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已经逃离“危险地带”,但谢依还是把沐寻送到了教室门口。
除此之外,他也想确认一下自己和他是不是一个班。
教室门牌号上写着:“304,E班”
谢依略微有些讶异,“你在这个班?”
怎么回事,楼下光荣榜公布的七月初月考成绩,沐寻排在第一,总分甩开第二名十来分。
怎么会到最差的E班来。
难不成高考失利了?
可他底子摆在这,再怎么失利也不可能从六七百分掉到三四百分。
除非故意考差,要不就是没去参加高考。
沐寻点头,听出他的不对劲来,反问:“明天来上课吗,你是哪个班的?”
谢依道:“对,我明天来上课,好巧,我也是这个班的。”
他现在扯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晚自习还没有下课,谢依轻声说:“我就先回去了。”
沐寻不放心地看着他:“你的手……”
谢依毫不在意,把手藏到身后,说:“没事,你快去上课,别耽误了学习。”
沐寻欲言又止,谢依却已经把他往教室的方向推。
在他眼里,沐寻是要考上好大学,日后飞黄腾达的,可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学习时间。
谢依道:“明天见。”
说罢,他没多作停留,转身下了楼。
影子在地上拖长,在昏暗的灯下渐行渐远。
谢依转过一个弯,走下一节楼梯时抬头,见沐寻还站在走廊没动。
他笑着朝沐寻挥了挥手。
“快去上课吧。”他悄声做着口型。
沐寻脸上虽无笑意,但眉眼间拂过几分缱绻温柔。
直到谢依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转身往教室的方向走。
“明天见。”
吐出的三个字声音极小,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像极了一场期待之中的赴约。
他踏进教室,引来几个同学的注意,好奇地目送他回座位。
桌上的化学试卷还有一半没做,沐寻拿出草稿纸,有些心不在焉地转了转笔。
少倾,他离开位置,悄无声息地从后门离开。
晚上的教学楼灯火明亮,班主任正坐在办公室准备第二天的教案。
听到有人敲门,他从摆满了资料的书桌中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身影。
“有什么事吗?”
沐寻道:“老师,我想请假。”
……
在沐寻踏出校园的那一刻,身后恰好响起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
热闹的嘈杂声紧随其后。
他往前走,远离校园的喧嚣,经过一条羊肠小径,在婆娑的树影下停步。
一前一后的拐角各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根铁棍。
拿铁棍的那个打小就在道上混,名叫张歌,人称一声张哥。
他鼻孔塞了个纸团,没好气地瞪着沐寻,眼里火光冲天。
“今天咱就把账好好算算,要么还钱,要么废腿!”
沐寻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铁棍,轻抬眼眸,表情冷漠。
“刚才你就是用这个打他的?”
说话的语气冰冷漠然,威胁性十足。
张歌走过南闯过北,头一回被一个还没成年的学生仔吓到。
他暗道对方不过是纸老虎,粗声粗气地说:“是又怎样,我们的账还没算完,你小子总不能欠钱不还吧。”
沐寻道:“是得好好算算账,不过我们一码归一码。”
张歌握着铁棍的手紧了紧。
“第一,我没跟你们借过钱。”
说话间,他斯条慢理地把长袖校服的袖口挽起,掰了掰手指活动筋骨。
指关节发出一阵脆响。
“第二,路凌是路凌,我是我,没道理我要替他还钱。”
路凌脑子发抽跑去借高利贷,却想让沐寻来给他收拾烂摊子。
张歌道:“路凌不是你弟吗?”
“我弟?”
沐寻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目光犹如见荤的毒蛇。
“你见过哪个弟弟会把哥哥逼到退无可退,想法设法毁掉他的一切?”
路凌是他十岁那年后爸身死,亲母坐牢后的又一场噩梦。
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无时无刻不想置他于死地。
张歌搞不懂他们路家的恩恩怨怨,但借出去的十万总得连本带利要回来。
他找不到路凌,就只能堵着在H市读书的沐寻。
张歌没了耐心,像他们这些放高利贷的,早就习惯了用暴力解决问题。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围着沐寻的三个人直接扑了上去。
其中一人挥拳直冲沐寻面门,伸出的拳头在半空中就被扣住,小腹被捣上一拳,又被一脚踢出去老远。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敢再动手。
张歌咬牙,没想到今天竟遇到一个硬骨头。
谁能想到一个看似文绉绉的清瘦之人,打架时却出手狠厉。
这身手一看就是练过的。
他带来的人不过是狐假虎威作威作福,会点三脚猫功夫吓唬吓唬人罢了。
真要动起手来还未必是这小子的对手。
沐寻扫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的张歌,冷声道:“账要是还没算完就再算,你们一起上,我赶时间。”
......
谢依一到家就收到了沐寻的信息。
[寻]:手上的伤记得涂药。
看到消息,谢依这才想起来自己回来的时候没有买药。
他回了一个“好滴”的表情包,然后躺在沙发上“葛优躺”。
任由手背隐隐作痛。
他小时候老爱上窜下跳,上房揭瓦下河摸鱼,有时候受了伤怕被长辈责骂,就忍着疼等伤口慢慢好。
一直到离开福利院工作之后,他都没有备药的习惯。
更没有给自己上药的习惯,如果没到进医院的地步,就等着它自动痊愈。
谢依进卧室拿了睡衣,正准备洗澡,碰巧手机铃声响起。
来电显示是“爸”。
他心颤了一下,战战兢兢地接通了电话。
“爸,晚上好,吃饭了吗?”
简单的寒暄过后,谢父问:“我听小付说你搬出去了是吗?”
谢依想起被他赶回别墅的保镖付寰,支支吾吾“嗯”了一声。
“你是在复读学校读书吗?”
谢父似乎对他儿子读哪所学校并不上心。
谢依不清楚他突然问这些的目的,回了一句“是的”。
谢父道:“我听说那所复读学校不咋地,要不你来深池高中吧,我派人帮你打点关系,你方伯父他儿子也在深池高中,你们互相也有一个照应。”
“哪个方伯父?”
“就是那个上次参加你生日宴的方伯父,他儿子叫方渺。”
方渺……
再次听到主角受的名字,谢依竟然还觉得有些陌生。
按照主线剧情,方渺和主角攻都就读于深池高中。
按理来说他也应该在深池高中复读。
但沐寻是高三下学期才转学过去的。
谢父怎么这个时候提出让他去深池高中?
谢依心下疑惑,但还是回绝道:“我是复读生,本就应该在复读学校读书,没必要再转学;再说我明天就要去上课,要转学也来不及了。”
“明天,现在不是才七月末吗,哪个学校现在开学?”
谢依答:“复读学校。”
见他坚持,谢父也没再多说什么。
自家儿子什么成分他自然清楚不过,无论是去哪里读,一年后总要滚到国外去的。
他打心眼里不相信谢依能靠自己考上大学。
挂了电话,谢依坐在床沿回想着书里的剧情。
原书中的炮灰谢依之所以没有出国,是因为跟着方渺去了深池高中。
现在的谢依也没有出国,但却跟着沐寻去了楚学高中。
他没有按照书中的既定轨道走,而谢父的这通电话,正试图把他引上“正轨”。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手在推动主线剧情。
只可惜他不再是原主,成了这本穿书文里的唯一变故。
谢依的目光移到书桌上。
桌上杂乱不堪,摆满了大大小小破碎的瓷片。
那是沐寻几天前摔碎的瓷器,他拿回来打算把它们粘贴好。
看得出沐寻很在意这些东西,这似乎和他过去的经历有关。
只是谢依现在无从知晓。
他想,如果沐寻在高三上学期转学就好了,这样就多了半年的时间可以夺回他主角的身份。
但这毕竟是沐寻的人生,谢依没有资格替他做主。
他只不过是站在上帝视角,试图帮助沐寻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包括主角攻的爱。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谢依的思绪。
他站起身离开卧室,顺带关上了卧室的门。
现在才八点左右,还没到晚自习放学时间,谢依打开门看到沐寻还有些惊讶。
谢依侧身让他进来,问道:“你怎么来了,晚自习下课了?”
沐寻淡定地说:“学校停电,提前放学了。”
他扯谎扯得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到听者觉得不信都不行。
又问:“你的手涂药了吗?”
谢依没有回话,掩耳盗铃般把手缩到身后。
房间太过安静,他似乎听到沐寻的一声叹息。
像极了面对小孩不听话时的无奈。
谢依道:“其实不严重,过几天就好了。”
沐寻静静地凝视着他,道:“我看一下。”
谢依本想拒绝,但沐寻的注视让他感觉自己就像犯了错的小孩,只好乖乖把手伸了过去。
沐寻握住他的手腕,把手翻转过来,碰了一下他的手背。
他力道控制的刚刚好,不轻不重,让谢依感觉到疼又不至于无法忍受。
谢依皱眉,下意识想要把手抽回。
沐寻只是虚握着,谢依轻轻一动就把手收了回去。
沐寻道:“不是答应过我会涂药吗,都肿成这样了还不叫严重?”
一种撒谎被抓个正着的既视感。
听出他语气的严肃,谢依哑口无言,低着头不去看他。
脚步声从近至远。
谢依抬头,发现沐寻已经离开了。
临走前还很贴心地把门虚掩上。
生气了?
可受伤的是他,沐寻有什么好生气的。
就是因为自己在微信里骗他说涂药,但其实并没有涂?
谢依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在意的人因为自己不高兴。
他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想去找沐寻,脚底却似千斤重。
他一向不敢直面冲突。
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沐寻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在踏进屋子里的那一刻,看到谢依眸中的暗淡瞬间转为明亮。
“你去哪了?”谢依问,似乎还透着一丝不满和委屈。
不知道的还以为对方抛弃了他。
沐寻摇了摇手中的膏药,“去拿药了,我给你涂。”
他简直就是一个备药小达人,尤其备了好多治跌打损伤的药。
谢依老老实实地伸出手去。
沐寻一言不发,让谢依有点猜不透他的想法。
不确定沐寻倒底有没有在生气。
他试探地唤了一句:“沐寻。”
“嗯?”
语气依旧温柔,与平常无异。
他以为谢依怕疼,于是安慰说:“放心,这个膏药涂上去只有冰凉感,不会痛的。”
看样子并没有生气。
谢依松了口气,道:“没事,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生气?”
他不知道谢依为什么觉得自己会生气,对于今天的事,更多的应该是愧疚才对。
如果没有他,谢依也不会受伤。
但他转念一想,决定还是顺着谢依的话说下去。
“我确实有点生气,所以你下次别……”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依打断,“可你刚才还答应让我保护你,不能出尔反尔。”
“……”
“我也想涂药的,只是忘记买药膏而已,正准备等你回来问你借,没想到你学校停电早放学了。”
“等下。”说到这里,谢依眼睛微眯,“学校好好的为什么会停电?”
这下换沐寻无言以对,他低下头,默默地给谢依涂上药膏。
乳白色的膏药涂抹在手上,冰凉感驱散了灼烧般的痛感。
谢依不依不饶:“你逃课了,是不是?”
沐寻旋上膏药的盖子,冷静地给自己找补理由。
“没,只是请假来监督你有没有涂药。”
“呜,我好感动。”
又变了语气说:“但是你还是撒谎了,我骗你一次,你骗我一次,很公平,这事揭过去不准再提。”
沐寻赞同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