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想买什么啊？
陪着兰蒂芙穿街走巷大半天了，现在日正当中，回头一看希瑟满脸菜色，但她还是强撑着跟在另外两人身后保持距离，真是舍不得打破目前的状况？反正吃饭也可以继续呆在一起的嘛。
于是奥恩决定由自己来主动提出建议。
“逛了这么久还没找到心仪的东西吗？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下吃点东西吧。”奥恩说着扭头看了眼走路拖拖拉拉的希瑟，“你看她明显是饿了。”
于是兰蒂芙跟着回头看了眼，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这么久了我竟然没发现，那就找个地方坐坐吧。”
不管希瑟之前是怎么想的，现在她都为终于能饱腹而欢欣雀跃，还一口气提出好几个馆子摊位作为选项，只等主人做出决定。
兰蒂芙把这个“选择权”让给奥恩，她实在是没什么想法，她满脑子都是早上走访各个商铺假意购买问价问来的消息。
问价只是次要的，她要确认佛恩伯格有意发起统一战争的消息，到底有没有流传到这种街头巷尾。如果是，问题根本就不是她跟博勒谁的看法更对这种程度而已了。
一早上的询问结果来看，斯塔万格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佛恩伯格要有大动作，而其中大多数都信誓旦旦说斯蒂比约恩有意做吕加菲尔克的至高王，剩下则说她要派手下得力干将去英格兰参加征服战争，反正不管是哪个原因商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开始拔高商品价格，当然其中提的最狠的非粮商莫属了。
毕竟这片贫寒的土地自产出的粮食从来不够本地人消耗，不够的只能靠买和抢来弥补。
战争的消耗当然不是日常所需能比，所以这的确是个巨大的商机。
保密怎么会出这样大的纰漏呢？兰蒂芙一边在就馆子里坐下一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好像一直有心事？”奥恩微微皱起眉问。
兰蒂芙想着强压下心头升起的烦躁，挤出笑容摇摇头：“不，没什么心事，我就是这样，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打小就被人说长得老成。”
说完她还得干笑两声结束对话。
“你想吃什么随便要。”奥恩扭头对肚子咕咕叫的希瑟说，“我付钱。”
“真的……吃什么吃多少都可以吗？”希瑟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瞪大眼问，得到肯定回答后立马蹦起来去找店主了。
于是又剩下兰蒂芙和奥恩独处。
不是错觉吧……兰蒂芙悄悄瞥了眼奥恩心想，希瑟似乎总是在刻意为他们创造独处的空间。打从下船开始她就一直拖拖拉拉落在后头，腿脚不便的又不是她，她怎么也没理由比自己还慢。她拖拉成那样奥恩当然也没理由不超过她，于是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希瑟远远走在后头，奥恩跟兰蒂芙并肩走着。
兰蒂芙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奥恩跟着逛街的打算，本来该下船后就分开各自行动的。然而奥恩把船送到造船厂后再次找到她问她是否还需要什么帮助，比如回去再送一程。
然后希瑟就站出来请求他陪同他们一起行动，理由是老被男人盯着还被骚扰感到害怕。
确实，她也不是说谎，兰蒂芙刚开始逛没多久就有醉汉——当然是装的醉汉，这点兰蒂芙一眼就能看出来——拦住他们的去路，然后要拉她们一起去快活，但是被兰蒂芙厉声喝退了。她只是表示自己的丈夫是个性格暴躁的杀人狂那男人就悻悻退开了。
但果然还是吓到希瑟了。她向奥恩提出这种请求兰蒂芙实在无法将其驳回，如果是过去还好，现在的她自身都难保更遑论跟随的女仆，可以想象奥恩在她心里是何等高大伟岸，肯定能够给她充分的安全感。
于是情况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兰蒂芙看到希瑟正看着她这边和店主有说有笑，频频点头，她总觉得希瑟在乱说什么不该说的事，而且开始感到了生气。
稍后一定要让她闭紧嘴。兰蒂芙暗想。
“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奥恩若有所思地望着临近桌的客人自言自语般感慨。
“你应该比这些人心惶惶的当地人清楚内情吧。”为了让气氛不至于过于僵化兰蒂芙还得接话，并且决定佯装对备战的事一无所知，“也许你能给我点建议？”
“哦，实际上……没有必要产生任何恐慌。”奥恩朝兰蒂芙的方向转了转变得认真起来，“实际上那些传言指的是艾沃尔开春后将要加入乌巴·拉格纳森的计划，我们要去英格兰干票大的。”
“就是这？”兰蒂芙一只手撑在下巴上支着桌面问。
“是啊，除了劫掠还能有什么？”奥恩摊开胳膊一脸无辜。
“是劫掠，还是战争？如果只是劫掠不会引起这么多的猜疑吧，毕竟那种事维京人每年都在干。”兰蒂芙挑起一边眉毛问，“奥恩，你会想在英格兰定居吗？”
这个问题确实出乎奥恩的意料，他愣了愣才答：“当然，那里一年四季气候温和，从不缺阳光和雨水，土地肥沃物产丰饶，还有群羊羔般温顺的撒克逊人任由驱使，不正是理想的家园吗？不过我一个单身汉谈家似乎想得太多了，现在就想安居乐业早了点。”
“你的意思是等你成家，就会认真考虑定居务农？”
“是啊。”奥恩说着往桌前又靠了靠，两手交叉起来望向兰蒂芙说，“带着夫人去找个水草丰沛的好地方，建个小屋围个院子，再垦片足够养活家人的田地，然后再生养几个小孩，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当然也许还会怀念劈砍血肉的手感，但除非迫不得已我应该不会再参与争斗杀戮了，毕竟能过上安逸富足的生活谁还会热衷于刀头舔血？荣耀什么的不过是骗愣头青去送死的话术罢了。”
“有道理，所以你真的不再考虑下希瑟吗？”兰蒂芙朝还在跟店主聊天嬉笑的希瑟说，“她差不多可以算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了，我了解她，她肯定适合和你一起过那样的日子。还是说你介意她的出身？”
“那怎么可能，不瞒你说，我母亲就是奴隶，是我们的国王赏识我母亲机灵又忠诚，才恢复她的自由身。”奥恩耸耸肩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不感兴趣就是不感兴趣，而且——”
奥恩苦笑起来继续说道：“而且你都说了是战争，我很可能无法生还，啰嗦那么多全是空话。”
无法……生还！
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
兰蒂芙突然感到心被揪紧，仿佛是被高悬在某个无底深渊之上。
艾沃尔可能一去不回？
不行……不行不行，她接受不了这个结局。
“兰蒂芙？”奥恩又凑近了些将她唤回眼下，兰蒂芙飞快眨眨眼强迫自己挽起笑容应道：“呃，那就祝你在出征前至少能感受到慰藉你的温柔乡吧，希瑟怎么还没好？”说完兰蒂芙张望一番发现希瑟还靠在桌子前朝她傻笑，立马气不打一处来怒问：“还愣着干什么！想饿死我吗！这么点事都办不好！”
希瑟一个哆嗦赶忙往木盘子上放进麦芽酒跟热气所剩无几的烤肉，此时奥恩刚从她身上收回视线看向兰蒂芙的奥恩，压着嗓音用桌边人刚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就在这儿借宿，如果你需要，任何时候都可以。”
说完他立马转身推开椅子大步流星离开了。
留下刚刚来到桌面的希瑟目瞪口呆。
“我的妈，我没听错吧。”希瑟一边放下盘子一边拖过椅子凑到兰蒂芙跟前兴奋地满眼放光，“他刚刚是在邀请你吗！”
“啊？他说他在这儿住，其他我不清楚。”兰蒂芙淡定装傻，拿起麦芽酒趁热灌了一大口。
希瑟还不放弃，胸脯都压到桌面上了也要凑近来提醒：“他告诉你住的地方还说随时都可以，不就是在等你……吗！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聊打仗呗。”兰蒂芙边嚼肉边望向天花板回。
“哦哦哦，是说春季劫掠那事儿吧，唉，可怜的奥恩一定希望赴死前能至少拥有一次吧。”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去呀，以你的丰富经验肯定能抚慰他躁动的心。”说着兰蒂芙还耸耸肩，“反正就睡睡，又不谈感情，男人也不在乎这个，快点去吧。”
“你……原来你都知道啊！”希瑟没忍住拔高嗓门，“那你就不能……”
“能什么？你想要我干什么？”兰蒂芙嘭地放下平底杯怒问，“我想干什么都与你无关，你喜欢你就去争取，也与我无关，你要是有那个意思我劝你尽早，下午我就离开斯塔万格。”
“这么快？？”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逗留也没有意义。”
“可……可你还什么都没买呢。”
“我不是早说了我不是来买东西的吗？”
“可……“
“可什么可，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什么心思？？”兰蒂芙口气立刻变得严厉起来，“再敢瞎管我的私事我就把你卖到海峡对岸去，不信就试试吧。”
希瑟委屈地砸吧嘴问：“你不会真的指望……你跟那个人能长长远远地走下去吧？”
兰蒂芙猛地攥紧拳头问：“你说什么？”
“我只是在说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啊，你明明也该知道的。”希瑟咬着嘴唇坚持道，“玩玩儿可以，但都是女人怎么可能长久啊？迟早你要嫁她要嫁，到时候你们整天围着孩子丈夫打转，想偷腥都挤不出时间。这个世界本该如此啊，男婚女嫁是所有人的归宿，你跟西格德闹成那样以后怎么办？我知道艾沃尔对你不错，可她不可能帮你一辈子啊，还是得正儿八经找个好男人……”
话没说完就被响亮的耳光打断。
“我的话你没听懂是吧。”兰蒂芙不知不觉站了起来，扇巴掌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我不需要个执着于教我怎么活的仆人，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兰蒂芙就踢开椅子抓起手杖迈开大步往店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