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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业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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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想想,此时的宋浅言,明明背对着沉默而遥远的星辰,却似是得了星宿极大的偏爱,眼底粼粼的都是动人的星光,笑意盈盈,看上去惹人心悸极了。

顾珩就这般立于矮墙之下,仰首与支着下颌,半垂眼睫的宋浅言沉默地对望着,竟有种恍惚不实之感。

眼前的人有着与记忆中那年轻神官别无二致的形容,但却很少有见他如现下这般神色张扬之时,那个传说中第一位由凡人飞升上神的先祖大能,总是显得冷厉而寡言,周身似是围绕着常年不息的风霜之意,最高兴时,也只见他的眉梢眼角泄露出点些微的笑意。

顾珩,或者说是摇光,时常会在想,若他当时谨守释黎立下的界约,不因刹那间的慈悯之心,横手插管了下界的气运,长蘅的命格是否就不会因此而改变,他不必是第一位破格飞升的上神,也不必受七情六欲祓除之苦,是不是能如现下这般,过得轻松快活些。

总不能让他在轮回中红尘加身,又让他在轮回之外,受凡尘切肤之痛,万没有这样的道理。

但就像恪守星辰之律的顾珩,第一眼就被性情恣意的宋浅言所吸引,被万千信徒奉为无所不能、破除灾厄的战神摇光,被血气浸染出一副软心肠,他守得住天行运转,却做不了冷眼旁观。

所以他们之间,活该有这场命定的相逢。

念及至此,顾珩眨了眨眼,终是向心中想向眼前这个人靠近的欲望臣服了,在虚空中伸出手,对矮墙上的人反手勾了勾指骨,掌心向上,似是在等着将何人的指骨纳入其中。

“过来。”

只听见顾珩这般笑着轻声说道。

闻言,宋浅言面上的笑意更甚,眼底灿烂得似是遗落了漫天星光,只见宋浅言纵身一跃,如飞鸟落枝一般,落在了顾珩的身边,稳稳地扣住了顾珩的指骨,

不知是有心或是无意,顺着惯性,宋浅言直接将顾珩扑在了树干之上,那棵亭亭如华盖的高树便似不堪重负一般,形似紫藤的柔软落花便瞬地飘落如紫色的雪,雾岚般地落了个漫天漫地。

奇异地,眼下这一幕,如千年前那似乎被驱逐在神界之外的神殿之中,也是被眼底灼烈似火的青年围困在高树与双臂之中,一切如命运甜蜜又恶意的玩笑,重叠在了一起,让顾珩有了片刻的失神。

“怎么叫了我过来,却只看着我不说话。”

宋浅言半垂着眼睫,克制又热烈的目光被他收束在了眼底,但眸色却很深,像是带着莫名的危险,只见他抬手抚着顾珩的唇缝,低声笑道。

“听起来宋司主似是不太记事,”顾珩闭眼笑了笑,再睁开眼时,顾珩抬手点过了宋浅言高挺的鼻梁,目光落在了鼻梁投落的阴影里,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喜爱,继续道:“我说过,我看宋司主的好颜色,总胜过四季的月色与雪色。”

两个人的指尖与唇边实在是离得太近了,顾珩说着这话时,舌尖几乎要濡湿宋浅言的指尖,惹得宋浅言不由得呼吸一窒,昨夜滚烫的、潮湿的、纠缠、至死方休的回忆又瞬地蒸腾而起,如同夏夜里能把人氲出汗的风,连同血液里,也燃起了一簇火。

宋浅言不得不狠戾地闭了闭眼,才将各种晦暗难明的欲念一寸一寸生生逼了回去,却又似不甘心一般,收手捏住了顾珩尖削的下颌,哑声道:

“你总惹我。”似是不解恨一般,宋浅言咬了咬牙,几乎带了些征伐的意味,声线几近狠戾:“就仗着我不知要拿你怎么办,总是在惹我。”

“那怎么办,”顾珩似是被逗笑了一般,眯着眼角笑了一下,抬手覆住了握着他下颌的手,歪了歪头,眼底是一片狡黠的光:“要不换我来疼疼你。”

“毕竟昨夜兵荒马乱的,也只能遂了你意。”

“你休想。”

宋浅言闻言,恶狠狠地揽着顾珩的腰,将人收入自己的怀里,握住顾珩的后颈,迫着他微微仰首。他就这般揉搓着顾珩的后颈,狠戾地垂首吻了下去,剩下的话语消融在唇齿纠缠间,只能在呼吸的间隙里,模糊听见他继续道:

“说我趁人之危也好,小人行径也罢,只有我能疼你。”

风很绵长,从不知名的远方捎来了独属于魔族那昭彰的欲望气息,唇齿纠缠,呼吸滚烫,不知日月长久,直至那被夜风带落的藤花,落了他们满身。

许久之后,宋浅言才堪堪松开了握着顾珩后颈的指骨,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滚烫不稳的鼻息交缠,是比知己旧友更要靠近的距离。

良久,才听见宋浅言哑声问道:“方才在我来之前,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顾珩似是只餍足的猫,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角,抬手将宋浅言因方才略显动静的动作,而散落下来的鬓发,拢到了耳后,仰首透过层叠的枝叶,望向星月疏朗的夜空,继续懒声道:“我见师妹用来止住结界破碎的术法快要撑不住了,便想补足一二,至少让镜像结界能撑到我们寻到阵主。”

顾珩仰首说着这话时,莹白的颈脖从交叠的衣襟里拉出了一段好看的形状,喉结微动,颈侧的血脉在温热地跳动着,似毫无防备的小兽,脆弱又招人。

宋浅言看得眼瞳晦暗,舌尖顶了顶泛着痒意的犬齿,终是忍不住那般,张嘴轻着力道咬住了顾珩的喉结。

“嘶。”顾珩被咬得眯了眯眼,像是捏住一只磨人小犬的后颈一般,好笑地将宋浅言拉了开来,笑骂了一声:“你是狗么,还会咬人。”

宋浅言闻言,掀着眼睑,抬眼朝顾珩笑了笑,露出了森白的牙:“我是狼,无时无刻想吃掉阿珩的那种。”

言罢,宋浅言起身松开了对顾珩的禁锢,不甚在意地抬眼望了望穹顶之上,暂时被止住碎裂颓势的结界,打了个呵欠,惫懒地说道:“阿珩去吧,谁让这世间入了你眼。”

“这你都能拈酸。”顾珩好笑地觑了宋浅言一眼,曲指敲了敲他额间的妖纹。

顾珩与宋浅言被称为元上学宫的双壁,并不是虚言,只见他并指在虚空之中疾速地画出一道符文,独属于灵力的莹白流光从他的指尖倾斜而出,在空中凝成了一道无需依凭的符篆,手腕一翻转,便朝镜像结界的豁口疾射而去。

符篆一触到贯穿天穹的、形似伤痕的巨大裂痕后,骤然蜿蜒出莹白的光,灵力顺着裂痕,流水一般散漫了整个穹顶,似瓷瓶上的暗痕,被附上了流光,远远望着,状似被神明遗落的、庞大的神迹。

顾珩就这般长身立于原地,抬首望着,任由莹白的光映得他的形容明明灭灭,神色淡然,未见异色。

明明是这般耗尽灵力的事,他却状若无事,墙外是来自魔族的,此起彼伏的惊叹声,顾珩却不发一言,周身笼在光里,恍若神明。

宋浅言抱臂倚靠在树干上,看得一瞬间怔愣住了神。

一时之间,似是有来自往事里的风,穿过结界的豁口,带起了阵阵嘶鸣,像是一声微弱的叹息,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瞬地撞入了宋浅言的识海,或许是机锋吧,又或是别的什么说不清的隐喻,晃神间,只听得宋浅言怔然开口:

“你很喜欢这世间。”

“嗯?”

风起梦生,林声如涛,顾珩听不太清宋浅言的话,只得偏过头,皱了皱眉。

“你很喜欢这世间,喜欢稚子的打闹,喜欢四季的风月与生机,喜欢人声如潮的喧嚣与鼎沸,喜欢长街十里,灯火永昼,”宋浅言说着这话时,目光落得很轻,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替一个遗失的灵魂,在轻声问着什么:

“那作为芸芸众生之一的我呢,似乎没得过你的一句喜欢。”

顾珩闻声回头,倏然动容。

宋浅言还是那副模样,似是陷入了什么远古的迷障之中,身形隐在藤花高树投下的巨大阴影里,只在间或的光影流转间,沾上了些许微末的光,如同神明慈悯的施舍。

顾珩就这般站在原地,沉静又专注地望着那个陷在黯色之中的人,最终似是没有办法似的,理智溃败,爱欲耀武扬威地夺过主权,嚣于尘上。

只见顾珩带着周身迷蒙的光,踏着倒映了一地的,流转的星河,跨过明与暗的界限,一步一步地,走到宋浅言的身边。

“没有你的世间,只能叫众生,有你的世间,才是红尘。”

顾珩肩上披着散落的星光,眉眼带着浮动的温热,似是在回答宋浅言,又似是在回答那个深陷亘古永夜之中,一直在仰望着他的年轻神明,只听得他继续轻声道:“我垂目众生,却得你缘由,才喜欢这片红尘。”

再后来,宋浅言闻见一直绷于自己识海中的弦,随着顾珩的话,应声而断,说不清是他自己,抑或是因为轮回之路太过漫长,而沉睡在灵魂某个角落的魂灵,也一并探出了知觉。

宋浅言神识昏聩而混沌,一时似与怀里的人一同浮在云巅之上,惫懒而轻渺,一时又似是卑劣地怀着渎神的窃喜,将隔云端的神明拉入凡俗的欲望之中,直至业障满盈,红尘加身。

——直至他将这一泓月光,揽入怀中,从此镜花水月,有了归处。

许是连着两天折腾狠了,顾珩再也遭不住,先陷入了昏睡之中,在浓重的睡意中,顾珩的指骨还下意识地稍稍施力,掐住了宋浅言的手臂,指尖泛白,眉眼微蹙,眼角是怎么也掩不去的水红,看上去无助又难耐,直把宋浅言迷得眼底都烧红了一片。

把顾珩放回到床上时,已是夜的后半,顾珩在神识昏聩间模糊地碰到了枕头,便将被子一卷,往角落里一滚,离宋浅言这个罪魁祸首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宋浅言无奈地压低了眉眼,伸手将人翻了过来,顺了顺他蓬松而墨黑的长发,俯首碰了碰顾珩眉心的额纹,带着些不自知的喜爱和温热,撑着额角低声哄了一句:

“不难受了。”

待宋浅言清整完再回房时,天边已压着黛色的熹微天光,整个小藏的宅府却如同浸入了浓墨之中,似是长夜未明。房檐、廊桥、门扉只被将明未明的天色勾出了个隐约的轮廓,只余摇曳的宫灯,远远地悬在长廊的那头,像一只在深夜中窥视人间的眼。

宋浅言倒是个作天作地的,从来不怯这些魑魅魍魉,是以他连九歌都懒得召出,一点行在魔域的自觉都没有,理直气壮得很,硬是把这里走成了他的地盘似的。

猝不及防,从长廊的拐角处拐出个人,那人身形模糊,面色却白得惊人,若是叫半夜起夜的谢廷相见到,非得看成是个游魂鬼魅不可。

但那人一点身为志怪话本主人公的自觉都没有,手里端了个托盘,倒是被大摇大摆的宋浅言吓得个够呛,低声惊呼,捧着托盘的手抖了抖,杯盏传来了玉瓷相撞的声响,差点就要在这万籁俱静中,将手中的托盘砸个惊天动地。

幸好宋浅言眼疾手快,止住了托盘的落势,抬眼一看,原是许久未见的明哲。

明哲还是初见时那副面色苍白近薄宣的面容,瞧着像个精致的假人,若是说有些什么不同......宋浅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下的明哲,眼底竟带着些不自知的急迫,身上那种诡异的纸扎感倒是不见了,看起来......像是个活人了。

明哲也认出了眼前的人是宋浅言,但眼下的紧张感却丝毫没减弱,宋浅言借着夜色掩藏,垂着眼睑盯着明哲,嘴上却装出一副意外的模样,装模作样道:“眼下是什么时辰,明哲先生也睡不着么?”

闻言,明哲紧张地收了收握着托盘的指骨,半晌才露出个虚弱的笑容,勉强地对宋浅言道:“我......我这是给小藏送早饭去了,宋公子见谅,在下亦不知眼下是什么时辰。”

言罢,便擦着宋浅言的身边,匆匆离去。

宋浅言望着明哲的背影,眯了眯眼,倏而意味不明地笑了出来,不知什么时辰,却言说是去送早饭,明显是个托词,真有意思,这两人。

那头,明哲捏着托盘,在门外深呼吸了几下,稳了稳心神,才颤抖着手,推开某扇房门。

房内万籁俱静,似是轻得连呼吸声都不曾听闻,明哲猩红着眼眶,颤抖着呼吸,轻手轻脚地拉开垂落的幔帐,一张陷在软被中的,阖着双眼,精致又软糯的脸便映入了他的眼中。

——是小藏。

只见明哲微微颤动着指尖,隔着虚空,似是在描摹着小藏的轮廓,猩红的眼底神色翻滚,似眷恋,又似怨毒,没人能看得懂他此时在想着些什么。

最终他还是闭了闭眼,哆嗦着从袖中拿出一个物事,暗夜无声中,响起轻微的金戈相触的声响——寒光一闪,竟是把匕首。

明哲高高举起手中的寒刃,眼眶猩红似要垂落血泪,猛然将手中的匕首朝小藏脆弱的颈侧,狠狠刺落——

作者有话要说:作为亲妈,我只能含泪说一句,太!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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