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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托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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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

听闻到宋浅言这般说时,众人都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在先人留下的修习书籍中,阵法可以有千万种变幻的外在形态,但阵眼往往只有一个,顾珩和宋浅言的推论过于石破天惊,甚至是连速来四平八稳的阮秀也不由得轻吸了一口冷气,艰难地问道:

“阵眼......不是都只有一个的么?如若似宋公子所言,是这邺莲城中千千万万的镜子,我们又要如何识破?总不能挨家挨户地去打碎了镜子来寻罢?”

“如果布阵者自身力量过于强横,能将阵眼压阵的力量打散分散到每个物事之中,在不削弱阵眼力量的前提下,让破阵者无法同时破阵呢?”隔着宋浅言的结界,顾珩仰首望着穹顶之上,那道仿佛丑陋伤疤的沟壑,轻声继续道:“如果这个布阵者,不是别人,而是邺莲城城主苍摩本人呢?”

邺莲城城主。

被顾珩捏着后颈的晚椿似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一般,异色的眼瞳一凛,眉眼间的额纹在隐约变幻,指尖也在隐隐绰绰地生出利爪,却被拎着她后颈的顾珩察觉到她的意图,垂着眉眼冷冷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周身的威压又重了几分。

就在这因为绝对的实力差距,而不得不受制于人的屈辱境地里,晚椿只能绝望地认清一个事实:既然城主威压未散,那就代表他尚未身陨,又有谁能踩着魔界首城城主的颜面,悄无声息地在邺莲布下如此大的阵?如果不是别人,那就只能是他自己了。

晚椿绝望地闭了闭眼。

“如果是镜子是阵眼的话......”谢廷相听着他们的讨论,蹙着眉抿着唇艰难地想着,蓦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骤然抬头惊声道:“镜子!我们当时用镜子去威胁小藏时,他分明是对镜子有感知的!他很怕我们去破坏镜子!”

“你答对了。”

宋浅言沉凝的声线倏地插了进来,他往侧旁让了一步,一直被他挡在身后的景象便一显无遗,原是他们已回到邺莲宽大的主道之上,那所在大魔贵族们口口相传中、又起了异动的城主府邸,阴阴沉沉地压在了路的尽头。

结界坍塌之下,虽被阮秀暂时用灵力止住了颓势,但原本清朗的天日变得昏聩起来,在耳边嘶鸣而过的,都是割人皮肤似的猎猎长风,刮在木质的建筑上,甚至能落下深浅不一的划痕,似乎这风里,也裹挟着碎落的镜片一般。

邺莲的主道早已不复来时堕落又颓靡的极乐之城的模样,原本在檐下转角肆意寻欢作乐的魔族早已不见了踪影,门扉紧闭,明明是一片风声鹤唳,却死寂得诡异,只余青色的火焰,失控一般四处游曳,落在因仓惶逃离而打翻了一地的脂粉上,轰然烧出了一片苍青的焰光,将周遭映出了一片幽绿的森然。

谢廷相下意识地顺声偏头,便听见宋浅言继续沉声道:“所以我们回来了,看看这小藏和明哲,到底还藏了什么猫腻。”

到了后来,越靠近苍摩的宅邸,晚椿便越是像受到何种极强的威压似的,面色苍白如薄宣,额角都渗出些虚汗,几乎是被顾珩拖着走的,如若不是顾珩的制势过于蛮横,晚椿几乎都要脱开顾珩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回奔。

比起敬慕.......晚椿的眉眼间似乎还藏了些不自知的畏惧,神色瞧着不似作假,顾珩抿了抿唇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我说阿珩,你无端端抓个阁主作甚。”

许是顾珩沉吟的神色过于明显,惹得全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全都落在他身上的宋浅言都有些侧目了。

宋浅言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明明昨夜两个人方做完这世间最亲密的事,怎地到了今日,顾珩竟冷冷淡淡的,不说需有多亲昵,但......

宋浅言恨恨地看了一眼无辜的阁主大人,再看看自己和顾珩垂落的手间,似是能再隔一个人的距离,宋浅言竟真情实意地感到有些......委屈?

爱作妖的人发起难来,那真是谁都阻不了,只听得宋浅言压着声线,附到顾珩耳旁,装出些可怜的模样,拖着声继续道:“难道阿珩是觉得那阁主好颜色?”

听着宋浅言近乎撒痴似的话语,顾珩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其实从一次一次被唤做“摇光”的幻梦,抑或是贪、嗔,或是这次姑且称得上是“欲”的气息入体时,那诡异又和谐的灵气交缠,纵是再迟钝的人,亦能感受到不妥,更不要说是顾珩这般机敏的人,就在最后一次梦见身为摇光上神时,顾珩不得不承认,自己或许是托了点那个陨落在故旧传说中的神明的一点灵气。

他记不太清摇光身陨的秘辛,但当他看着宋浅言那张熟悉得令人心悸的脸,却瞬地近乎失语——原因无他,只因宋浅言的形容,和长蘅几乎不差毫厘。

他记不得那些恨了,或许是被轮回路上磋磨得一干二净,但他对长蘅的爱意,无论入几次轮回,朔风烈烈,明月盈亏,都倔强着不肯遗落分毫。

在他这里,爱比恨,似是更长久。

因此,身为摇光的,身为顾珩的,两相爱意层叠在一起,让他心头一片酸软,几乎要落下泪来。

但眼下险象四伏,根本不是托明机缘的好时候,但宋浅言似是无法忍受与顾珩之间空荡的距离,硬是将顾珩的指骨捉过来,捏在指间,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似是顾珩拿不出什么好缘由,他就真的能将那阁主从顾珩身边撵走一般。

顾珩罕见地怔愣了半晌,最终还是用回“顾珩”时的模样,好笑地瞥了宋浅言一眼,挣出指骨捏了捏宋浅言的下颌,漫声回道:“有谁能及得上宋司主好颜色。”

先挑事的是宋浅言,这下却被猝不及防地反将了一军,被顾珩一句话刹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就仗着我拿你没办法。”宋浅言咬紧后牙道。

倒是宋浅言提醒了顾珩,瞧着晚椿不似作伪的神情,顾珩转念了一瞬,似是迅速思量了什么,最终收了威压,决定大发慈悲放晚椿一马。

但在晚椿准备溜之大吉时,顾珩又故技重施地抓住她的衣领,指尖微芒一转,动作之快,连宋浅言几乎都没来得及看清他施了何种术法,法诀便化为浮动的咒文,没入晚椿的后颈之中。

晚椿又惊又惧地捂住了后颈。

只见顾珩好整以暇地收回手,甚至还贴心地理了理晚椿的衣领,缓声道:“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术法,我方才说,等此间事了,我会再来寻阁下,这只是道寻常的传音符罢了。”

你是魔头还是我是魔头啊?

走为上计之前,晚椿面无表情地这般想道。

进入传闻中苍摩城主的府邸时,里头空寂宛若一座被尘封在时间里的老宅一般,悄无声息,只余穿堂而过的风,呜呜咽咽的,听起来,仿佛虚空之中,游荡着看不见的魂灵,他们这才惊觉,偌大的宅院,除了小藏和明哲,竟再无一人。

“这座宅子,除了我们,是不是只有小藏和明哲两个活人啊。”

谢廷相方踏进去一步,彻骨的寒意便从脚底倏而漫延上来,厮磨着人的筋骨,谢廷相咽了咽喉,抚了抚寒毛骤立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又将脚收了回来。

“那......那......那天晚上的晚饭,又是谁来准备的。”风昀打了个寒颤,颤声问道。

谢廷相:”......”

风昀:“......”

人果然不能想象力过于丰富,说着说着,都把自己给吓毛了。

“再怎么样也只是些障眼法罢了,我们这不还生龙活虎的,你们倒是自己吓自己了个够呛的。”看着他们俩快要抖到一块去的模样,宋浅言装模作样地嘲弄了一声,先行一步转过了影壁。

谢廷相原想依着宋浅言那神鬼皆惧的性子,肯定很快便不见身影,抓小藏和明哲去了,却没料到,他竟停在了原地,久久没再向前,似是被什么震慑在了原地一般。

“喂......”

谢廷相刚想学着宋浅言方才的模样,阴阳怪气地反击一番,便见原本立在身后的顾珩,擦着自己的身侧,向宋浅言行去,眉眼微蹙,似是带着些浅显的担忧,直将谢廷相看得愣了神。

“他们不是不对付吗.......怎么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傻云雀忽悠着,忽悠着,直把自己给忽悠瘸了。

谢廷相唇角微动,尚想说些什么,便见跟着师兄步子往前行去的阮秀,一脸难以言喻地回过头来,有些艰涩地开口道:“......我觉得,你们来看看,比较好。”

眼前还是那些在庭院里开得繁盛的黑莉,但问题是......似乎开得有些过头了。

这些原本只是栽在盆里的黑莉,似是被浇灌了什么诡异的生气一般,撑破了盆景,疯长了庭院满地,藤蔓在地上黏连蜿蜒,带着暗红的黏液,所过之处,仿佛留下道道血痕。

小臂般粗壮的藤蔓之上,开满了艳丽又深红的花,花株漫无目的地逡巡着,虽然只是没有意识的植株,但黑莉那四处摆动的模样,让人不得不觉得,它是在寻找着一切有生气的猎物。

——很快,他们便知道他们猜对了。

因为所有面向四面八方的花株,倏地齐齐整整用盛开的花芯直直对着他们,花瓣至花芯,由浅至深地渐变着,在那么一瞬间,似乎被上百双没有眼白的黑瞳死命盯住一般。

下一瞬,成百株黑莉便如同扭曲的鬼爪,直直冲着他们,尖利地呼啸而来。

“一起上,倒也省时间。”

宋浅言嗤笑一声,掌间莹光一凝,手腕一挽,掌中九歌锋芒毕露。

大概是见他锋芒太盛,那些如鬼瞳般的黑莉倏地转头,齐刷刷地便如螣蛇,朝着宋浅言缠斗而来,庭院里除了散不去的雾气,冷寂极了,甚至能听到黑莉蠕动时仿佛血肉黏连的声响,几欲令人作呕。

“哇哦,哇哦,哇哦。”

谢廷相召出命剑,略显手忙脚乱地斩落着直冲他们脸面上而来的黑莉,虽看起来有些应接不暇,但出剑倒是稳准得很,要是黑莉能人言,一定冲着他啐一嘴,顺便骂他一句诈骗。

“学艺不精。”

闻着谢廷相的动静,宋浅言嘲笑了一声,手中长剑一横,凛冽剑气瞬地荡平了近身的一小片黑莉,被拦腰斩断的植株在地上仍不心死地微微蜷缩着,远远望着,竟像落了一地残肢。

谢廷相唇角微动,还想说些什么,但望见宋浅言落在冷雾里、挡在他们身前的背影,谢廷相最终还是咽下了那句反击的话,低声嘟囔了一句:

“......你可撑着别送没了啊。”

“就这几株小玩意,还用不着我费心。”

宋浅言散漫地勾了勾唇角,左手捏了个诀,抬手便从散逸的雾气中引了些天光,天光落在九歌之上,竟顺着九歌窄而锋利的剑身,烧出了一道火锋,宋浅言剑花一挽,九歌便在虚空中划出了个如火龙般的圆相。

“一起来更好,烧你们个一清二白。”

黑莉呼啸着如海潮纷涌而来。

宋浅言漫不经心的矮身一掠,反手一斩,气劲似是燃着业火,方才尚张牙舞爪的黑莉,瞬间扭曲着落入熄不了的灵火之中。

“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会摆架子。”

灵火焚烧的哔剥声中,一声聊笑,穿过风拂过的硝烟,落在宋浅言的耳边,宋浅言反手执剑,顺声回首,便见顾珩不知何时掠上了房顶,背对着不甚清明的天光,一身白衣烈烈,隔着滚烫的硝烟和冷淡的尘埃,与自己遥遥相望。

蓦地,宋浅言识海里似是模糊闪过些来不及抓住的幻影,似是在他许久许久不知道的从前,他也如同现在一般,隔着破败的长风,鼻尖还能嗅到长风里火屑的味道,在战场上,在火刑里,在祭台上,一次又一次地,隔着生与死,神与凡的距离,遥远地望着某位垂目的神明。

我看着你如怜悯世人般怜悯我,千千万万遍。

眼下的流火味道如此浓烈,几乎要和幻想里的场景交相重叠,再机敏如宋浅言,也落入了瞬间的恍惚之中。

半晌,才听见宋浅言带着些不知从何而起的恸意,哑声聊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有什么好这般惊讶的。”

“也是,”顾珩自嘲地笑了一声,只是后面的声线太轻,轻得似是被被卷去了话脚,轻得只剩他自己能听得见:“你我相识的年岁,比行过的轮回路,还要漫长。”

“阿珩你在说些什么?”

隔得太远了,宋浅言几乎要听不见顾珩的话语,只是见他孤身立于高处,形容有些说不出的落寞,宋浅言蓦地就生出了些惶然的心思,莫名就想赶到他的身旁。

“没什么。”

顾珩垂目望着宋浅言,终是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便见他双目微阖,手腕空悬,指尖凝光,原本在暮色处显了踪影的星子,似是得他召唤,变得更明亮了起来。

星光如屑,顺着他的牵引落在地上,灵力流动的莹白光芒隐约可见,竟隐隐是个大阵的形状。

“能借用星辰之力......师兄不愧是星象一门不世出的天才。”阮秀仰首望着顾珩,喃喃道。

只见顾珩双目猛然一睁,地上隐约的大阵瞬地变得清晰了起来,甚至隐隐有些刺目了,巨大的青鸾图腾骤然显形,一片浓重的威压之下,庭院里的黑莉被蛮横的灵力全然绞杀在了原地,横荡出去的气劲甚至如疾风,吹散了一地冷雾。

冷雾四散,尽头是小藏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是你们又要来拆我家?”

小藏拉着一张棺材脸,平静地问道。

“怎么会是来拆家的,我们是来做客的。”

宋浅言大步跨过满地焦黑的黑莉,靠在廊柱下,垂着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小藏:“小公子喜欢我们的惊喜吗?”

——这句话的下场,便是小藏眼也不斜地把门甩到他们脸上。

“好啦。”宋浅言懒散地直起身,拍了拍手,好整以暇地对着庭院里的众人说:“主人家的意思是让我们主随客便的意思。”

阮秀&谢廷相&风昀:真不知谁才是魔头了。

因为小藏懒得搭理他们,他们便按照来时的房间,一人一间,打算明日趁明哲不在,再薅着小孩友好交流一番,看看能不能寻到什么破阵的蛛丝马迹。

临入房时,宋浅言意有所指地深深望了顾珩一眼,似是意有所指些什么,却被顾珩眼观鼻鼻观心地避了过去,直至顾珩掩上房门,都似能感受到宋浅言热烈的视线有了实体般,寸寸刮在了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顾珩反身倚在闭合的门上,挺拔的脊骨像是被抽去了气劲一般,仰首闭目,衣襟处露出了一段莹白的颈脖,喉结微动,像是被他竭力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熔岩,快要沸反盈天了。

宋浅言的目光侵略性太强,只消看一眼,便能想起昨夜他是如何一寸一寸触过自己的皮肤,潮热与欢愉太过于深刻,以至于每一分细枝末节,都分外清晰。

顾珩歇着的那间房临着水,廊下连着栈道,能直直通往湖心的水榭之中,旁边栽着一棵不知名的高树,亭亭华盖,枝叶甚至还越过矮墙,向旁边的小院落伸了过去,漫天卷地的,似是恍惚给人尚在人间的错觉。

穹顶之上,被阮秀用灵力强行拉着的破败结界,似是又有了往下坍塌的趋势,零落了下些碎片,折射着城内的烛火,似是一闪而过的流星。

顾珩临水而立,抬首望着那道伤疤似的裂痕,皱了皱眉,指尖凝了一道符篆,便要去补上阮秀灵力流失的空当——但眼下,他却倏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尖一挑,偏头望向了身后的树。

原因无他,那可亭亭如盖的苍木,蓦地传来了些响动。

不是别人,正是宋浅言。

只见宋浅言蹲在了矮墙之上,一手撑着下颌,在漫天星子和近似流星的碎片之下,眼底是如月下湖面般,再明显不过的笑意。

宋浅言见顾珩察觉到自己,便对他眨了眨眼,笑着说道:“墙头马上,我来见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30w字了,祝贺一下我自己。

现在顾珩只是模糊想起一点点,很多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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