算了，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能源系的A-F班都是理论教学，本质上差别不大，但机甲系可就不一定了，碧蓝本就稀缺的资源一层层分下去，首先必须紧着前几个班，如果真的分到E、F班，今年度能碰上一次机甲就算不错了。

也不知道李明石对他的beta朋友洗脑了什么，现在两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直看得他心情复杂。

谢菲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他们不要后悔。

只是这样的一只队伍，三个机甲师的名额有两个被新生占了，在配队系统里挂了好久都无人问津。

这中间时不时地有人私信比尔能否去他们的队伍，也有人认出李明石是这一届的入学考第一，问他能不能单飞，无一例外都被他们坚定地拒绝了。

谢菲：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李明石&比尔：兰（sir）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谢菲：……

挂的时间长了，他们蹲到一个二年级的指挥和一个三年级的机械师，没有战力又不占新生名额，作为同样被嫌弃的对象，惨兮兮地加入了他们的小破队。

现在组队的界面里就是五个菜鸡抱团取暖的局面，各种附加条件已经全部满足，空白的栏位静静等着最后一个冤大头。

晚上7点，李明石正担心地查看队伍的状况，突然队伍中刷新出了第六位队员，比尔凑过去看。

“卧槽！四年级的机甲师？！不是，他图什么？”

“难道大佬有什么扶贫的爱好吗？”

“等等。”谢菲划动终端的手一顿，把屏幕上学校论坛的内容给他们看。

开学以来一直安静平和的学校论坛如地震般涌起一阵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