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马当先的艾沃尔爬到了四十尺左右高度时，她左右两侧仍然空空如也，往下一看身后白崖上遍布大大小小的黑点。维佳虽然最开始是第一个跟着她上崖的人，但很遗憾没爬多高就被越来越多的后来者超越，现在艾沃尔也只是勉强还能辨认出她的身影而已。
这一趟减员是难以避免的。
哪怕只有一个狼卫摔死了，回头对斯蒂比约恩进行报告时也难免受到责难，想道这一点艾沃尔就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得从阿格德尔人的土地上薅点羊毛下来回去交差。
具体怎么个薅法现在真是毫无头绪，只能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真要去干这种事，她又要做好单打独斗的准备，毕竟阿格德尔现在的防御监控水准比起几年前更加严密了，要搞事肯定是越低调越好。
思索间她又利落地往上爬了十来尺，山崖顶端的枯枝和横生的朽木以她卓越的视力已经清晰可见。
于是接下来她决定不再神游，全力冲刺，很快就把其他攀岩者甩在后头全都变成了辨不清面目的黑点，在照样洒下的第一片晖光中艾沃尔借助工具钉住地面将自己拖了上去，回头看一眼令人头晕目眩的笔直崖壁，有个问题突然跳出她脑海。
要是刚刚手滑了……
艾沃尔突然打了个哆嗦。
然后迟钝地反应过来——我居然打哆嗦？？
爬了多少崇山峻岭，从来没打过哆嗦，从来没怕过摔死！
她回忆起了在海厄波尔港口截杀阿格德尔人之前，她那时破天荒头回在行动时担忧自己的小命。
都是因为想起了她。
因为还想见到她，所以不能轻易死掉。
而且现在，她们之间有了个约定。
一定不能破坏的约定。
*
维佳数了又数，确认自己是第六个爬上崖岸的人。
她登上崖顶时艾沃尔正坐在几块连为一体的大石头上面向朝阳，看起来等人等的百无聊赖，身边已经坐着四个在维佳之前上岸的战士，其中三个狼卫，一个新招的战士，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厮可以得意很久。
艾沃尔瞥了她一眼没有多话，维佳发现她那淡金色的眉毛迎着朝阳的照射几乎看不见了。
维佳喘着气拖着步伐来到艾沃尔身边，一屁股坐下后艾沃尔就立刻派了活：“歇够了就去清点人数，让这些人都去崖上搭把手。”
“没少胳膊没少腿，不用担心我~”
维佳摆摆手阴阳怪气完站了起来，这就照艾沃尔的嘱托点起人头然后动员剩下四个人都跟她去帮忙。
之所以面对朝阳就是艾沃尔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是——她又开始犯困了。
头痛和困倦同时席卷她的头脑，让她的思绪越来越迟钝，越来越涣散。
我到底是——欠了多少觉没好好睡，才会像现在这样状态糟糕，甚至无法集中精神。
结果她连这个问题也没法顺利思考出个结果来。
维佳来找艾沃尔时她一只手撑着脸颊支在膝盖上睡着多时，被维佳摇醒时连眨眼的动作都很迟缓。
“啊，人都到齐了？”艾沃尔说着努力睁大眼看向身边，“那就汇报情况。”
“能来的就这么多。”维佳看了眼背后聚集的众人说，“总共三十个人，包括你我，留里克……摔死了，还有希尔伯特，阿勒卡和德里达。”
就死了一个狼卫啊，艾沃尔暗想，这损失算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吧，只不过佛恩伯格一下就会多出三个寡妇和无数突然失去情郎的妇人以及一大堆失去认爹机会的小孩，包括出生和未出生的。
“名字你都记住了？”艾沃尔扫视一眼周围人群道，“那就记到返回佛恩伯格为止。”
这是要处理善后的意思啊，维佳哦了一声心想，会给多少作为慰问和抚恤呢？还是说——折损人员艾沃尔其实根本不在乎，他只是在考虑补充编织的问题？毕竟斯万格佛最近在降低标准扩充人员规模是人尽皆知的事，这次跟来的许多战士都是新面孔。
看她那听完消息也丝毫没有变化的表情应该是后者吧。
“都喘够了吧。”艾沃尔站起身蹬上岩石朗声向众人发问，“收拾东西跟我走，保持队形，不要走散。”
说完她就跃下石块迈开大步走到队伍最前方，维佳也得麻溜跟上。她很想问问他们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要走多远，但又很清楚问出口只会让艾沃尔烦躁，于是只好按捺好奇全吞下肚。
反正自从加入斯万格佛，艾沃尔给她的指示和做出的决定就从未出过错，照她说的做就对了。
*
“你确定只带我去斯塔万格？”希瑟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真的不需要再找一个帮手？”
“找什么帮手？我又不是去采购。”兰蒂芙一边检查已经打包好的行李一边不耐烦答，“你要是嫌麻烦我找别人去。”
“不不不，怎么会呢？我的意思是——你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像过去那样能能打，万一碰上个好歹，这俩狗子也还没长大，我可没办法替你应付地痞流氓……”
“你就是怕这个？”兰蒂芙叹口了口气说，“你要是这么害怕我们可以到地方再雇个保镖什么的，又不是难事。”
“可是……”
“可什么是？你到底去不去！”
“去！我当然要去！行李都收拾好了！”希瑟赶紧提起行囊强调，“我马上就可以走。”
于是她们真就立刻出发，希瑟虽然嘴上说没问题但是肚子里仍满是牢骚，她看着女主人在前方拄着拐杖脚步匆匆，实在不理解她为什么不好好修养还非要亲自去斯万格佛搞什么调查，说到底还不是她非要吃饱撑的跟博勒对着干！人家好歹也是管了长屋里里外外的杂务几十年了，如何筹备劫掠所需和趁着开春补充物资这种事让人家去做就好了啊为什么非要跟人家争个高下！就算要打仗跟兰蒂芙又有啥关系呢！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闲不下来啊！
越是这么腹诽希瑟越发坚定自己一定要为女主人找到个可以倚靠和提供贴心保护的好男人的决心。
希望那个人能懂她的暗示。
看到码头后希瑟举目望去，顿时心花怒放。
奥恩果然够机灵！
兰蒂芙只顾低头赶路，直到走到港口才注意到同样等在岸边的奥恩。
“兰蒂芙！”奥恩惊喜地打招呼，“这么巧，你也要外出？”
“哎？是奥恩？”兰蒂芙微微睁大眼看向他问，“我以为你跟艾沃尔一起走了呢。”
“我也不是每次行动都要参与的，总之艾沃尔有她自己的考量。”奥恩三言两语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继续问，“你打算去哪儿？应该不是……出远门吧？”
“嗯，我就去趟斯塔万格，”兰蒂芙说着看向海面，“搭个顺风船，也就一两天的事。”
“那种货船只有船长副手才有独立舱房，其他所有人一律大通铺。”奥恩说着从货船上收回视线，“斯蒂比约恩居然不派船送你吗？好歹你也是王妃，跟那些三教九流挤货舱合适吗？”
“他老人家没被我气死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派船送我。”兰蒂芙说着无奈自嘲地笑笑，“这种船我以前经常蹭，早就习惯了。”
“奥恩！”希瑟突然惊喜地叫起来，“那是你的长船吗！好气派！”
“见笑了，确实是我的船。”奥恩挠了挠后脑勺应道，“我正打算在它散架之前去斯塔万格休整休整。”
兰蒂芙歪着头问：“佛恩伯格没有让你满意的船匠吗？”
“也不是，只不过这艘船出生于斯塔万格，亲手建造它的船匠肯定更了解它嘛，如何，要不要坐我的船？反正顺路，而且一天之内就能到。”
奥尔说着用大拇指指了指背后，显而易见的他的长船上还有好几个空位。
“兰蒂芙……”希瑟哭丧着脸瞪大眼揪着兰蒂芙的衣袖哀求道，“你看那些人……她们盯着咱们看了好久了。”
兰蒂芙扭头看去，的确货船甲板跟码头上逗留的几个男人看起来像是一伙，他们明目张胆地看着兰蒂芙这边指指点点，也不掩饰脸上的猥琐笑容。
要说丝毫不慌那肯定是假的。
“……知道了知道了！”兰蒂芙别开脸作出让步，“咱们就搭奥恩的船去斯塔万格！”
“太好啦！我去占位置！”
希瑟脸上的悲态瞬间一扫而空，兴奋得好像个十岁小孩第一次坐长船般奔跑着上了奥恩得船，其实他的船空的很根本不用抢座位。
“我说，奥恩，”兰蒂芙凑近奥恩低声问，“希瑟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是啊，我拒绝了。”奥恩答得干脆又迅速，“虽然她很有魅力没错，不过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哎！是吗！”面对八卦兰蒂芙也立刻兴奋起来，“是谁？”
“哈哈，咱们还是先上船吧。”奥恩说着朝自己的长船抬了抬胳膊，“我的船员都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