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德？
他身上也有神族血脉？
艾沃尔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很久没有被震惊到了。
毕竟她从未发现西格德身上有任何特异非凡之处，他本人也没提起过，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的关系不够亲近，不管怎么说，纠结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重要的是——
“他身上有谁的血统？”艾沃尔凑近斯瓦拉追问，后者冷哼一声反问：“这种问题不该去问存在于你神识之中的那位智者么？也许你所能至之处会遇到的同类不少呢，你不能每次都来问我啊。”
“我要你现在回答！”艾沃尔一只手就攥住斯瓦拉纤细的脖颈将她连人带凳提离地面，“你是不是忘了，现在我们的国王正摇摆不定，疑心甚重，我一句话就能决定你今后是继续当你的女先知还是沦落为丧家之犬！你真以为自己还是神后，还可以发号施令？”
斯瓦拉的脸开始青紫时艾沃尔松开了她，她坐的椅子还危险地晃了晃发出嘎吱声，斯瓦拉垂着头咳嗽许久，等艾沃尔重新坐定换了个腿架起来时，她才稍稍抬头，用干哑的嗓音挤出回答：“……提尔。”
“什么？”艾沃尔低头凑近斯瓦拉脑袋问，“提尔？”
“对，就是那位……战争与勇气之神……誓言与荣耀的守护者……奥丁的挚友提尔。”斯瓦拉抬头终于抬头看向艾沃尔，又道，“你们还真有缘分啊。”
艾沃尔冷笑几声，笑声极尽讥诮之能事，然后直起上半身，扭头看见了背对着她们在门口站着的兰蒂芙。
略一思忖艾沃尔站起身，斯瓦拉急得喊问：“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我！我已经足够配合你了！你还想知道谁有神族血统吗？只要我知道的，能看见的，我都告诉你！”
“闭上嘴。”艾沃尔扭头睥睨着满头大汗的斯瓦拉说，“时候到了你自然知道。”
说完她大步流星走向门口伸手去揽兰蒂芙的肩，然而就在够到肩膀的瞬间，她的周围倏然落下暗幕，腾起雾墙。
艾沃尔默默垂下胳膊，独眼老人从迷雾之中大步走出高声质问：“你为什么要将伊甸碎片学藏起来弃置不用！你这是暴殄天物！！”
“我就知道，”艾沃尔毫不掩饰面上嘲讽，扯了扯嘴角说，“你当时想阻止我前往海姆达尔神庙，正是为了刺激我坚定夺宝的决心。你自以为很聪明吗？”
“聪明不聪明，自有事实证明。”奥丁来到艾沃尔跟前又开始绕圈踱步，“你这不是把金苹果带回来了吗？我的问题是你为什么要无视这样伟大的造物！”
艾沃尔扭头直视奥丁仅剩的那只眼，给出回答：“我乐意。”
奥丁腮帮子抽搐两下，似乎是努力调整了下心情和表情，继续踱步又问：“那我能问问为什么吗？总有个原因吧？”
“不能，”艾沃尔往前走了几步远离奥丁，回答干脆，“原因也与你无关。”
奥丁的脸在艾沃尔背后扭曲几番，勉强恢复正常，又拔高音调问：“你真的明白伊甸碎片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吗？那——”
“可以改写命运，缔造历史，我知道，不用强调。”艾沃尔转过身面对奥丁表情很是不耐烦，“正是因为如此，我绝不会用它。”
“为……算了。”奥丁扶了扶额，抬头时目光炯炯问，“那么你的爱人呢？你也可以置她于不顾吗？”
艾沃尔这回进入尼福尔海姆之后头回正视奥丁，揪紧眉头问：“你说什么？”
“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自你九岁之后，我在注视你的一切，”奥丁摊开手口气理所当然，“虽然你对伴侣的选择标准略出乎我的意料，不过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问题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想。”
“有话直说。”
“你们现在确实是碍于斯蒂比约恩的威压不敢露馅，但难道没了斯蒂比约恩你们就能肆无忌惮了吗？你们会被视作反自然的怪胎，妨碍正常繁衍的罪人，需要矫正的年少轻狂，每个人都会热衷于把你们掰回正轨，而吝啬哪怕一个字的祝福，你难道没有意识到？你们二人选择的存在方式，正是世人难以容忍的大错特错！”
艾沃尔沉默了，奥丁心知这是戳中了要害，于是趁热打铁继续道：“但是如果你正确使用了伊甸碎片，改造这个世界轻而易举，不信你尽可以试一试，难道你连试都不敢试吗？”
“这种低级的激将法对我来说早就没有用了，”艾沃尔恢复了神色如常说道，“我说过，不用就是不用。”
“为什么！你连为了改善生存环境的努力都不愿意做，你真的爱她吗！”
“住口！你也配质问我？！”艾沃尔指着奥丁脑门大声怒斥，“首先，你怂恿我去做的一切事左不过是为了让我对你产生信赖再伺机夺取肉身，所以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其次，我和她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插手干涉，就算是你这个死皮赖脸的寄生者也一样！”
“寄……寄生者？？”奥丁终于是没忍住被气得面容歪曲嘴角颤抖，“你那看穿万物的神眼是谁赐予的？驯服渡鸦的天赋又是哪儿来的？超乎常人的智慧又是由谁赋予？没有我，你以为你能成为现在的样子吗！”
“我之前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向我抛出这些问题。”艾沃尔嗤笑一声道，“就算你说的全是事实又怎样？你可以试试再夺回去？”
“夺……你简直厚颜无耻！”
艾沃尔大笑起来，笑够了摇着头依旧理直气壮：“我厚颜无耻？你以为我是被谁教会了这样的厚颜无耻？你知道撒克逊人怎么评价我们吗？脸皮薄就别去劫掠别去杀戮，安生在家四季种田，你认为可行吗？不行，当然不行，抢到的都是我的，抢不走的也是我的，这就是你从远古起就教化维京人的生存智慧，我没说错吧？”
奥丁哑然，他无法反驳，推翻这个逻辑几乎等同于推翻他和他的神族族裔们所有的过往事迹，人类是在伊述人的意志下带领发展的，民族性格的形成自然少不了伊述人根据地缘环境悟出的生存启迪的影响，说是他们阿萨神族与这片极北寒地一道塑造了维京人的存在方式也不为过。
“不愧是神族授予的智慧，”沉默良久后奥丁扯起嘴角笑了笑说，“真是能言善辩。不过有件事我提醒你许多次，但你始终不放在心上，事实上你并没有这个资格无视。”
“你说什么？”
“这是我的领域，我难道不是警告过你许多次吗？”奥丁嘴角的笑意越发得意，“在这里待到我满意为止，这是你无法违抗的命令。”
“事实上这个问题我也思考过。”
艾沃尔几乎是立刻作出的回应，让本来打算就此隐去身形，笑看囚徒气急败坏的奥丁暂缓了行动，听着艾沃尔从容继续道：“既然机会难得，我也不能浪费，反正你在这种地方也是孤独寂寞的很，最好别推辞。”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奥丁正在认真思考对方是不是第二次调戏他了艾沃尔手中银光一闪，亮出一柄令奥丁感到无比眼熟的长枪。
等……那不是刚格尼尔？
艾沃尔只是在前几次他们会面时挨过这柄神枪的打，居然就能完美将其复刻在脑海之中？
不不，熟悉程度是一回事，恐怕伊述人——也就是自己那借由血脉传承的记忆和印象，也能帮助艾沃尔轻而易举的在外形上复制出神王的爱枪。
奥丁恍神间艾沃尔已然摆开架势压低身架双手持枪，朝他叫嚣：“来啊！战个痛！”
话音还未落神枪白光炽目的枪尖就气势汹汹朝奥丁下盘刺来，惊得他不得不“作个弊”用瞬移躲开，然后下意识地就也亮出自己的兵器。
是我的错觉吗？奥丁忍不住思考，刚刚艾沃尔在那种距离就出刺，难道是看穿了刚格尼尔的秘密？
那倒也不奇怪，毕竟她挨过毒打了，倘若真是个有天赋又敏锐的武者，确实能察觉出刚格尼尔的枪身长度比实际能刺出的要短。
眨眼间艾沃尔提枪杀到，二话不说挺枪就刺，奥丁一边见招拆招一边纳闷这家伙不是嫌弃枪术非后天所学十分忌讳使用吗？怎么这会儿大剌剌耍起枪来了？接着他想起确实艾沃尔重拾枪法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至于原因，她刚刚已经解释过。
抢到的都是我的，抢不走的也是我的，这当然也能包括技艺和能力。
原来她是突然想通了。
不得不说现在的艾沃尔枪法大有长进，骗招能识破攻速更迅猛，预判也更加精准，明显比上次对付起来吃力了一些，但那又如何呢？奥丁心想，我用枪多长时间，她多长时间？
假意被艾沃尔猛烈的攻势击退后，奥丁尝试反转枪头仿佛意在戳脚，艾沃尔立刻横枪去压，哪知对方枪头不下反挑削掉了她的大半右耳，刹时间鲜血淋漓淌进她肩头的浓密兽毛坎肩之中。接着被奥丁一枪拍在脸上连连后退。
艾沃尔刹住脚，右脸颊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她伸手摸了摸伤口，突然露出笑容。
这人什么毛病，奥丁感到疑惑，虽说这里受的伤全都是虚妄，但毕竟是源自记忆的痛楚，越是身经百战就痛的越真实。
她笑什么？
“好枪法，”艾沃尔将血液抹过下巴垂眸看了看说，“领教了。”
说完她掂了掂枪又冲了上来。
不是，我为什么要当她的陪练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奥丁立刻于雾中隐去了身形，让艾沃尔扎了个空，艾沃尔提着枪转了一圈破口大骂：“跑什么？？你这个懦弱无能的老骗子！连引以为豪的枪术也不敢与人比划了吗！你要在这里躲到地老天荒吗！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你管这叫惩罚？？”
捕捉到微妙的金属震响声艾沃尔就知道自己成功了，奥丁果然突然现身用一记突刺作招呼。艾沃尔轻易侧身避开化解，两人又战作一团，枪走如银蛇铿锵不绝耳，奥丁甚至险遭枪刃切脸，好在自己经验足反应快化险为夷，接着他才意识到，艾沃尔居然在学习。
通过实战简单粗暴地谋求进步。
雷金霍斯死后，再也没人有资格当她的老师了吧。至于优秀的对手，至少吕加菲尔克内能跟她战平手的战士的确是找不到。
都独孤求败到我这儿来了？
不对！
奥丁右手反手握枪猛地拍击将艾沃尔逼向身前左侧，紧跟着凭空造出个石堆来蹬上借力反身又是狠狠一拍拍折了艾沃尔的锁骨，疼得她立刻青筋暴起面露痛苦，只能被动格挡。
这不是作弊吗？？哪有这样的？凭空造物她怎么预判？
奥丁并没有留给艾沃尔质问的机会，再次隐去身形，只留下话音缭绕：“我没空陪你玩，老实呆着！”
接着艾沃尔又开始骂不绝口，这是奥丁无论如何无法忽视的“攻击”，这个空间之中的任何动静都会传到他的耳朵里。艾沃尔从他本人骂到他父母，骂到他的配偶情人，几个孩子，从奥丁的行为作风骂到为人处事，终于，他实在忍不了了，用幻想分身吸引了艾沃尔的注意后一枪捅穿了她的喉咙，怒吼着“你给我滚出去！”猛力将其戳飞。
“啊！”
突然从后猛地一推背让兰蒂芙差点撞到门上，还好她反应快撑住了门框。
她回头看去艾沃尔正微微瞪着眼摸了摸脖子，接着才反应过来该道歉：“……对不起。你的背——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兰蒂芙翻了个白眼，又问，“你是不是又——又去见奥丁了？”
“是啊，”艾沃尔承认得干脆，“走吧，回去再说。”
她揽过兰蒂芙的肩就往外走，刚出门发现外头在飘细雨，于是便把自己的斗篷麻利解开搂着兰蒂芙钻进斗篷里一起披着挡雨走出屋子。
“我能问问你跟奥丁都聊了什么吗？”兰蒂芙努力抱紧了艾沃尔的腰问道，艾沃尔沉默片刻才答：“我希望我能在他的指点下使用那个金苹果。”
“你肯定拒绝了吧。”
艾沃尔忍不住露出微笑，兰蒂芙果然能懂。
“还有呢？”她又问。
艾沃尔思来想去，想起了她不愿意细想却又忍不住回忆起的只言片语。
她看向眼神中很有些期待的兰蒂芙，却突然说不出口。
奥丁预见了关于你我的惨淡未来。她望着她明亮的双眸心想，但我不会因此有丝毫动摇，就算全世界都在施压也绝不考虑任何退让和迁就。
没错，只要你愿意，我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
“怎么了？”兰蒂芙忍不住好奇催问，“难道是有什么难以启齿？”
艾沃尔突然停下脱下斗篷，却揪紧领口让兜帽将兰蒂芙扣得更严实。
感到疑惑的兰蒂芙正要再问，刚启唇艾沃尔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将她未出口的话语封进喉中。
作者有话要说：奥丁：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