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了!打人了!要打死人了!”一个穿着红色校服,背后印着金升中学四个大字的男生面色惊恐的朝前边跑,一边跑一边喊,头都不敢回。
权行蹲在便利店前边的台阶上,刚抽完一支烟,正要起身返回学校上课。
平时他的修手机店主要接待的顾客就是正在上学的学生。有很多学生手机磕了碰了都去他那让他帮忙修。
现在学校开学,学生基本都去上课了,店里只有晚上放学的时候才会有生意。
再加上店里刚被钱勇砸了,东西都缺胳膊少腿的,根本没办法正常经营,所以他暂时不着急回店里。
他随意的把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帅气的起身准备走人。
转头就跟穿着红色校服的男生撞了个满怀。
“他奶奶的。”他皱皱眉,语气不善:“赶着投胎去?”
那男生着急忙慌的,根本顾不上权行跟他说话,还要继续往前跑。
权行忍无可忍,伸出手一把拎起男生的红色上衣衣领,逼迫他转过头来:“问你话呢,赶着投胎啊?”
那男生喘着粗气,指着身后不远处的方向,语无伦次的大喊:“打人了,要打死人了啊!!!”
“打什么人?”权行没好气的开口。莺城就这么大,哪个不长眼的又招惹上小混混了?
那男生特别着急,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张得很大,手足无措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来气。
权行真想往他嘴里塞个鸡蛋,堵上他的嘴。
这是撞见鬼了?失心疯?
“好好说话。”他没耐心的说:“不然我送你去投胎!”
男生愣了愣,逐渐恢复意识。
在看清眼前的人是权行之后,他松了一口气,但神情依然很紧张:“行哥,我不是故意的……主要是,主要是那边打起来了。一大群人围殴一个男生,那男生早就没意识了,这么打下去恐怕……”
权行表情冷冰冰的,没打算管这事。
他又不是慈善机构,人打死了跟他有什么关系?肯定是因为欠了一屁股债还不起了,被人家满世界追着打。
活该!
男生摇了摇头,颇为惋惜的继续说道:“可惜了,也不知道二中的人是怎么招惹上钱勇那伙人的。钱勇他们不要命,这么下去活脱脱打死了都有可能……”
“你说什么?”权行捕捉到二中这个关键词,他眉毛挑了挑:“二中的人?”
“是啊,而且我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
男生摸了摸后脑勺,绞尽脑汁的想了想,然后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好像叫……叫什么征,应该是云征吧。今儿早上还在公告栏看见他照片来着……”
男生后边的话还没说完,权行就撒开他的衣领朝着打架的那个方向飞快跑去。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跑的越快,风声越大。
这风来的奇怪,好像成心不想让他这么快赶过去似的。
权行心底骂了一声草。他还以为哪个傻子又欠人家钱了,被人摁地上一顿打。
结果是云征这个不知深浅的。
他一步都不敢放慢。依钱勇小心眼的行事风格,云征今天不骨折就算他幸运了。
奔跑的过程中,权行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小男孩瘦小的背影。
小男孩背对着他张开双臂,站在一群当时看起来很像恶势力,但现在看起来只是一群小屁孩的前边,用颇为稚嫩的娃娃音,奶声奶气的说:“我妈妈说了,小伙伴之间不能互相欺负,要学会友好相处。你们不许欺负他。”
领头的那个小男孩年纪也就6岁左右。
权行记得特别清楚,他粗声粗气说话的时候,鼻子上还挂着一串鼻涕:“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根葱?别妨碍小爷教训自己手下的马仔。”
为他伸张正义的那个小男孩依旧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底气十足的说道:“我叫云征!你们记住了,我不是葱!我是好人!是维护正义的使者!”
领头的小男孩哈哈大笑,搓了一下鼻子上的鼻涕:“呸!我看你就是一根葱!敢不敢打架?”
他指了指眼神慌张,跪坐在地上,一直往后退的小权行:“打赢了我就放他走!”
“这可是你说的。”小云征冷声哼了哼:“放马过来吧,我云征的字典里就没有输这个字!”
权行一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微挑,一双桃花眼甚是明亮。
如果说小的时候云征曾竭尽全力保护过他,那么现在长大了,也该换一换了。
征,这次就由我来保护你。
权行朝着钱勇那一伙人慢慢靠近,从路过的学生手里拿了一把直柄遮阳伞。
也不管学生诧异的目光,权行收起伞柄,伞尖对准正弯腰疯狂踢打云征的人的屁股,狠狠戳了过去。
“哎呦。”那人捂住屁股鬼叫了一声,声音扭曲了好几个度,听起来很是销魂。
钱勇正笑嘻嘻的观战,他看到权行的那一瞬间,立马掉头就跑。
权行根本不给钱勇逃跑的机会。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云征,一脚踢在钱勇的后背上,声音冷的吓人:“勇哥,放过他。他只是个学生。”
钱勇贸然被权行这么一踢,毫无防备的撞到了前边的榕树上。
榕树受到巨大的外力,左右晃了晃,树叶哗啦啦的掉落下来。
钱勇揉了揉受伤的前胸,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沫,转过头咬牙切齿的说道:“权行,非要多管闲事是吗?”
权行没有好脸色,他忽然一拳砸在了刚刚打过云征,现在正揉着屁股的人的脸上,然后一拳接着一拳砸了过去。
直到那个人趴在地上不省人事,权行晃了晃酸麻的手腕之后,这才冷声开口:“如果勇哥不想下场跟他一样惨,现在就可以滚了。”
钱勇暗骂了一句,忍不住问道:“砸店的事,你他妈报警了?”
“难道你不想再进去喝喝茶?”权行轻笑了一声,脸上却毫无表情:“别让我再看到你,还有你手下的这群垃圾。”
钱勇前天刚尝过权行的一通毒打,到现在伤口还隐约发涨,倒是不敢再挑衅他了。
他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声,带着花豹渐渐走远了。
走出巷子口,钱勇瞪了一眼花豹,命令道:“去查查倒在地上的那个毛头小子跟权行到底是什么关系。权行根本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除非……这人对他来说很重要。”
花豹点点头,被勇哥盯上的人,这辈子都别想逃脱他的魔掌。
钱勇走后,权行松了一口气。
他本来以为钱勇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他突然收手了。
看来前天挨了他一顿毒打,终于长记性了。
他把遮阳伞扔到地上,急忙跑过去查看云征的伤势。
云征头上流了很多血,仍在昏迷中。整个人鼻青脸肿,胳膊大腿都有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打的真狠。
权行看着晕倒的云征,犹豫了几秒,上去拍了拍他的脸:“嘿,醒醒。”
见云征没什么反应,权行又问了一句:“能醒过来吗?”
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权行站了起来,掏出手机拨了120:“喂?二中前边窄巷子这里倒了一个人……怎么倒的?摔倒的还能怎么倒的?”
隔着电话,权行跟对方解释了半天,对方总算是肯派车过来了。
权行犹豫了几秒,不知道该不该一起跟着去医院。
算了,他父母会来关心他的,再不济也有个女朋友是不是?
云征醒来的时候,眼睛迷迷瞪瞪的。
好不容易聚焦目光,看清楚眼前的一张大脸时,他愣了愣,嗓音虚弱:“千叶。”
“我的天祖宗你可算是醒了。”万千叶双手合十,弯着腰朝周围的空气拜了拜,很是虔诚:“感谢老天,把我兄弟救回来了。”
云征睁眼看了看白色的天花板,眼睛一跳一跳的,头痛欲裂:“我这是在哪?”
“医院啊。”万千叶伸手在云征眼前晃了晃:“云哥,你该不会是被人家打失忆了吧?”
“去你的。”云征没好气的说。
他当然记得自己是怎么晕倒的,就是晕倒以后的事,完全不记得,跟喝断片了似的:“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
“不是。”万千叶也很好奇,正教室里上着课呢,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跟他说云征出事了。
他吓了一跳,急忙翘课赶来,就看到云征满身伤痕,不省人事的倒在这里。
“云哥,刚到底发生什么了?”他疑惑的问道。
云征皱了皱眉,想坐起来说话,但是身子一动就疼。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没什么,惹上一群小混混,不小心被他们偷袭了。”
“什么小混混胆子这么大?”万千叶瞪大眼睛:“我这就找他们报复回去。”
印象中莺城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城市,什么人敢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打人?
还是说他平时待的环境太舒适,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黑暗的地方?
“别。”云征一把抓住万千叶的胳膊,有气无力的说:“你惹不起的,他们有刀。”
万千叶愣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真,真的吗?”
“骗你干啥。”云征一把撕下胳膊上的输液胶带,挣扎着往房门外走。
“哎哎哎,你干什么去?”万千叶急忙扶住脚步踉跄的云征:“医生说了,你得躺床上静养。”
云征叹了一口气:“我想上厕所。”
“呃。”万千叶愣了一下:“那我扶你去吧,病房离厕所远着呢。”
“没事,我自己来。”云征摆摆手拒绝了。无非是皮肉之苦,疼一疼也就过去了,没必要那么矫情。
“可是……”万千叶还是不放心。这么严重的伤,那伙人一定特别狠,他真怕云征再出事。
云征看了他一眼,眼神似乎在说:不用担心,我可以的。
万千叶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拿起水果刀帮他削起苹果来。
云征扶着墙慢慢往前移动,每走一步都很吃痛。
但他心里明白,有些伤只能一个人扛。别人可以帮他一时,不会帮他一世。
脑袋里嗡嗡的,好像所有细胞在他大脑里蹦迪似的,闹得他头晕眼花,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他站着干呕了几下,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这种想吐却吐不出来的感觉最难受。
他心烦气躁,硬是一个人咬着牙挣扎着走到洗手间,费力脱了裤子,上了个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