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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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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至此,因果皆了,尘埃落定,邺莲内沉沉死水般凝滞的空气似是得了自由,蓦地又重新流动了起来,众人缓缓地吐了口气,方才发现自己已凝神不知多久,眼下放松下来,眉心隐约泛着钝感的疼。

恢复了原型的神鸟拖着长长的尾羽掠过天际,庄重而悲悯,翅羽带起的风吹散了散漫了半座主城的冷雾,邺莲终于露出了它原本的样子,半座城的屋舍尽然倒塌,原本笔整的青石板巷道也被暴虐的灵力与魔息轰得杂乱无章,碎裂了一地的断垣颓壁,苍青色的魔焰虚浮,在街角烧着一小簇残木,寂寞地“哔剥”烧着。

——但总归还是有些不一样。

原本结界上那个可怖的结界豁口在缓慢地收缩,不断碎裂的结界碎片也倏地止住了势,像是生生被人逆转了轨道,逆着原本碎落的轨迹,迟缓地回归到原本的位置上。每一片镜像结界的碎片都映着金色的天光,远远望着,像一场浩大又纷扬的莹雪,又像一场神明垂目施下神迹。

是朝阳,昭昭天光,天要亮了。

“看来结界内外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外头竟然又再一次天亮了。”鏖战后的谢廷相似是再也撑不住那股劲,如释重负笑了一下,捂着胸口索性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两腿伸得长长,抬首眯着眼看着那散落了漫天的光点,喘着气笑道。

“这结界里头封藏了数千年的岁月和旧事,时日混乱些也是情理之中。”

阮秀看起来也累极了,那样四平八稳又端庄素净的一位姑娘家,也学着谢廷相的样子,没个好好站着的模样,将命剑抱在怀里,倚着墙松松地站着。

结果垂落的袖摆被扯了一下,阮秀顺着力道的方向往下看了眼,是谢廷相攥着她的袍角,仰着一张面如冠玉的脸,一双眼因仰着的缘故,看起来比往常要更大了一些,盛满了金色的天光,像一只被逆着的天光映得毛绒绒的小犬。

见阮秀垂目望向自己,谢廷相一下就慌了,手被烫到了似地收了回来,你你我我地支吾了半天,最终还是红着耳廓,小声问道:“阮姑娘若是累了,也可学我这般坐下来歇会。”

“当日我没有说要阮姑娘和我坐到一块的意思,”谢廷相见阮秀只望着自己不说话,慌忙摆起手来,若是谢云雀眼下有蓬蓬的尾羽,早就紧张地收了起来,慌张地拖在身后,最终谢廷相将自己说慌了,垂着眉眼继续道:“阮姑娘按着自己的意愿来就好。”

“嗯......按着自己的意愿来就好。”

半晌,只闻见阮秀浅淡地笑了一声,姑娘家温婉的嗓音蓦地落在了耳边,就在不远处,听起来近极了,谢廷相敛着呼吸,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像谢公子这般坐着,确实挺解乏的。”阮秀双手抱膝,枕在小臂上,侧着小半张娴静的脸,对着谢廷相笑道。

混战来得突然,退得也卒然,上一瞬漫天卷地的蛇魔残影与锋利的魔息还搅缠得人分身乏术,几乎要被逼得无路可退,下一瞬就如遇了风的烟尘,倏然消散。

“我们这下......是算破阵了么?”

见自己上司和他家明面上看起来是死对头,但私底下都要搅和到一张床上的旧相识,并肩站在那,如两支定海神针,风昀几乎要热泪盈眶,马不停蹄地扑过去——抱大腿了。

“虽赢得险,但看起来这一局是我们阿珩赌赢了。”

宋浅言“啧”地一声以指尖推开了要贴过来抱大腿的风昀,微微弯下腰,倏地拉进了与顾珩的距离,稍仰着头,眉眼带笑地直直望着顾珩。

金色的朝阳铺满了他的眼底,和着无法掩藏的欢喜与爱意,粘稠极了,像一碗透着甜意的蜜,满到要溢出来了。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道呼吸的距离,鼻尖将触未触,若即若离,滚烫的鼻息落在了两人微张的唇角处,似是要诱着谁去将它掠夺干净,却又互相拉扯着,较着劲,看谁先臣服。

风昀看看这,又看看那,后知后觉这两人或许不是“都要搅和到一张床上”,而是“已经搅和到一张床上”的关系,识海空白地窒息了一下,生无可恋地硬生生地被压着嗓子塞了一口狗粮,转念又悚然想到自家上司那个滚到一张床的对象......似乎是传说中那个渡空魔域眉眼都不曾一动的大凶神,摇光上神,风昀简直鸡皮疙瘩都要爬满身了。

这是什么技高人胆大的凡人啊,都敢将传说中的神明拐到自己床上,风昀面无表情地想,不过也是,他们一个凶神恶煞,一个渡魔不眨眼,倒也是顶绝配。

“啾!啾!”

因为被顾珩净化了体内魔息的神鸟一时半会还化不出人形,大概是离了摇光身边太久,疑惑是被魔息浸染了许久的时间,性子诡异地变得有些跳脱,她就这般耀武扬威地落在了顾珩的肩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滴溜溜地看看这,又看看那,扇了扇翅羽,扑了二人满眼细绒,示意他们多来点多来点,她爱看。

这行径倒是和那爱看人间戏码的晚椿阁主一脉相承。

青鸾这么一闹腾,再暧昧难明的气息都要倏而散去,宋浅言佯装出一副遗憾痛心的模样,对着顾珩委屈地眨了眨眼,准备回身站好,却在下一瞬被顾珩攥着指骨,止了退路,仓促间,在以利刃之姿破开冷雾的昭昭天光中,顾珩吻上了宋浅言的唇角。

眼前不息的风,身后是流荡的烟尘,唇边是心尖人的呼吸,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胜利嘉奖。

宋浅言极其罕见地被顾珩这一明目张胆的吻给震慑在了原地,素日里嚣张得令人拳头硬了的气焰完全被收束在顾珩横空的一吻里,手足无措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偏过头,用温热的掌心抚上顾珩的半张脸。

距离如此之近,顾珩却没有阖上眼睫,只是这般清明地望着他,狡黠地眨了眨眼。

这一眨眼,眨得宋浅言心尖都猛然一跳,几乎要抑不住,急促的爱意隔着衣襟和胸膛,都要全然倾倒到顾珩身上。

眼下就这般喜欢他,往后日渐亲厚了可怎么办。

宋浅言望着顾珩带笑的眉眼,几乎有些愁了,却又舍不得将人如何,只得虚张声势地咬了一下顾珩的唇角,继续发愁地想道:怕不是以后只能被阿珩拿捏在掌心里了。

自相识以来,十几年不可名状的亲近,与不清不白的恋慕,从未有一刻如眼下,在混乱初息的硝烟中,清晰得令人心悸。

“啾~啾~”

晚椿虽暂时化不了人形,但她胸腔里还装着那颗诡异的爱吃狗粮的心,她兴奋得翅膀乱扇,翅羽上散落下了些流金的软绒,像一场梦境里不切实际的雪,只有风昀,看也不是,走也不是,硬生生地旁观了一场神凡之间的拥吻。

不是吧,这上神和凡人谈情说爱,真的不触犯天条的吗?话本里不都这么写的吗?风昀生无可恋地想道,怎么还没有天兵天将来棒打鸳鸯,或者甩我那倒霉上司五百万两白银让他离开摇光上神?

似乎是风昀心里的怨念浓重到有了实体,顾珩好整以暇地收了神通,拉开了些微与宋浅言的距离,就着氤氲暧昧的气息,偏头吻了吻宋浅言抚在他脸侧的掌心,施施然地直起身,望着明哲委顿在地的方向,轻声一叹,回答风昀许久之前的问题:

“当时我说的生门在明哲身上,眼下看来,确是猜得没有错,苍摩当时设下镜像结界时,是为了保护明哲的心魂碎片不要散逸出去,也是为了保护明哲碎裂的心魂不要被天道发现而进轮回,他本身就是这个结界的阵眼。”

顾珩说着这话时,飞鸟辽远的啼鸣掠过天际,携着水汽的风遥遥地穿过城门,任谁看了,都恍然错眼是一个故去的人无法再回来的人间。

“若明哲选择彻底堕魔,任恶念灌盈全身,结界便会因承受不住他爆发开来的魔息而坍塌,整个邺莲都难逃一难,但眼下他却是选择了以清明的神智决断他与苍摩的过往,当所有心魂归一的那一刻,结界由此完成了名为’保护‘的使命,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顾堂主又如何能笃定地相信明哲会做如此选择。”风昀见顾珩竟然能分神回他,意外到受宠若惊地脱口问道。

“我不笃定,”顾珩笑了一下,眉眼间融着初阳的光,额间的纹路终于露出了原本的模样,隐约是数千年前在灼灼天光中飒踏而来的无上神明,他那双原本要垂目众生的眼,此刻竟只装着宋浅言被逆光勾勒得分明的侧脸:

“我和他都凑巧只是,识过爱罢了。”

看我这张嘴,看我这张嘴,风昀面无表情地在心里给自己掌了两下嘴,问来干嘛,不正是给个机会他们显摆吗?!

穿堂而过的风将原本随意悬在破落屋檐下的红绸撕扯了个口子,裹着满地纷落的尘埃,向远处难堪地卷去,似是缠在某人的手边,却也一动也不动了,像宾客已散尽的喜堂,只徒留一地的斑驳。

烈烈帛布之下,是一把嵌着黯淡得失了光的匕首,刀柄上原本该嵌着绿宝石的位置,却空了一片,宛若被剜了心的胸膛,衬着斑驳的痕迹,锈迹像沾着血似的,空落落的。

——那空着的,原本该是心魂的位置。

原本被冷雾裹在一处,纸片儿似的,不见甚起伏的一个人,在远远听闻顾珩说到“苍摩”二字时,迟缓地动了动指骨,有了反应,空茫着一双眼,朝顾珩望来。

那双眼黑沉得跟深不见底的死水,泛不起一丝活气,风雨入眼,便渐渐红了眼,明哲空洞地笑了一下,哑声道:“横跨千年,还是摇光上神赢了。”

顾珩见状,行到明哲面前,矮身蹲了下来,直直望着明哲,低声道:“千年前或是现在,我从未想过要如何,虽我尚未完全记起所有事,但大抵当时是要任你们走的,只是最终阴差阳错落得此终局......”

顾珩轻叹一声:“我很抱歉。”

“上神无需道歉,”明哲猩红着眼眶,怆然一笑:“有无上神介入,都是命运使然。”

“为君沉醉又何妨,”明哲轻哼道:“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再是沉醉,终该也是要醒的。”

明哲还是那副委顿在地的模样,似笑非哭,一身素衣映着渐盛的天光,轻渺地仿佛要随时散在光里,下一瞬,他的表情却凝住了,茫然地低头望向掌心的物事——是一片不起眼的叶子。

“这是我的一位旧友赠我的,方才听你们言说,先生要在此处等着苍摩城主回来,算清你们之间最后一笔账,我想这你能用得上,”顾珩将明哲的手握了起来:“这是轮入台旁神树上的叶子,只要有着它,心中所挂念之人,即便渡了轮回,失了记忆,还是会寻着这片叶子,回到所有者的身边。”

“挂念的.....人吗?”明哲神色空寂地重复了一声:“如此这般,多谢上神了。”

那日之后,明哲依然还是回了与苍摩住了许多年岁的府邸,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许久都未见人出来,顾珩与宋浅言怕他心魂不稳,硬是多留在邺莲留了几天。

邺莲失了镜像结界的禁锢后,此间滞缓的时间和四季又重新开始流动,四时之景一时相叠,往往树上的夏花还未落,冬雪便覆了枝头,竟显出不实的幻世感。

从虞渊掠下的霜雪之息方才带来冬意,顾珩房间后院里的那棵藤花,枝头已然落满雪,顾珩坐在落雪覆满繁花的树下,一手捻着茶盏,一手拿着卷书册,垂眉敛目地看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书脊,却又似在等什么人。

直至第一簌雪,落在了书页上,他才慢条斯理地抬起了眼:“别又在玩‘墙头马上,我来见你了’这一招,我现在心里无波澜得很。”

“那阿珩不就变相承认了我第一次这般与你说时,阿珩心里是心动极了。”

树上之人倒也没理会顾珩佯装出来的冷言冷语,见顾珩发现了他,索性从树上一跃而下,坏着心眼地从背后促然将顾珩揽入怀,偏着头枕入顾珩颈脖间,咬了咬顾珩的耳廓,笑嘻嘻地继续道:“那我每次见阿珩,心里都欢喜得紧,心都快要隔着衣衫跳到阿珩身上了。”

“怎地?”顾珩顺着宋浅言的动静,浅淡的笑意晕在眼底,垂着眼睫静然地看着宋浅言,看起来动人极了:“宋司主这是要开始以色侍人了?在下得其有幸,要却之不恭了。”

“阿珩最好快来,我一刻也等不住了。”宋浅言闻言,索性揽着顾珩仰面躺倒在地上,顾珩被宋浅言一双手臂固着,只得顺着他的动作,覆在宋浅言身上。

“......?”顾珩似是察觉到什么,挑了挑眉望了下宋浅言,似笑非笑道:“你有多等不住,我是感受到了。”

“我对阿珩一向都是这般迫不及待,阿珩怕是要多担待些。”言罢,宋浅言倒是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稍一抬首咬了咬顾珩的鼻尖,散漫道:“你先前给明哲的那个叶子,是哪个旧友给你的。”

宋浅言问得隐晦,顾珩作为被风昀盖了章“与宋浅言滚到一张床上”的人,自然能听出他那故作不在意的弦外之音,心下不由得好笑,带了点聊笑意味道:“宋司主听起来也不像是很在意的样子。”

“谁说我不在意,”宋浅言猛然一翻身,将顾珩覆在了身下,伸手将顾珩嶙峋的手腕固在了头顶,如隼狩猎般,紧紧盯着身下的那个心上人,视线一寸寸刮过顾珩的皮肤,炙热又放肆:“我要在意死了,在意到我想了几个晚上都没睡好。”

宋浅言这般肆意到几乎可以称得上孟浪,但顾珩却毫不在意,只猫似地眯了眯眼,带了点鼻音笑道:“还急了。”

“对啊,我就急了。”

宋浅言承认得坦荡,但手下蜷着顾珩衣带的动作,实在称不上清白,好好一光风霁月的先生,硬是被他磋磨到衣襟凌乱得不像话。

“好了,不与你顽笑了。”顾珩一把攥住宋浅言蠢蠢欲动想要继续下一步的手,继续道:“给我的人你也认识,正是之前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冥府君,云孤城。”

作者有话要说:叮,来自工作日深夜的阴间时间更新!(本来上周末该更的,但是周末事情排得好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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