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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节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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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常年被雾气笼罩着,天光收得很快,不多时,周遭便变得昏聩了起来,因着邺城是人魔两族边界的城市,正位在镜海结界的下方,巨大又模糊的海鲸偶尔从邺城的天际远远掠过,像一个梦幻又诡异的梦。

雪青外衫的先生牵着那位名为“小藏”魔族小童,站在宽阔街道的尽头,两旁的虚空中浮动着来往魔族闲时无聊,随手凝起的苍青色火焰,青色的焰光昏暗明灭地落在那位先生的面容上,映得他的面色一片青白变化,明明是人族,却有种说不出来的邪异。

宋浅言和顾珩一行人站在离那一人一魔几步之遥的地方,垂落在袖袍间的指骨捏成诀,谨慎地望着那雪青外衫的先生,警惕他暴动,不作一言。

那雪青外衫的先生倒像是没察觉到他们眉眼中的敌意,抬手抚了抚小藏柔软的发端,原本瞪着一双黑沉沉眼瞳的小藏像是被注入了些微灵光,极依恋似地蹭了蹭雪青外衫先生的掌心,只见那先生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才抬起头来,朝顾珩他们稍一拱手,温声说道:

“诸位额间妖纹明显,想必都是修行多年的大妖,行走此间魔域,当然不在话下,”雪青外衫的先生言及至此,像是突然遗忘了什么,面上空白了一瞬,才似是慢吞吞地从记忆中,找到他想要继续说的话:“在下只为区区人族,在这个嗜好猎杀人族的魔域,各位见到在下,心下有敌意,也是人之常情的事。”

一行人见那雪青外衫的先生出言摆明了自己的身份,一时之间也有些猝不及防的错愕。宋浅言反应很快,这种先示弱博取同情,降低戒心的招数,他在奕仁司都见得多了,念及至此,他散漫地勾唇笑了一下,唇角微动,像是想说些什么。

——却没料到,垂落在袍袖间的指骨,被人勾了一下,顺着力道的方向,正是顾珩。

只见顾珩轻若浮羽地看了他一眼,几不可见地遥了摇头。宋浅言大抵是全天下最纵着顾珩的人,顾珩向来天赋和修为都高德惊人,行事必有自己缘由,还从不会把事搞砸,宋浅言见他这般,便料想他必有自己的打算,便从善如流地收了神通,抱臂挨在顾珩身边。

顾珩察觉到宋浅言无声的纵容,眼底迅速滑过些微浅薄的笑意,方才敛起神情,恢复了往日清风霁月的疏朗模样,上前一步,拱手道:“万事有规,万物有则,凡是存在,皆有其定规法则,倒是我们眼界浅了。”

那雪青外衫先生闻言,似是有些意外,默不作声地望了顾珩半晌,连带他身边的小魔童都像是察觉到他带着审视意味的考量,黑沉眼底中原本属于孩童的一点稚光又倏而远去,只沉沉地盯着你,将后面的谢廷相都望得心里直发憷。

只余挡在众人面前的顾珩,似是察觉不到二人目光里的压迫感,依然背脊挺直得如学宫后山上的雪松,闲庭散步一般,举重若轻地迎着那一人一魔的目光。

倏地,那雪青外衫的先生面上散开了些笑容,放开了牵着小童的手,朝顾珩回了一个礼:“存在即有其道理,公子境界实在在下之上,”那先生抬起头,朝顾珩笑了笑,温声继续说道:“在下明哲,不知公子作何称呼?”

顾珩望他半晌,也看似一副毫无芥蒂的模样,笑了开来,只是笑意未曾染到眼底:“在下顾珩,还望明哲先生多指教。”

“不知顾公子可曾听闻过,我们人族有句老话,叫‘不打不相识’,既是相逢恨晚,不若顾公子与友人们可至我们府上小住,免去在魔域地界人生地不熟之苦。”明哲的眼尾很长,眉眼间带着笑意时,便能弯成一弯新月,笑眯眯的,看起来就很容易便能让人生出亲近之意。

“我兄长曾和我说过,眯眯眼都是怪物。”谢廷相可不像顾珩那般怡然自得,眼尾扫了明哲一眼,附在风昀耳边,压低声音煞有其事地说道。

“难道谢家主觉得,如顾堂主、宋司主之流的,便算不得是怪物么?”风昀也学着谢廷相的模样,将声线压成气音,小声回道。

“也是,你说得对。”谢廷相缩了缩脖子,模糊应道。

“人族向来有大智慧,我们妖族自是自愧不如,那在下便恭敬不如聪明,便携着友人,往明哲先生府上叨扰一番。”顾珩闻着明哲的话,也不多做退却,坦荡地装着一副“我不是人”的模样,春风化雨般地应下明哲一番话,顺势便要去人府上小住。

“好阿珩,没料到你这人,说不做就不做,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实在是理直气壮得紧。”在去往明哲府邸的路上,方才一直没作妖说话的宋浅言实在看得有趣,整个人像没个正形似地,硬是要和顾珩挤在一处走,压低眉眼,戏谑地低声笑着与他说道。

顾珩闻言,面无表情地扫了宋浅言一眼,冷声嗤笑道:“我现在也可不做人,把你赶下镜海。”

宋浅言倒也毫不在意似地挑了挑眉,倾过身来,凑到顾珩耳边,直至两人距离亲近得早已超出与旁人相处的界限,温热的呼吸穿过披散的长发和层叠的衣领,落在顾珩的脖颈之间,便燎原般地绵延出一大片痒意。

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之中,顾珩闻见宋浅言的声线落在了耳旁,干涩的、微微带着喑哑的、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本能一般:“若是你此刻愿意,我亦能与你一般,不做正人君子该做的事情。”

顾珩闻言,喉头微动,不由得下意识地偏了偏头,拉开了些许与宋浅言之间的距离。

邺莲这个地方,着实怪得很,方才两人分开还不觉,现下又行到一起时,心底那阵诡异的、难以名状的贪恋和欲望,又顺着那人浅薄的呼吸,温热的皮肤,微动的唇角,悄无声息地又攀爬出来,藏匿在不可见天日的晦暗角落里,随时便能破开岌岌可危的理智,伸出它引人坠落欲望深渊的爪牙。

宋浅言是,顾珩亦是,两个人似被人抛进了深不见底的沼泽,一个名为“欲望”的怪物立于其上,俯视着他们的苦苦挣扎,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们束手就擒。

两人都是修为境界一等一的祖宗,无论二人之间如何暗潮涌动,但面上却不甚明显,以至于走在他们身边的人都未曾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暧昧难明的气氛。见明哲似是暂时没什么恶意,谢廷相的戒心暂时又放了下来,似是来了个新奇的地方,左顾右盼地看了许久,才回过头来,期期艾艾地和阮秀说:“阮......姑娘,这魔域还真是怪得很,虽然说魔族行止随意,但这邺城,竟是修得如此工整,真是令人惊奇。”

“不仅是修得工整.......”阮秀微皱着眉打量着周遭,唇角微抿,似是在考量着什么事情,半晌才回过头来,轻声与谢廷相继续说道:“甚至是工整得有些过了头,虽则明面上瞧不出来,看久了让人心慌,莫名有种压迫感。”

“是,压迫感。”一直行在他们身边,从顾珩与明哲开始明里暗里打着机锋时,便一直垂着眼睑,默不作声的泽玉,低声回了阮秀的话:“我方才看了许久,发觉邺莲比我想象中的变化了许多,变得更.......工整了,明明邺莲城主苍摩无故失踪,邺莲无首,该是变得更混乱无序才是。”

泽玉话音落下,与谢廷相阮秀互相望了一下,眼底里的戒备,不言而喻。

他们在后头说着的话,宋浅言和顾珩也察觉出来了,只是这二人各自心怀鬼胎,打心底里也实在说不上坦荡,拐过一个街口时,巷道深处的阴影里又隐约传来欢愉的喘息声,间或夹杂着一些含着情的笑骂声,如附骨之疽,紧紧攀附着神识,如同诱人坠落的魔神之音。

宋浅言直觉自己不能再和顾珩走到一处了,这座诡异的魔城,无不如镜子一般,剥落他的理智,逼他直视自己的本能——那股咬噬顾珩骨血的本能,他只得握手成拳,指尖将掌心掐得一片泛白,快步走到明哲身边,仔细望去,宋浅言面上还是那副不着四六的模样,看不出丝毫破绽,只有翻滚在眼底深处的欲色,终究是泄露出他心火的煎熬。

明哲见他不动声色地走到自己身边,吓了一跳,连他手里牵着的小魔童都阴沉沉地盯着他看,宋浅言似是看不到那般,虚情假意地同明哲摆手道了歉,散漫地说道:“方才不是有意要防备明先生,只是魔族多诡谲,小心行事方是上策,望明先生见谅。”

明哲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闻言,不在意地说道:“换位思考,在下若见一人族在魔族中横行,亦会起疑心,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就在二人的话语间,小魔童一瞬不瞬地盯着宋浅言,宋浅言被他盯烦了,边嘴上敷衍地回着明哲的话,边在明哲望不见的地方,与那小魔童互望了半晌,蓦地恶劣地朝那小魔童扯着唇角一笑,那小魔童也不甘示弱,冲着宋浅言呲了呲嘴,露出森白的牙,像极了吞噬人血肉的恶鬼,却在明哲似是察觉到什么不对,低头望向他的瞬间,收起了不似孩童的森然表情,软着声线,似是带着无限的依恋,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明哲。”

宋浅言抱臂默不作声地望了小魔童半晌,意有所指地笑了一下,心道这小孩真有意思。

明哲似是感受到了宋浅言的目光,轻轻捏了捏小藏雪白软糯的脸颊,笑着继续道:“想必宋公子和顾公子嘴上不说,但心底也会疑心我的来处,其实我是小藏的教书先生,小藏的父亲是一位对人族抱有好感的魔,喜欢人族的秩序、伦理、法则,阴差阳错救下了误入魔族的我,在得知我在人族是一位教书先生后,便邀请我一直住在府上,教引小藏,小藏的父亲后来因故去世,便是我一直带着小藏生活至今。”

“如此这般,也是段人魔两族的佳话。”宋浅言听明哲说完,只是笑了一下,不置一言。

——譬如既作为人族,为何被救起后,相救之人既然以礼相待,不请辞回人族?亦或譬如为何在小魔的父亲去世后,为何还选择留在魔族,人族是已然没有在意的人了么?

如此多的疑问,宋浅言也只是一笑置之,异数即是变数,邺莲如此诡谲,必藏着影响时局的境况。

而他们所需做的,便是静观其变,然后如隐没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野兽,瞄准时机,咬准喉咙,一击毙命。

明哲与小藏住着的宅邸很大,看得出来小藏的父亲在魔族中,亦算得上是贵族。小藏的父亲既向往人族文明,在宅邸的修造上自然极尽人族造数,只是多派建筑风格糅杂在一起,未免不占满人的视线,无处不透漏着诡异。

院子里种了许多艳丽的红色花株,花型张扬,香气幽微,引诱了无数飞蝶环绕,却在停落间,蓦地合上花瓣,吞噬了生机勃勃的飞蝶,从花的尾部散出蝶翅的碎末,飘散到隔壁的花株上,就这般以伪装成猎物的状态,完成授粉,只是过程未免过于惨烈,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是魔种黑莉,靠吞噬目标完成自身繁衍,是一种很邪气的植物。”泽玉皱着眉说道。

原本见花株艳丽,想触碰一下的谢廷相,闻言迅速把手收了回来,立马目不斜视地离这些花远远的。

“黑莉是家主生前喜爱的植物,很漂亮,却很危险,大家还是离黑莉远一些为好。”明哲闻见身后动静,回过头来,浅笑着说道,明明是温良的面容,却透着说不清的邪异。

“感谢明先生提醒。”宋浅言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明哲的肩膀,招摇地先于众人走进了厅堂。

“明哲,你饿了。”

众人方走进厅堂,一路上默不作声的小魔童蓦地出了声,硬生生地拉住了明哲的手,抿着嘴角,直直地望着他,似是他不回他,便誓不罢休一般。

在小藏说出那句话的瞬间,顾珩敏锐地望到明哲面上一闪而过的是瞬间的空白,像是突然被抽空了魂灵,然后又重新上了发条一般,方才笑着低下头与小藏说道:“你这小孩子,我带你去吃些东西吧。”

望着这一人一魔远去的背影,众人半晌无话,良久才听见风昀磕磕绊绊地说:“明明是明哲带着小藏去吃东西......”

“但他的说辞却是,‘明哲,你饿了’。”顾珩冷声接了一句。

“不妨猜一下,到底是谁饿了呢?”宋浅言抱臂倚在门边,饶有兴味地说道,但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魔界副本,开启!

最近真的太忙了,可能会写得短些,或者慢些,见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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