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惯性作用下,覃爻狠狠摔了一跤,他撑着擦破皮的胳膊,一瘸一拐地爬起来。
谢珣冲下车去抱住他,浑身都在发抖,语无伦次:“我、我就说气话,你别吓我,你别吓我啊覃爻。”
他说话的气息颤得厉害,一星半点的气势都没了,要不是在大街上,他两腿软得能当场跪下去。
覃爻有点累,慢吞吞地说:“别把工作上的火气,发泄到我身上。”
“……”谢珣吸鼻子,知道错了,他抱着覃爻不肯撒手:“对不起。”
覃爻懒得推开他了,他实在没那个劲头,倦怠无比:“回鑫源小区。”
谢珣再没敢说半个不字,一口答应:“好。”
谢珣扶覃爻上车,把他送回小区,厚着脸皮找覃爻要钥匙。
覃爻意味深长地看他,看得谢珣垂低脑袋,恨不能做小伏低,把自己埋进土里,他这辈子没在谁面前认过孙子,除了覃爻。
“钥匙,”谢珣讨好地笑,“给一把呗。”极力想为自己挽尊但不得不低头求人。
覃爻没说话,谢珣堵在门口,低声下气地恳求:“我保证不打扰你,就是你家太空空了,我瞅着过两天给你买点家具啥的,给你置备点用的。”
“没有暖气,没有空调,连电烤炉都没有…”谢珣吸鼻子,垂头丧气:“肯定很冷。”
“有电热毯。”覃爻婉拒了。
谢珣头脑发热,神志不清:“那我跪下求你行吗?”
覃爻无语:“行。”
“欸,”谢珣一口答应,只要覃爻乐意,他做什么都行,于是谢二哈毫无心理障碍地弯了膝盖,“求你了覃爻。”
当然在他真跪下去前,覃爻一脸冷漠地拉住他。
他对谢珣这种不要脸的狗皮膏药行为,实在无计可施,覃大师无可奈何,叹了气:“谢珣,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嘎?”谢珣没想到他这么问,他直起身,堵在覃爻面前,不肯挪动半步。
谢二哈挠头,赧然傻笑:“我能想要什么,我不就是想跟你在一块儿么。”
覃爻认真地说:“那么你可以明天来找我,我不会突然消失。”
谢珣梗着脖子瞪他,想说点什么,又硬生生憋回去。
“你该走了。”覃爻冷静地提醒。
谢珣哭丧着脸,毫不掩饰他的委屈,就像巨型藏獒突然蹭主人大腿,委屈巴巴地汪呜了两下,然而主人对此充耳不闻,冷漠得像个石头人。
“……”谢珣颓丧地退出门外。
覃爻在他眼前关上防盗门,门落了锁,咔哒脆响。
谢珣杵在门外,低着脑袋,攥紧了拳头。
过了一会儿,门外彻底没了动静,覃爻估摸他是走了,松一口气。
已经立冬了,榆西只有夏天和冬天,这才十一月,温度就跳崖式的下降到十度左右。
对于怕冷的人来说,南方的冬天相当难熬,冷就算了还自带法穿。
下午吃的零食这会儿都消化完了,肚子很饿,但没有任何食欲。
覃爻孤零零地站在客厅里,他租的这间屋子房租不低,毕竟在市中心地段,就是小区有些年头,房屋和屋内装潢都老旧了,墙纸脱落,墙面泛黄。
索性楼上楼下住的多是老头儿老太太,主打一个安静。
窗外夕阳渐斜,华灯初上。
凉意伴着穿堂风,嗖嗖地刮进了衣服里。
覃爻这座沉默的石像终于有动静了,他猛地走了几步,一把关上客厅朝阳的落地窗。
路灯次第亮起来,万家灯火点亮了夜空,车水马龙的街道,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鸣笛声。
覃爻只觉得万籁俱寂,他背靠冰冷的玻璃窗,站着发了会儿呆。
心里不期然浮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果然没了谢珣这个喋喋不休的嘤嘤怪,一下子就变得无聊又冷清了许多。
也许就像师父说的那样,他其实喜欢热闹。
不过相比于置身其中,他更喜欢站在旁边看,至少那样既满足了他清静的性子,又满足了他看热闹的爱好。
覃爻觉得自己是个纠结的人,纠结会令人徒增烦恼。
他再次环顾这间两室一厅的屋子,九十多平米,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
因为没什么家具的缘故,显得十分空旷。
覃爻租下这里后,什么也没有置备,一些洗漱用品,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凳子,其他就没了,厨房更是空空如也——反正他也很少回来吃。
覃爻转身进了卧室,他这两年没攒多少积蓄,全用来租房和买这架望远镜。
果然还是太冷了,虽然心理上想要受冻,但生理上还是下意识地靠近了床。
覃爻脱了外套钻进被窝里,坐在床上玩手机。
不期然地,来了一条匿名短信。
覃爻微蹙眉心,他打开短信栏。
未知号码:你是条子的人,贱货,我全都知道了!!!
覃爻想了想,发过去:张奎?
未知号码:你怎么知道?
未知号码:我不是。
覃爻:上边既然保了你,就夹着尾巴做人,安分点。
未知号码:操,你是不是和王井村那傻逼联手坑老子?
覃爻:“……”他稍加思索,回复:王六。
未知号码:操.你妈,你就是他的人!
覃爻:长点脑子,我如果认识王六,你现在还在派出所
未知号码:放你妈的狗屁,你算个吊毛,你压根就不是广东那秦瑶
覃爻:你听谁说的
未知号码:你少管,你见过我们大老板了,挺乐,他让底下人不准动你,否则你现在就跟高洋那瘪犊子一样,早他妈死了!
覃爻:你杀了高洋,剥了他的皮
未知号码:你果然都知道,但人不是我杀的,没人知道高洋是谁杀的
覃爻:现在不怕我报警了?
未知号码:你报呗,趁好让你那条子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不干净
覃爻:张奎,还想活命的话,我劝你,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乱说
未知号码:你和我们大老板到底什么关系,你真是他的…呸,说出来我都嫌脏!
覃爻不再回复了,他静静地坐在黑暗里。
他没有拉窗帘,霓虹灯的余光照进室内,一室暗淡,紧接着,他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
也许是冷的,也许是害怕,覃爻抓起被子钻进去,将自己整个儿罩住,他两手哆嗦着打开手机。
当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眼前狭窄逼仄的小空间,覃爻蜷在被子里,手心布满汗水,他死死握住些微发热的手机,瞪大眼睛凝视虚空。
要是能直接杀死他就好了——
深夜里,覃爻冒出这么个念头,但他的手脚筋都被砍断,能保住四肢都算他命大,他怎么去杀那个人?
好冷。
覃爻伸手,在黑暗里摸索电热毯的开关。
这时候,手机屏幕熄灭了,眼前瞬间沉入黑暗。
覃爻一哆嗦,伸出去的手立刻收回来,额头上涌出细密汗水,他手忙脚乱往回找手机的开关键,试图再次打开屏幕。
兴许是太紧张了,仓促中,啪嗒一声脆响,手机从被窝里掉出去,摔在了地板上。
覃爻好像听见自己摔在冰冷刺骨的水泥地上,他瞪大眼睛,星子的微光躲在泥土房外。
他在黑暗中伸手求救,犹如溺水之人沉入深海。
目之所急,无人能救。
啪。
有人呼吸粗重,喘着粗气奔过来,握住他伸出被外摸索的手。
那只手汗涔涔的,一片冰凉。
谢珣打开灯,然后俯下身抱住他。
覃爻一动不动,就像一具失去知觉的尸体,直到谢珣小心翼翼拂开被子一角。
他只觉得心口被狠狠扎了一针,再不受控制地揪紧。
覃爻面白如纸,汗水滑落,濡湿的鬓发贴在脸上,他双眼中没有神采,瞳孔涣散,就像失去灵魂的傀儡。
谢珣轻声唤他:“覃爻。”
覃爻骤然回神,视线重新聚焦到谢珣身上,他愣了好半天,张嘴就说了一个字:“疼。”
谢珣这辈子没这么温柔过,贴着他的额头问:“哪儿疼?”
覃爻哆嗦了一下,他深吸口气,眼底逐渐清明,被谢珣扶着坐起来,不答反问:“明天周末?”
谢珣揽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低头贴着他额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哄着:“是啊,想去哪里走走?”
覃爻哑然失笑:“你007,还能放假?”
谢珣也笑了,思来想去,硬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目前案情没有进展,做点别的放松一下,劳逸结合,有利于思考新的办案方向。”
覃爻仰头望向他:“那去找宁编他们打牌吧。”
谢珣伸手,宽厚的掌心揩拭他额头薄汗,笑着答应:“好。”
“谢珣,我是不是挺脆弱、挺玻璃心的?”覃爻没来由地问了句。
谢珣挑眉:“没有啊,谁说的?”
覃爻说了个名字:“高昱奇。”
“哪壶不开你提哪壶。”说起这个名字,谢珣就没好气,以前高中就是高昱奇那傻逼带头欺负覃爻,搞小团体孤立,搞校园霸凌。
谢珣憋着怒火,那傻逼他是见一次揍一次,他不悦地说:“我说你没事儿提个死人干嘛。那傻逼他爸贪污被抓,他出国的学费直接断了,我上一回听说他都是六七年前的事儿了,说是他在国外当黑户。”
“唔。”覃爻眨巴眼睛:“你没钥匙,你怎么进来的?”
——终于想起了正事。他没给谢珣钥匙,谢二哈怎么进他屋的?
谢珣屈指摸摸鼻梁,迎着覃爻质问的目光,一脸君子坦荡荡,挺起胸膛:“我这么跟你说吧,这房子现在是我的了。”
覃爻盯着他。
谢珣搂着他的手臂相当用力,毕竟像这样能把覃爻拥在怀里而对方不反抗的机会不多。
谢二狗一边窃喜,一边骄傲地说:“你赶我走,你以为我真走啊?告诉你覃爻,我吃了一回教训,就不可能犯第二回错。你说话就跟姑娘似的,都得反着听,你让我走,就是不要我走。”
谢珣炫耀:“我可真是个老机灵鬼儿。”
覃爻:“……然后呢。”
谢珣特别财大气粗的一拍他肩膀:“我转头就联系上了这间屋子的房东,没想到吧,我全款买了,今天给了十万定金,有空就去办手续。”
覃爻:“……你……”
谢珣抖擞尾羽,力争做最壕气的开屏孔雀,他讨好似的蹭着覃爻:“我怎么?”
覃爻真情实感:“可恶。”万恶的有钱人。
谢二狗仰天,猖狂大笑。
这楼上楼下都能听见的哈哈声没持续多久,覃爻的小灵通响了。
谢珣一伸手,就帮他从衣服口袋里扒拉出来,他把小灵通高高地举着,让覃爻拿不到,然后念上边的号码:“好家伙,这是国外的吧。”
覃爻心念微动,莫名紧张起来,压低声音:“给我。”
谢珣是有点二哈,但他不傻,一下就猜到了来电人。
他按住覃爻肩膀的五指蓦然收紧,顷刻变脸如翻书,神情阴鸷:“这么晚打电话,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辛辛苦苦攒一周存稿
两天就用完了
去了两天研讨会,回来又打了一天游戏,人是越来越懒了--
不想上班不想上班不想上班(暴躁)(走来走去)(掀桌子(咆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