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依一大早就跑到政教处。
掏出自己惨不忍睹的高考成绩，虚心地表示自己不走后门，甘愿去最差的E班。
A班平均分都是六百来分，老师自然不愿意谢依“打坏一锅汤”，装模作样为难了一会，火速给他转了班级。
E班班主任姓唐，为人和善，打了招呼后就让他回教室上课。
千方百计又百转千回，现在总算是和沐寻一个班了。
他面带微笑，踏着轻快的脚步进入教室。
然后就看到坐在沐寻旁边的人。
不得不说，有些碍眼。
谢依笑容瞬敛，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他轻敲沐寻同桌的桌子，礼貌开口：“同学，可以出来一下吗?”
沐寻的同桌一脸懵逼地跟着谢依出去。
过一会儿又一脸了然地回来，掏出课桌里的书，挪到另外一个空位上。
谢依再次迈进教室。
他径直往沐寻的方向走去，坐在刚被腾出来的位置上。
转头看向沐寻，展颜一笑。
“早上好，好巧啊，我们是同桌哎。”
沐寻：“......”
刚才被谢依叫出去的人叫容良，现在成了谢依的后桌，有些婴儿肥，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容良轻拍谢依的肩，问道：“你们认识?”
谢依转过头，眼角余光不离沐寻，说：“当然，我们是邻居。”
说完又补充一句:“而且还是好朋友。”
后面一句话说得很轻，“好”字夹在喉间仿佛压根就没出音。
沐寻握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在草稿纸上写下计算公式。
容良看向沐寻，道:“真的？”
沐寻轻点头。
容良嘀咕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沐寻你都有朋友了？”
谢依不解：“什么叫沐寻都有朋友了？”
容良扫了一眼沐寻，用书挡着嘴，小声对谢依说：“你是不知道，沐寻可高冷了，在班上我就没见跟他说话超过十句的人。”
“是吗？”
谢依勉强一笑，语气淡淡的，把这个话题含糊过去。
不了解沐寻的人，都说他高冷内向。
但谢依作为把小说中描写沐寻的文字一看再看的读者，自然清楚这不过是他的保护色。
他在小说的只言片语里窥见沐寻的过往，知晓他过去的人生并不美好。
而这些不美好的支离破碎，恰恰就铸成了他的性格。
容良没有领悟到谢依点到即止的意思，还在继续扩宽这个话题。
“可不是，开学的时候只有我愿意跟他做同桌，他对我也是爱答不理的，我就没见这厮对哪个人笑过。”
谢依突然想起昨天，自己被沐寻的笑容勾到恍了神。
他笑起来的模样好看至极。
像极了有汽水为伴的夏天。
容良还在叭叭个不休，冷不丁地被沐寻出声打断。
“上课了，保持安静。”
上课铃声随之响起。
容良做了个鬼脸，吐槽完又试图替他挽尊。
“不过我们沐寻人还是很好的，同学你千万不要因为我的话，就不和他做朋友了哈。”
谢依摇头，在转头看向黑板的时候，恰好和沐寻的目光撞上。
谢依冲他眨眨眼，不出声做着口型。
沐寻默默地盯着他的一张一合的唇，在他说完后转过头去。
物理老师在讲台上激情满满。
沐寻低头做着笔记，眼角的余光瞥到刚才解题的草稿纸上。
纸上列的计算公式和要解的题目没有半点关系，愣是被他硬着头皮往下做。
结果做到最后一塌糊涂。
他把那张草稿纸塞进抽屉里，飞快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谢依。
三百年都没踏进过课堂的谢同学此时昏昏欲睡。
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努力睁着眼睛保持清醒。
老师唠唠叨叨的知识重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闭着眼睛眯了三秒，随后惊醒似的，睁开眼睛拍了拍脸，坐直了身体。
沐寻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目光聚焦在黑板上。
密密麻麻的公式刺得他心头发痒。
从校友到邻居，又从邻居到同桌，他们的距离越靠越近。
一切相遇都太过巧合。
沐寻没办法不多想，但又无从考究。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声响起，谢依卸了力趴在桌子上。
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布置了题目，让同学下节课上来做。
课间十分钟闹得沸沸扬扬，解题的、抄答案的忙得不亦乐乎。
沐寻三下五除二就把第一道题解了出来。
再看谢依，他一手胡乱抓着头发，一手握着笔在草稿纸上画着圈。
一脸生无可恋样。
察觉到沐寻的目光，谢依抬头看向他，生硬地扯了扯嘴角。
沐寻眉眼舒展，道：“要不要我教你？”
谢依如获救星，拼命点头。
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知识接受能力。
毕竟已经离开学校很久了，一时半会完全没有头绪。
沐寻倒是很有耐心，一字一句地帮他拆解题目，画图分析，套上公式。
他说话的语气温柔低沉，谢依感觉自己在听电台节目，手撑着头差点睡了过去。
沐寻微抬眼，见谢依双目紧闭，唤了一声：“谢依？”
“啊？在呢。”
谢依的神思被拉回，道:“不好意思啊。”
“昨晚没睡好？”
谢依含糊地点头，揉了揉头发，道：“你能再讲一遍吗？我保证这次认真听。”
头发被他弄得不成样子。
沐寻忍住想要帮他抚顺的冲动，拿出一张新的草稿纸，换了一个简单的思路去讲。
谢依注意力高度集中，听到最后总算明白了解题步骤。
“我会做了，多谢你啦。”
尾字语调上扬，带着几丝俏皮。
就像刚上课时，谢依对他做的唇语。
他说的是:“好朋友，多多关照。”
想到这，沐寻嘴角微勾，目光一片柔和。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抱着草稿纸兀自高兴的谢依，像是强迫症发作般，动作比想法先行，伸手顺了顺他额前的碎发。
谢依看着近在咫尺的沐寻，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
沐寻把他头顶的乱发捋顺，解释道：“你的头发有些乱。”
“啊？哦，谢谢。”
谢依回过神来，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沐寻的指尖轻触他的额头，留下一阵轻微的酥麻感。
坐在后面的容良突然探过身来，“沐兄，别摸他的头了，你把作业借我抄抄，我把头给你摸。”
沐寻：“......”
十分钟后，物理老师踩着铃声踏进教室。
“有哪个同学想来做这两道题吗？”
一片寂静。
物理老师又问了一遍，鼓励的目光扫视一周。
谢依试探性地举起了手。
学渣当的久了，今天沾沾沐寻的光，让他也尝尝学霸的滋味。
物理老师道:“好，那就这两位同学上来做，女生做第一道，那个男生做第二道。”
谢依一愣，先是看到坐在他后面的女生拿着草稿本走上讲台。
然后才看到黑板右侧被他遗忘的题目。
他的本子上只有第一道题的答案。
空着脑子上去解题目，怕是只能表演一个生吃黑板。
谢依起身，带着壮士赴死般的悲阔。
沐寻停下手中的笔，把草稿纸平移到谢依的桌上。
谢依低头，发现他已经解出了第二题。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沐寻，换了手中的本子。
谢依连第二题的题目都没有看懂，直接充当答案的搬运工。
他的粉笔字写的很好，简单的数字公式也能写的大气磅礴。
果不其然得到了老师的表扬。
“两位同学都很棒，尤其是第二个，思路清晰，而且找到一个更加简易的方法，很有自己的想法。”
谢依被夸的飘飘然，以往缺少的赞扬竟然在这个世界被弥补。
不过他清楚这都是沐寻的功劳。
谢依坐回位置上，把草稿纸递过去。
“谢谢。”
沐寻道:“不用谢。”
“要不是你的话，我就尴尬了。”
沐寻似乎很相信他，又似乎只是在安慰，“怎么会，你只不过是没有时间做而已。”
“这么难的题目，你给我一年时间我也做不出来。”他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这不是夸张，他天生就对数字迟钝，偏还要硬着头皮和它们打交道。
沐寻道:“慢慢来，不懂的地方我可以教你。”
谢依应了声“好”。
他觉得沐寻有一种魔力，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他对理综的排斥转为接受。
甚至还有刷题的冲动。
谢依翻开崭新的物理习题册，大致扫了一眼。
然后又把书合上。
算了，他还是先把基础知识给背了吧。
人总要有些自知之明。
……
楚学高中允许学生带手机，大课间时沐寻出去接了个电话。
谢依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目送他离开。
直到沐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还在伸长脖子探头张望。
一个身影挡住了光线。
谢依坐直身体，抬起头来。
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拿着纸笔站在他跟前。
“同学，有时间可以问你一道题吗？”
谢依:“……”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才来学校半天，就收获了一大片好感。
成绩好，长得帅，关键还不像沐寻那样冷淡。
大课间里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是真心想问题目，有的人只是围上来凑凑热闹。
不过哪种情况都让谢依够呛。
他实话实说:“实不相瞒，我抄我同桌的。”
“别谦虚了，我看你第一道题也做出来了。”
“第一道题也是我同桌教我的。”
“那你看看这道题你会做吗？”
谢依很认真地把题干扫了一遍。
“……不会。”
“这道呢?”
“……”
某学渣觉得自己头顶有些冒烟。
待沐寻接完电话回去，就看到自己的座位已被人流淹没。
他的新同桌位处中心，隔着人群，用眼神向他求救。
沐寻轻敲门板，道:“谢依，有人找。”
谢依如释重负，站起身往外面走，“不好意思，我有其他事，要不你们找其他同学吧。”
走到沐寻跟前还装模作样地问:“谁找我？”
沐寻道:“我。”
谢依挑眉，演了起来，“什么事？”
“找个没人的地方带你复习公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