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白文所料，江落银整整三天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相对应的，实验员对他的态度愈发恶劣。

今天恰好是一周一次的解剖实验，回想起上几次被景楠连背带抱的待遇，白文突然想反叛到底。

也不知道景楠为什么不给自己找点事做。

门被打开，白文一眼望去，只见实验室多了不止一个人。

有点奇怪往常做解剖的只有两个人才对。

他暗暗在心里想着，身子不由自主地拱起，带着防备的眼神霎时落在围着手术台的实验员身上。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在？”

装备严实的实验员们只露出眼睛，带着恶意的眼神落在白文身上，好似见到小白羊的狼群。

“不要问那么多，”一个实验员开口道，原本低沉的声音在面具下更为含糊，“你知道原因。”

白文瞬间了然，这群人私自来替江落银报仇了。

作为亲手砍了监护人的他，自然知道那道伤口对江落银产生不了多大影响，最起码他对白文的态度不会因为这一点点小事情而变换。

看来是失血过多到现在都不清醒。

他的脑子突兀地跳出原因。

白文离开前没有拔掉刀，他不觉得自己能杀死江落银，也不觉得江落银会毫无准备地对他说那些话，既然如此，他倒不如顺着实验室全员的意思，看看他们的计划。

“请上来吧，”刚刚开口的实验员继续说道，身边的几个人为白文让出一条路，“和以前一样，脱掉你的上衣。”

白文眼里闪过冷光，他压抑住面对危险时身体本能产生的战栗，颇为镇静地脱掉上衣。

他的身材很好，肌肉并不突兀，恰到好处。

白中带着些许阴森的光打在他的腹肌上，不带一丝赘肉的腰腹看起来十分有力。

“不怕江落银醒来惩罚你们？”

“不要狡辩，”还是刚刚那个实验员，细纹的皱纹在眼角绽开，他扫过白文，“叶泉还在地下五层。”

听到母亲名字的白文眸子瞬间冷戾，深蓝色的眸子带着浓烈的杀意扑向实验员，整个实验室气氛一紧，不少实验员背冒冷汗。

不过一会，他又敛去杀意，低下眼睫，好似刚刚散发出危险气息的人不是他一样。

“随便吧。”

他倒是要看看这帮人会对他做什么。

在实验室墙角的钟一分一秒转过，手术刀划过皮肤的声音是如此清晰。

白文手背青筋暴起，冷汗止不住地从额头冒出，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滑去，滴在身下的垫子。

疼。

很疼。

但惩罚竟然只是不给他上麻药吗？

白文发出几声闷哼，眼前的灯越来越虚幻，最终被实验员白色的帽子挡住。

“未见异常。”

“确定吗？”

低沉的声音如同警钟敲在刚刚说话的实验员耳边，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我……”

“不可能。”

一个实验员抬起脑袋，双手却在白文的胸腔中不停翻阅，白文一把抓住床边，眼前止不住的冒出黑圈。

“他的身高比之前高了11厘米，体重也增长了3千克，”他顿了下，“023还在成长。”

众人霎时间停止动作。

“他身体的变化只在一瞬间，还记得那个晚上吗？”

众实验员陷入回忆。

六年前，他们终于开展实验计划，对023停止幼儿教育，开始新式武器教育。

刚开始023并不配合教育，为此他们常常惩罚023。

可惜惩罚带来的效果并不强大，023像是天然有一颗圣人心，思考过后，江博士决定让白文去见他的亲生母亲——叶泉。

叶泉对待023的态度果然不出江博士所料，在023回来后，情绪表现为怀疑，悲伤，落寞……所有的悲观情绪在他面上显露了个遍。

“不够，”坐在监控前的江落银翘起二郎腿，突然转头，“照顾023的实验员呢？”

“实验员587，”一旁的实验员接话，面色僵硬，“我们最近调查到他的一些事……他将外面的绘本偷偷带给了023，对023的感情系统产生了很大影响。”

江落银闭上眼睛，手指敲在桌子上。

“扔出去。”

他突然道，“当着023的面扔出去。”

实验员照做。

就在那一天的晚上，023突然长大，在几秒之间从四岁迅速长大为十四岁，实验员检测了023的骨龄，确为14岁无误。

同时，六年过去，023再没有出现过生长的迹象，直到现在……

“他会像人类一样缓慢到成年？”

“不可能，他永远都不是人类！”

“那……我是……什么……”

所有的话全被恍惚中的白文听了进去，他眯起眼睛，努力凝聚起散落的视线，“我是……什么……”

“你是武器。”

为首的实验员回应白文道，“你应该放弃思考，作为实验室最独特的武器来帮助实验室获得该有的地位。”

“你的母亲不应该生下你，你是个怪物。”

几个实验员嘻嘻笑出声，他们也加入进来。

“你就是实验室的看门犬！”

“所有的人都值得被爱，”一个实验员贴近白文的耳边，一字一字清晰道，“而你，从来没有被爱过，失望吗？023？”

“呵……”

白文瞳孔地震，他咬住嘴唇，心脏仿佛被撕裂般，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贴在头皮上。

所有的交流声被屏蔽在外，嗡鸣声在大脑四起，果然是这样，他想着，果然是这样。

他的存在到底是因为什么？

江落银从不掩饰白文非人的事情，枪支的练习，与不同变异生物的缠斗技巧……白文略微无奈的勾起嘴角，答案都这么明显了，他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承认呢？

自己的一半基因来自母亲，另外一半来自父亲，母亲是人类的话，那他的父亲会是什么生物？

不会是已经变异的生物吧。

实验员的双手在他面前晃悠，他的器官被撕裂出去，下一秒又被放回，强大的生命力不肯放他离去，将他放于生死线上来回拉扯。

意外地，他竟然感受到了快感。

他的胸腔不止住的颤抖，白文睁开眼睛，见着这些忙碌的身影莫名生出快感——要是他们在手术台上被这样对待，怕是连一秒都撑不过吧。

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咬紧牙关，不肯让自己吐出代表虚弱的喘气声。

“你们都是蝼蚁……”

“什么？”

实验员停止动作，纷纷看向嘴角扬起的白文。

他那双深蓝色的眸子闪起微弱的光芒，微弱但充满嘲讽的笑声传直实验室的任何一个角落。

“你们都是蝼蚁！”

“在实验室躲久了，怕是连最低等级的f级变异生物都打不过吧？哈哈哈哈哈哈……江落银，看看你手下的这群废物……”

年长的实验员顿时冷了眸子，他将手从肋骨下方伸入。

“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呵……”

白文猛地发出一阵笑声，疯癫中还带着破罐子摔，“你破防了哈哈哈哈哈……唔！”

他重重的喘息一声，胃部传来的痛感愈发猛烈，是实验员在扯它。

“傻—逼玩意哈哈哈哈！”

心中的爽感不停冒出，逐渐覆盖住抵达到极端的疼痛，被颠覆感官的一瞬间，白文突然爱上了这种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爽意。

他突然想要离开这里，带着母亲……还有景楠！

“你们都去死吧！”

忽然，白文嘶喊出声，他的双眼蓝光一闪，一只巨大的深蓝色眸子出现在天花板上。

“这是什么？！”

就在眼睛出现的一瞬间，实验员像是钉子一样被锤子钉在原地，冷汗自背后冒出，他们惊恐地看着对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浓密的睫毛缓缓抬起，深蓝色的瞳孔印出房间里的所有人，复杂而又神秘的花纹被刻在安静的深海。

白文注视着房间的一切，自己残破血腥的身体，双手血淋淋的实验员，还有墙角不断滴答滴答响的时钟。

时钟的分钟悄然停滞，秒钟以一种肉眼观察不到的速度缓慢爬动，蓝色的机械蝴蝶扑闪着翅膀，肆无忌惮地观察着一切。

第三视角和第一视角共同被使用，三维空间在这一刻被勘破，物质被拆分，细节被不断放大，一切化为原本，顺着时空向远方晃去。

白文看到了所有。

实验室外的景楠似有所感，他一手放飞被驯化的变异鸽子，转过身就往实验室跑。

闭着眼睛的江落银唰地睁开眼睛，空间的震荡让他有些疑惑，紧接着，他惨败的面色中显出愠色，赫然是发现了什么。

“面对死亡是什么样的感受？”

白文一边询问周边的实验员，一边撑起身子，他剧烈的喘着气，身上的伤口正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如初。

他狠戾的眼神扫过每一个实验员，紧接着，他们的□□被压缩，被剥去皮肤，红色的血液在空中划过。

这是一个慢过程。

白文抬起脚步，他捡起地上的衣服，规规矩矩的穿好，向门外走去。

大眼睛跟在他的头顶，眼珠咕噜咕噜地转着，对未知的世界充满好奇。

“我想先去见母亲。”

他打开电梯，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