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保密起见,秦政没有准备仪仗,而是令昌文君率军士随行。
另外,他令杨端和驻守咸阳,以防他离开后生变。
一行人快马前去,消息全面封锁,直至秦政出城,都未有走漏半点风声。
就连嬴政,也是一天后才得到的消息。
还是他放在城外的死士见有队伍秘密出城,本不知是何人,可紧接着,今日该有的朝议取消了,由头是王上告病。
嬴政熟知其中门道,当下就猜到了秦政是出了城。
又据死士报上来的队伍所去方向,那个方向,还能让秦政在这个时候亲自动身的,只可能是雍城。
雍城出了事,而且是秦政不得不去的事。
再往细去,就只会是赵姬了。
自来咸阳见过秦政后,赵姬养好身体就回去了雍宫。
那边出了何事,能让秦政这样急着过去?
从前雍城起变,是在他亲政的那一年,以如今秦政的年岁,此时还早得很。
再说,从前是嫪毐手中有这个权势,可如今,此人丝毫未有起势的苗头。
而从前他去雍城,为的是冠礼与继位礼,当时身为长信侯的嫪毐趁此机会,起兵谋反。
此次无特殊事宜,秦政却去了雍城。
嬴政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便是赵姬那边出事了,可能还是因为被胁迫,让秦政不得不去。
赵姬身边的护卫干什么吃的?
方有这个想法,嬴政就想到了一人。
如果是嫪毐,那便有可能。
赵姬亲近他,也只有嫪毐能钻这个空子。
嬴政原以为,此世赵姬未有太大的权势,嫪毐也就达不到前世的高度。
他以为嫪毐对秦政会没有威胁,没想到两个世界,与这阉人的仇怨还是摆脱不掉。
那时嬴政身边有王翦护卫,此时王翦在函谷关,自是回不来。
杨端和被留在了咸阳,在秦政身边的只有昌文君熊颠。
嫪毐闹不出什么大动静,带他本是足够。
可这事简直处处都透着怪异,嬴政越想越不对。
定是有什么遗漏了。
恰在此时,扶苏提了一点:“几日前成蟜出城,会不会有些关联?”
成蟜是与昌平君一同出城,说是特派昌平君携成蟜视察各地。
当时嬴政便觉得异样,战时王室公子在各地巡游,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只不过嬴政想去了其他,以为秦政是从成蟜封君一事上看到了威胁,想借机将成蟜折损在视察路上。
现在看来,这个猜想足以推翻。
那二人就是先前去雍城,去到后发现事态未有好转,这才请去了秦政。
这个队伍……
诸事牵连到一处,嬴政眉头浅皱,待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嬴政猛然起身,对扶苏道:“不对。”
“嫪毐之乱只是表象,”嬴政转身往府外去,丢给扶苏两句话:“至少有两方势力在其中。”
“我要去一趟雍城。”
扶苏见他急着走,赶忙跟上去,正想提醒他什么,嬴政却忽而自己停了下来。
一瞬的慌忙过后,他的理智占据了高地,转而冷静下来。
在这种王室之争面前,他只是个客卿,手中无兵,亦未有秦政的指令,即使他现在过去,也于事无补。
嬴政扶额,没想到一涉及到秦政,他居然会这样冲动。
扶苏见他停下不动,问道:“王上有危险?”
“不能断定,”嬴政回他:“但定是有些麻烦。”
扶苏就道:“那先去找杨将军,他驻守咸阳,手中有兵可调用。”
“嗯。”嬴政点了头。
“你留在这,有消息速递于我,”这次嬴政全然是:“我前去找杨端和。”
这个时候去找守城武将,告诉他隐藏在表象后背后的阴谋,确实是最稳妥的方法。
杨端和在城郊军营,嬴政策马过去,几经周转,却一直不得见。
正觉得奇怪时,有一队军士过来,为首者朝他行了一礼,道:“将军有令,派百人随行客卿,暂交由客卿调遣。”
秦国军中百人统领为百将,此人想来就是一位百将。
杨端和不见他,一边又给他军士,这是弄得哪一出?
“若客卿有要事,”百将见他不动,继续道:“还请即刻下令。”
嬴政知道他在催促,却还是没有动,忽而问:“王上留了后手?”
“不知。”百将并没有透露太多。
他不说,定是杨端和的命令,而杨端和又听令于秦政。
嬴政想到了什么,答案在心底浮现,他忽而一笑,随即又抹去,正色道:“随本官前去雍城。”
百将听令,待嬴政再度上马,他在其后一声令下,众士随之急行而去。
雍城。
秦政在此处已是第二日了。
昨日到雍城,他将昌文君留在城门,令其守城门。
而后直奔雍宫而来,派人去知会住在太后殿的嫪毐前来一见。
嫪毐却拒了王令,只是传信来,要求秦政在雍宫住下,还要求秦政不能下令雍城戒严。
这明显是请君入瓮。
成蟜见这此极为冒险的要求,与他提议道:“王兄,臣弟替王兄住去宫内,如何?”
“不必。”秦政果断拒绝了他。
既然是胁迫,那么秦政不去,对于嫪毐来说就没有意义。
况且此次前来雍城,秦政不完全信任成蟜,不能放任成蟜离开他的视线。
“你与昌平君都随寡人去宫内,”秦政吩咐道:“军士半分,半数殿前护卫,半数围守雍宫。”
熊启还是有些疑虑,道:“王上,雍宫广阔,半数随行军士怕是不能围守。”
说着凑近,与秦政轻声道:“怕是会被有心之人钻了这个空子。”
他意有所指,秦政亦是心知肚明,却道:“无碍。”
“寡人就不信,那阉人能在雍城养出那样多私兵。”
熊启听言,不再反驳,而是随他一同入了宫门,住在了大殿。
此夜,秦政几乎一夜未眠,只是稍作小憩,一直注意着屋外的动静。
对方如果要下手,定是会挑夜深人静的时刻。
可此夜偏偏无波无澜。
今日,空中云覆了天,少有日照,宫中更显阴云。
嫪毐还是躲在深宫不出,连带着赵姬也没有踪影。
秦政可没有这样多时间陪他耗,下令每隔半个时辰,就前去与他交涉。
待第一个军士回来时,秦政举了嫪毐的画像,问:“与你交涉的,是此人吗?”
军士只消一眼,道:“回王上,就是此人。”
“嗯,下去吧。”秦政又放了画像。
熊启方才亲眼见他画此图,问道:“王上担心有人假冒?”
“今早寡人还想,”秦政将画像丢去一旁,道:“或许他已然是死了。”
“他一直不出来,或是有人利用他挟持母后,在事后将他斩杀,此次是利用他的名号将寡人骗来。”
秦政道:“看来,就算背后真的有人,也没有那样心急。”
“王上怀疑谁人?”熊启试探着一问。
秦政未答,反问道:“昌平君觉得是谁?”
熊启却不说话了,秦政又转而问一旁沉默的成蟜,道:“王弟有何看法?”
“回王兄,”成蟜像是方从沉思中醒转过来,道:“臣弟不知。”
秦政看了他好一会,将成蟜看得手足无措,这才收回视线,道:“再等一日,明日若他还不愿交涉,就计划强攻。”
二人听令,而后从他殿中退下。
午后,白云染上了黑,凉风阵阵。
已然不是初春,没了料峭春寒,暖阳笼罩了近来,偏偏今日起了凉,还有雨落的势头。
秦政令军士去得更加勤快,可无论怎样催促,嫪毐还是不肯交涉。
他在等什么?
不管在等什么,雨落雷鸣,再加上夜色,他要动手,今夜就是最好的时机。
秦政坐于殿中,一手搭了腰间长剑的剑柄把玩。
宫中形势不明,这几日他剑不离身。
在此处抚剑,秦政难免想起了在此处的另一把剑。
他在两年前送给崇苏的冠礼。
当初想的是待崇苏为官就给他,可后来,也一直未有合适的时机交给他。
秦政不想就那样简单地派人拿去交予他,这样有意义的礼物,他亲手送出,也要亲手交到他手上。
他不提,崇苏也一直没有提,也不知他会不会忘了。
好歹他那样用心,若是崇苏敢忘,他一定要罚。
想来自从崇苏来到身边,他都未有罚过崇苏。
若是他真忘了,罚什么好呢。
秦政想法一个一个往外冒,又忽而止住。
想什么呢,秦政扶额,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终于入夜。
秦政今夜连小憩都未有,或坐或站,没有丝毫困意。
门窗摧残于狂风,哐啷作响,一声雷鸣过后,春雨从空而降,硕大的雨滴掠过高空,掠过雍宫高檐,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此后约是半刻钟,殿外有人急步而来。
熊启急敲了门,道:“王上,各处有刺客冲入雍宫。王上暂且躲于殿内,万万不要外出。”
作者有话要说:
说整理简纲现在还没交,啊啊啊能不能就让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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