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斯尼斯与佛恩伯格成功结为同盟，接下来的时间里约尔王和斯蒂比约恩将会站在同一战线对阿格德尔宣战，不过即便是多了个盟友也不能立马开战，阿瓦斯尼斯虽然生意做的风生水起，颇为富庶，但要说立马开战也还是捉襟见肘，也就是说——

“你这回去弗里西亚相当关键，”斯蒂比约恩边走边神情凝重道，“能带回来多少金银珠宝，恐怕还会影响阿瓦斯尼斯的态度，你也知道，约尔一向就不是个主战派。加上这回你的手段多少有点……不近人情，他对你很是不满，我在会上和他说了不少好话才安抚他的情绪，所以你不仅要大获全胜，还必须得收获丰盛才行。”

艾沃尔只是抱着胳膊不吱声，她脑中想的并不是这次的夏季劫掠有多难，这种事她早就知道了，只是约尔的态度全听斯蒂比约恩一人之言，哪怕它听起来很有道理，艾沃尔还是心有芥蒂。

斯蒂比约恩到底是不是借约尔责备她办事不利，她不在场什么都没听见，根本无法确定。

暴躁又在艾沃尔心头升起，但她还是花了点时间平复情绪才开口：“我已经派人去弗里西亚送信，过几天乌巴的回信就会送到。他没有理由拒绝。”

“如果乌巴想要重现他父亲当年的荣光，人当然是越多越好，就算是心有疑窦，也该接受我们的加入，这事儿应当没什么悬念，战团扩充开始筹划了吗？这事儿也必须在开战前完成啊。”

“名单我拟好了。”艾沃尔应道，“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去做，反正迟早也要学会领兵。”

“有个问题我思考很久了，”斯蒂比约恩皱起眉说，“你觉得过了这次春季劫掠，我们还有机会参与争夺英格兰土地的争斗吗？”

艾沃尔微挑了挑眉，显然是没想到义父会突然抛出这种问题。

“有。”艾沃尔的回答非常干脆，“其实事情并不像大部分人以为的那样顺利。”

“哦？你怎么好像并不怎么看好拉格纳之子们的事业？”斯蒂比约恩兴致更浓厚了，追问道，“他们在英格兰凯歌高唱，所向披靡，几乎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哪里不顺利？”

“现在的顺利都是因为运气。”艾沃尔两手叉腰口气凝重起来，“撒克逊人四分五裂，内战不断，无法团结对外就是不断给外人提供可乘之机。”艾沃尔说到这儿冷笑一声说，“之前约克已经被占据，一整年过去剩余的撒克逊诸国也不见有任何联合行动，这就是打定主意献祭邻国，只求偏安一隅苟活。”

“约克？”斯蒂比约恩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你强调的不是诺森布里亚，而是约克，怎么，你认为约克一座城比整个王国还要重要吗？”

“对伊瓦尔他们来说确实如此，可惜他们意识到这点时已经错失良机。”

她居然瞧不上大名鼎鼎的拉格纳之子们的战术行动？斯蒂比约恩略显惊讶地看向艾沃尔，后者一脸坦然淡定，显然根本不认为自己有说错什么。

“你是想说他们劫掠约克后又离开？”斯蒂比约恩两手叉着腰试探问，“真要守城他们人手不够的，本来他们攻击约克的目的就是讹诈和洗劫，达到这两个目的还逗留作甚？丹族人也是飘洋过海又屡经恶战，战士们亟需休整，强行约束部下搞不好会引起哗变。”

“这就是行动前的计划问题，”艾沃尔的口气丝毫也听不出退让的意思，反而更强硬了，“拉格纳之子们甚至没想清楚他们此去英格兰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是劫掠还是征服，于是只是按照春季劫掠约定俗成的习惯来备战，最后也只能放弃唾手可得的要地就‘凯旋而归’，不过在大部分维京人眼中这已经算是成功，载回满船白银还有什么不知足？”

大部分维京人？斯蒂比约恩无意识地咬紧牙根，包括我是吧？

“那依你看，伊瓦尔兄弟再度占领约克赢面大么？”斯蒂比约恩故意拖长了声调问，戈德温及其手下搜罗来的情报他自然也是都了解过，也从不认为伊瓦尔搜刮过约克后满载而归有什么问题，当年拉格纳本人带人围攻巴黎最辉煌的战绩也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伊瓦尔已经有都柏林作为绝佳据点，那风水宝地无论是商贸还是行军都方便的很，否则丹族人和诺斯人的首领也没必要争得你死我活了。就算是要征服，那么只需要令当地人惧怕驯服，予取予夺就好。约克确实有不少未开垦的良田，但那是农民需要在意的事，不是战士和统领纠结的点，所谓征服就是如此。反正斯蒂比约恩是看不出还有什么必要再在英格兰到处占地为王。

但显然艾沃尔对这种观点不屑一顾。

斯蒂比约恩莫名感到窘迫，那种怪异的感觉——那种来自艾沃尔无法言说的压迫感，他终于知道怎么形容了，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姑娘，而是久经风霜拥有深沉智慧的某个老者。

这种感觉在之前艾沃尔跟他讨论统一吕加菲尔克的战略构想时他就感受到了，只不过他那时还强迫自己不要太去在意这种“错觉”。

“目前来看重新占回约克问题不大。”艾沃尔若有所思道，“但无论是谁也不可能永远顺风顺水，伊瓦尔兄弟不尽快制定出攻占路线和统治部署，翻船是迟早的事。”

“你刚刚不还说撒克逊人不堪一击么？”

“撒克逊人不会永远迟钝愚蠢，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每个敌人都是傻子而且永远是傻子这件事上。”艾沃尔口气跟神态都凝重起来，“维京人的支援要远渡重洋才能送到，本土生活也不甚富足。撒克逊人呢？他们脚下肥沃富饶的土地滋养着他们，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就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跨海而来的战士们耗得过吗？本来我以为伊瓦尔拿下约克后会屯兵积粮，实现以战养战，然而他烧杀抢掠一空后径直离开，就导致了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斯蒂比约恩猛地刹住脚步，瞪圆了眼竖起一根手指加重咬字道：“你的意思……不会是……认为伊瓦尔他们应当把注意力和发展重心从丹麦转移到英格兰，扎根本土建立一个新的……维京王国？”

艾沃尔也跟着停下脚步，笑容自信又笃定：“我就是这个意思。”

“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可以理解为，只要撒克逊人当中没出一个天纵英才作为领导者，这个新生帝国建立起来是指日可待？”

“这我可说不准，”艾沃尔扯扯嘴角竖起手指向上指，“这只能看天意。”

“一切都从约克开始？”斯蒂比约恩歪着头问。

“对英格兰本土的征服，从约克开始。”艾沃尔平静地矫正，“没有哪里比约克更适合作为登陆作战的跳板。”

斯蒂比约恩实在忍不住，甚至口气都冲起来直问：“约克纵然是港口位置优越土地也肥沃，也比不上爱尔兰啊。有必要非占约克不可吗？”

话问出口斯蒂比约恩也意识到自己好像个孩子凭着满腔不服和倔劲儿在顶撞长辈，诸神，这种感觉可太怪了，可又如此真实，实在令他感到不适。

艾沃尔不急着立刻回复，她转头看了看，径直走到两个在搁岸长船边拿树枝打斗的小孩身边，一把夺过其中一个孩子的树枝顺带把他推倒在地，在小孩震耳欲聋的哇哇哭声中艾沃尔甩着树枝头也不回来到海边沙滩上。

斯蒂比约恩紧跟在后，跟着义女一起蹲下来看着他在沙子上划出弧线。

“这是诺森布里亚，这是约克。”艾沃尔边说边画出圈线来，“这是亨伯河的一条支流，流经约克城，往外直通北海，这河畔自古以来就是英格兰对外的贸易枢纽，当地的商贩社群相当发达，富得流油，积攒财富轻而易举。然而这种好地方几十年间除了伊瓦尔就没有别的维京人劫掠，因为撒克逊人已经将当地防御建设得相当稳固，小股劫掠者根本撼动不了，只有军队才能攻破，如果能把当地的防御系统化为己用，再加以建设，那就是现成的要塞。最重要的是，”艾沃尔的树枝在约克城外画了个大圈继续说，“约克城当地还有不少罗马时代遗留的交通大道，四通八达，加上伊瓦尔已经占据的都柏林……”

“不用再走苏格兰北部六百里的凶险鲸路，还能和都柏林遥相呼应，妙啊，果然是兵家必争之地。”斯蒂比约恩说着就赶忙收敛了神色又严肃问，“可如果伊瓦尔誓要占领约克，他会直接强势进驻，不会索要议和金，你们还能捞到好处吗？”

“这也是我一直在考虑的问题，”艾沃尔答得耿直，她又划开树枝，从约克戳到南边某块地上敲了敲说，“我想诺丁汉还有机会。”

“你的意思是说拉格纳之子拿下约克后会继续进军诺丁汉？”

“不好说。”艾沃尔几不可闻地叹口气说，“我只能说将来得见机行事。”

斯蒂比约恩眯起眼说：“这么说来，你要离开的时间比我们以为的要长啊。”

艾沃尔沉默片刻才回：“什么时候搞到钱，什么时候回来，我会尽可能地快。”

此时盯着艾沃尔的斯蒂比约恩却陷入另一种思考——刚刚自己要是不问地话，艾沃尔打算什么时候把油水不好捞的困境说出来跟自己商量？

有可能她根本就没这种打算，有任何难题闷在肚子里自己解决，不到迫不得已绝不求助，这确实是她一贯的习惯，养了她十年这种了解程度斯蒂比约恩还是有的。

可这是事关未来征服吕加菲尔克全境的重要议题啊，她闷着不说是……

是不是没指望身为义父的自己？

斯蒂比约恩想起来了，之前艾沃尔直言不讳说自己能够帮助他成为吕加菲尔克至高王时提起过，她完全理解斯蒂比约恩不愿花费人力物力帮瓦林报仇的心思，所以——

她确实从没指望过义父。万事她只信自己。

斯蒂比约恩突然感到肺腑间一阵寒意扫过，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何。

望向海面有段时间的艾沃尔站起来打断斯蒂比约恩的思索：“看这海潮，我们明早能走。”

“那就这么办吧。”斯蒂比约恩堆起笑容说，“你安排，我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克努特直呼内行，阿尔弗雷德摩拳擦掌

摸了个我流兰蒂芙，老福特微博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