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谢珣与覃爻面面相觑：“口音？”

沈春霜郑重点头，严肃地说：“我刚才不是提到，郑老板和他聊了两句吗，他的口音属榆西北边那一带，那边说话和榆西其他地方不一样。”

这个谢珣能理解：“榆北和北方接壤，‘十二五’时期，省上扩大中心城市建设，就把原本不属于榆西的地界纳入省会，榆北就是那会儿，归入榆西市管辖。他们口音和南边确实有些不同。”

沈春霜附和道：“就是这个意思，榆北人说话分平翘舌和前后鼻音，咱们这里不分。”

谢珣挑眉：“所以嫌疑人是榆北的？”

沈春霜不否认：“大概率，而且……”

她顿了顿，补充道：“一个地方，隔十里地口音就变了，嫌疑人的口音属榆北文镇，邓老板他老婆就那里人，所以他听出来了。”

谢珣沉思：“榆北文镇。”

等他们说完，袁湛上前，晃了晃工作联系用的国产机：“蜗牛中介的张经理来电话，咱们现在就可以过去了，他把地址发给我了。”

谢珣提起外套：“那走吧，去看看河西街17号居民自建楼A栋302，房主究竟是谁。”

这回其他人没去，留守局里，谢珣和覃爻去的，谢珣依然开他的路虎。

张经理在一楼门口等他们，谢珣穿着警用外套下车，张经理一眼就瞅见了，老远就小跑着迎上来，带着敬畏道：“警察同志，不好意思啊，前两天系统维护，耽搁你们办案了。”

谢珣咧了下嘴角，也没跟他客套，笑着附和了句：“是有点耽搁。”

张经理额头的汗刷一下就流下来了，他望向谢珣身后的覃爻，看他没穿警服，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招呼，只好冲覃爻尴尬一笑，覃爻点点头，聊做回应。

“麻烦你带路。”谢珣打断张经理和覃爻的交流，下意识不希望覃爻和别人接触。

“哦哦。”张经理一个机灵，立刻回神，扭头带他们上二楼。

一楼是蜗牛中介的门面，贴满各种住房出售、租赁信息，里边还有两个女中介员在和客户交流。

谢珣瞥了眼，跟着张经理进了二楼里间办公室，张经理摸出钥匙开门。

谢珣随口问了句：“你们系统维修，这两天下边怎么做生意的，连系统都登不进去，看不到有哪些房吧？”

张经理一哆嗦，干巴巴地解释：“警察同志，这两天主要就做租房，我们是中介嘛，把房源放在其他租房平台上，我们主要就负责带客户去看房，只要房主把钥匙给我们，我们对照租房平台的信息，就能为客户找到相应的房子，不需要登系统。”

“哦…”谢珣像个好奇宝宝，和颜悦色地问：“那你们的系统，主要都存了些什么？”

见谢珣态度温和，张经理胆子大了点，他坐进工椅里，一边开电脑，一边解释：“就是有些老客户，把他们房子全权委托给我们打理，这些客户是长期的，房子的出租、回收、清理，都由我们一手操办，房主只需要按年付服务费，领房租分成就行。”

谢珣走到他身后，看着张经理输密码开系统。

张经理还在解释：“公司把这些客户喊VIP，专门建了个数据库，管理他们的房子。你们说的那个302号房，就是老客户的房子。稍等一下。”

张经理快速敲动键盘，鼠标点来点去，在系统里绕了一圈，最后找到了河西街17号居民自建楼，谢珣拍拍他肩膀，伸手一指：“这个，302号。”

“对对。”张经理点开房屋信息。

屋主信息出乎意料地少，只有名字和出生年月，连张照片都没有，剩下的都是房屋介绍，修建时间，装修情况，托管日期等。

连张经理看到这大片空白信息都愣住了，小声嘀咕：“咋没填完。”

按道理，该填的必填项都空着，就不可能纳入到系统中，他们中介公司也不会接这种莫名其妙、来路不明的托管单。

“舒凤琴，这个人认识吗？”谢珣问张经理，视线却投向覃爻。

张经理摇头否认，遗憾道：“我来这工作也就三年，这个房子都托管七八年了，有些年头，和公司成立时间都差不多了。”

“就是说，你们公司一成立，她就来照顾你们生意了？”谢珣抱起双臂。

张经理瘪嘴，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屋主信息都没登记完，估计也是因为那会没有这么完善的信息登记系统。”

覃爻忽然开口：“58岁。”

谢珣没反应过来：“什么？”

张经理数学好，瞬间理解了：“这个屋主，现在年龄58岁了。”

“哦…”谢珣抓脑袋：“她照顾你们生意的时候，50岁左右。”

张经理沉默，十根指头在键盘上敲来敲去，调出房屋更新信息，然而他震惊地发现：“这屋主就从来没管过这房子啊。”

覃爻垂眸望向他，谢珣挑眉：“什么意思？”

张经理疑惑：“按理说，屋主每隔一年到两年，都会来我们这看看房屋情况，有没有破损、重新、漏水啥的，我们这里都屋主每次来访都有记录，但这个人从来没有。她至少五年没有来看过。”

“虽然老破小，好歹也是省城的房子，真有人看都不看一眼啊。”张经理感叹。

谢珣皱眉：“奇怪。”

“房屋出租信息，有吗？”覃爻轻声问。

张经理一个激灵，第一反应这人声音真好听，第二反应被对方吩咐受宠若惊，他连忙点开房屋出租登记。

谢珣瞪大双眼：“没有出租。”

张经理愣住：“房主只是把房子放在我们这里吗？”

根据房屋出租登记显示的信息，302在这七年间，没有出售，也没有出租，在数据库中处于沉寂状态。

谢珣感到强烈的不对劲：“你们有302钥匙吗？”

“有。”张经理道：“这种沉寂房屋，都放在保险箱里。”

覃爻再次出声询问：“你们多久检修一次房子？除了你们，还有谁有302的钥匙？”

张经理老实巴交地回答道：“上一次检修房屋，是去年底。除了我们，屋主也有钥匙，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

谢珣望向覃爻：“有没有可能，屋主和租房的人认识，把钥匙给他了。”

覃爻回眸与他对视，轻轻点头：“凶手。”

屋主和凶手认识！

谢珣雷厉风行，转身取出手机打电话：“彭帆，找海关要近八年出入境情况登记，在里边找一个叫舒凤琴的人，出生年月是196X年6月。”

“欸对了，”谢珣感觉很微妙，他凑近覃爻，“谁跟咱们说，这屋主一家人都出国去了？”

覃爻眼角余光掠过他，为他的七秒金鱼脑感到忧伤：“刘所长和陈明，他们问了周围的住户。”

谢珣挑了挑眉梢：“回去看看。”

覃爻若有所觉：“走。”

再次回到河西街17号居民自建楼，楼下的警戒带都撤去了，A栋302的房屋上仍贴着封条。

谢珣上楼挨家挨户找人，覃爻在楼下等他。

周内上班点，这时候街上没多少人，覃爻站在墙角，低头玩手机。

他感觉有人在看这里，覃爻对视线很敏感，他缓慢抬头，佯装随意地环顾四周，没人。

“……”覃爻微蹙眉心，他走了几步，退到梧桐树下，低头继续把玩手机屏幕。

那道视线始终未散，犹如钉子般扣在他身上。

覃爻猛地回头，马路对面，一辆红色电动三轮车停在路口，司机压低脑袋，他在看手机。

覃爻毫不犹豫，越过马路走向他。

电动三轮发动了，覃爻加快步伐。

三轮车加快速度，驶向十字路口，覃爻拔腿追上去。

司机头也没回，驾车往前跑，下个路口红绿灯，机动车辆和行人都要停下来等红色，三轮车毫无顾忌地直行，覃爻跑了几步，额头渗出汗水。

他不得不停下步伐，忍着腹部抽痛，打开手机拍照。

然而他的双手实在抖得厉害，没能拿稳手机，呼吸越来越急促，覃爻整个人软下来，他倚靠墙壁，低头大口大口喘气，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垂落，覃爻直直地盯着地砖，一动不动。

估摸着时间，谢珣也该下楼了，在谢珣下来前，覃爻站直身体。

冷风从路口尽头吹来，覃爻捡起手机，在风里站了一会儿，等到剧烈的抽痛减缓，他就像没事人似的，转身回到梧桐树下，把手机塞进兜里，抬头望天发呆。

谢珣回来了：“覃爻！”

“……”覃爻回眸，谢珣小跑过来，脱下自己外套：“起风了。”残留体温的警服外套披到他身上，或许是谢珣的错觉，覃爻打了个激灵，侧颜线条略显紧张地绷着。

紧接着，覃爻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

谢珣愣了下，忽然反应过来：“你不喜欢穿警服。这样，冷的话，我先送你回家休息。”

覃爻轻轻摇头，摆手推辞了他的建议，他慢吞吞地询问：“你去楼上发现什么了吗？”

提起这个，谢珣连抓后脑勺，一板一眼地回答道：“确实有些发现。302楼下有对老夫妻，在这里住了十多年，据他们说，302原本住着一家三口，大约七年前就出国了。”

覃爻垂眸思忖，喃喃自语般低问：“那么，302户主叫什么，他们还记得吗。”

谢珣摊开双手，不无遗憾：“他们年纪大了，很多事情记不清，再加上有些年头，已经不记得住户的名字。不过……”

谢珣话锋一转：“他们还记得302男主人姓王，女主人姓舒。”

“舒凤琴？”

“对。”谢珣狭眸：“这么一来，有了王这个关键词，海关筛查范围能大幅缩小。”

覃爻望向他，谢珣挑眉：“我已经通知彭帆了。”

就在这时，谢珣手机铃响起，他按下免提，电话那头传来彭帆激动的声音：“谢队，海关这边筛出些眉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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