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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东妄(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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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喻见寒所说,谢迟果真在鸣梁城中用风蕴草换得了灵石。

他兴高采烈地回到客栈,却见喻见寒在桌上摆了许多小物件,其中一个惟妙惟肖的小面虎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剑尊大人好闲情啊,还买了那么多小玩意儿。”

谢迟将沉甸甸的灵石袋放在了桌上,眉梢间皆是笑意:“这是风蕴草换的六成利,说好我四你六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喻见寒轻笑,他也不推辞,坦然收下了钱袋。

随即他耐心解释道:“我远游时,常给我那个贪玩的小徒弟带些物件,不知不觉顺手买多了,却忘了他早已不是孩童,如今倒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处理?”谢迟惊骇地瞪大眼睛,指着小面虎满脸的不可置信,“难道你还想扔了不成?”

喻见寒似乎有些苦恼,他的手指敲着桌面,斟酌道:“扔的话,也得晚些时候。毕竟他们的摊子还在街上,若是见我转头扔了,多不好。”

还真想丢了啊……

“别扔了,你若是想处理的话,就交给我吧。”谢迟见他确有此意,倒也不避讳什么了。

小面虎圆滚滚的,正憨态可掬地抱着尾巴看他。

于是,在这般信任的目光下,他竭力尝试挽救小面虎于水火之中。

“阿谢喜欢?”

谢迟先是愣愣地点了点头,下一秒便反应过来了。他皱起眉,严肃地纠正他:“你唤我什么?这……”

成何体统。

某些人表面装着极其肃穆,但只在装腔作势地掩饰着自己气到泛红的耳根。

这个称呼过于亲密了,他自己都喊不出来,也不知道喻见寒怎么张口就来的。

喻见寒却没有被这般的虚张声势唬住,他压下唇边的笑意,却是缓声解释道:“此地不比绯月城,是修士云集的地方,若我不慎被认出,还唤你前辈的话……”

能让九州剑尊叫前辈的,怕是不出一炷香,谢迟的族谱都能被好事者翻个遍。

但谢迟身份特殊,若是修真界一时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那这乐子就更大了。

如此,倒不如以故交好友的身份相处,总归没有那么扎眼。

听上去也确实有道理,谢迟一时竟找不到理由反驳,但还是极其尴尬。

他匆匆将视线落在小面虎上,强行转移话题:“那、那东西我先带走了。”

耳根的红愈发深了起来,谢迟握紧了小面虎,看似沉着地往楼上房间走去,但谁都不知道,他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跃出来了。

他只觉得自己刚吃了人家的霸王餐,还要堂而皇之地在店家注视的目光下离去。

尤其是那个店家的目光锐利,带着早已看透了一切的了然。

回到房间,谢迟终于松懈了一身紧绷的气力,他小心地托着小面虎到面前,细细端详,越看越欢喜。

他一个人在屋里傻乐着——这可是他生平以来收到的第一件礼物。

虽然说是礼物也不恰当,它只不过是在即将被丢弃前,被自己厚着脸皮捞回来的小物件罢了。

但谢迟还是很开心。

他珍惜地摸着小面虎的耳朵,眼睛笑眯成了新月。

他从来没有得过这般的馈赠,所获得一切,全是用血泪拼出的。

苟且偷生,拼死存活,每日都为了生存苦苦挣扎,哪有闲情逸致去思考风雅事?

原来收礼的滋味是这样啊,也难怪凡人修士都喜欢什么生辰大典——生辰就能收到贺礼,而收到喜欢的东西,就能开心得嘴角上扬到根本放不下。

他前半辈子不曾知道自己的生辰,后半辈子也无人在意。

无亲无友,一人独行,所以从小到大,谢迟都不曾收过一分来自他人的善意赠予。

你算是我下次的生辰贺礼了!

谢迟点着小面虎的脑袋,自顾自地给它安排了身份。

他突然有一种隐秘的欣愉,就像是从污浊中淘到了稀世珍宝,然后蹑手蹑脚地将它洗净收藏。

没人会发现他的秘密,没人能读懂他的喜悦,可在那一刻,他却是世上最快乐的人。

他想,喻见寒可真是一个好师尊啊。

谢迟不由对那人口中的“小徒弟”心生艳羡——这得是多好的运气,才能拥有这样的一个师尊。

哪怕就是在看不见的地方,还能被时时处处地挂念着。

不像他,在东妄海困上千年,无一人知,更无一人念。

思及此处,谢迟收好小面虎,眉头又微微拧了起来,他叹了口气,烦恼了许久的问题终于再度张牙舞爪地登场了。

想来喻见寒帮了他那么多次,他却丝毫不知该怎么还。

在东妄海时,他还曾哄骗喻见寒,说什么放自己出来便给他寻天材地宝、无上秘籍……

这番骗人的说辞,现在想想都能把他臊得脸红。

稀世珍品又不是大白菜,若是有,他千年前早寻来贴补家用了,还能等它再喘上千年的气?

谢迟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他将小面虎拢在袖中,又下楼去寻人了。

果不其然,喻剑尊还在客座上品茗,他见谢迟来了,便温和地弯起眉眼,丝毫没有将谢迟刚才的失礼放在心上。

“阿谢可是饿了,我先让小二上些点心?”

就那俩字从他口中一念出来,谢迟几乎转头就想逃,果然,他还是没法习惯这般熟稔的称呼。

“你要不……还是唤我全名吧。”谢迟磕磕巴巴地建议,他的耳根已是微红了。

喻见寒却难得皱起眉,他轻声“啊”了一句,有些为难地解释:“可我入东妄海的事已是举世皆知,若是唤你全名,难保有当年的知情人能猜到……”

也是,该入东妄海的剑尊和该困在东妄海的魔头,竟然同时现世,怕是又会在修真界掀起不一般的风云。

倒也不是怕他们,只是想到那群人的麻烦之处,他却不愿意在自己难得的“放风”上惹出什么乱子。

谢迟啊谢迟,人家都不别扭,你又哪里又那么金贵了?大魔头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树。

既然已经认可了,他便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转头说起了正事:“对了,不知你可曾听说过木里香……”

喻见寒抬头看他,倒是有些好奇:“自然知道,木里香,极好的瘴气解药,且它只生长在临武峰的洞窟中,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临武峰……听到了这个极其耳熟的地名,谢迟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一笑而过,垂眸避开了这个问题:“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木里香还挺值钱的……那你可知去临武峰的路?”

喻见寒却是笑了起来,他指了指西南的方向,道:“阿谢问得正好,临武距此处不足三十里,就在这个方向,我们何时动身呢?”

“不、不用了。”见喻见寒略带疑惑地看过来,谢迟强勾笑意解释,“今日有些累了,明日吧。”

喻见寒见他不愿再提,便也贴心地不再询问,转头介绍起了糕点样式。

夜深了,谢迟一袭红杉,屈膝倚坐在窗沿之上。他的房间恰好朝向着西南,看着月色下远处隐约起伏的山脉轮廓,他的心里半是迷惘,半是怅然。

他想着要去临武峰,却不曾想过,那处地方竟然近在咫尺。

就像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拿起兵戈决意上阵杀敌的士兵,骤然被告知,敌人已经奔袭到脸上了。

谢迟的目光落在墙上,那人正在与他一墙之隔的地方安睡。

不足三十里啊,一夜来回,完全足够了。

他在皎洁的月光下勾起一抹释然的笑,随即红衣翻飞,再看时,那个身影早已消失在窗沿之上,隐于茫茫黑暗之中。

将士终须赴疆场。

而在他离开的那个瞬间,隔壁房间里,本该熟睡的人却于黑暗中霎时睁开了星眸,其间清醒一片,哪见半分睡意。

临武峰说是峰,但更像一座连绵不绝的山脉。由于流水的侵蚀,其间洞穴相互连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迷窟。

而只生长于临武洞窟的瘴气解药——木里香,才是它闻名于世的关键。

谢迟这趟其实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寻药者众,其中也不乏什么大能,又逾千年之久,他设下的隐蔽幻术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但等他真正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他骤然惊觉,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

碎石涉水的小径,昏暗幽深的洞窟,不知何处骤然传来的桀桀怪响。那些曾经让他草木皆兵、步步谨慎的声音,如今听来,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想来他在东妄海,就是想听点动静也没有。

他循着记忆的痕迹一路前行,穿过了重重回环的洞窟,向着僻静的最深处前进着。终于,他的脚步在一面石壁前停住了。

面前没有路了,石壁上蜿蜒布满了墨绿色的鬼手藤。

它的叶片呈五爪状,其间脉络像是干枯的骨节。层层叠叠的墨叶在微风中轻颤着,像是幽冥伸出的无数贪婪可怖的鬼手。

但谢迟却心里清楚,这鬼手藤的背后才是他的目的地。

他垂眸,指尖晕开灵力,小心地拨开藤蔓,露出了一个恰好一人过的通道。

等他迈入后,便将袖中备好的夜照灯扬开,烛火顺从安分地悬浮在空中,彻底将幽暗不见天日的地窟照得恍如白昼。

谢迟站在洞口良久不语,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前面的一切,再度陷入了那场千年前的回忆里。

沉默许久,他终于缓步向前,嘴角又勾起了漫不经心的笑。

似旧友重逢一般,他笑着问候道:“老朋友,我可又来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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