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蒂芙眨了眨眼，一时不知如何回复。她本来想问艾沃尔如果佛恩伯格惨遭兵戮，那对你而言不就是第二个海厄波尔，但兰蒂芙转念一想，首先艾沃尔对佛恩伯格并没有像对海厄波尔那样重视和执着，她已经不止一次地表示过想要离开佛恩伯格另寻出路，另外照刚刚艾沃尔的说法，哈拉尔德就是真打到都恩伯格家门口了，只要保证顺从后他真的可以秋毫无犯，反倒比打个你死我活更有利于保护民生，更何况等到佛恩伯格都被攻击那整个挪威也几乎全部沦陷了，拼死抵抗也没有赢的可能。

可兰蒂芙就是听着艾沃尔刚刚那番话怪怪的。

接着她总算挤出个能够表达自己疑惑的问题问了出来：“那……那如果哈拉尔德真如传说中那样灭绝人性，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只留焦土废墟，你还会建议斯蒂比约恩投降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呢？”艾沃尔的表情好气又好笑，“我建议投降又不是因为我喜欢投降，是因为这样是最大限度减少领地损失的办法，而且这样做必须有个前提，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吧？”

“是指剩余还未被哈拉尔德征服的各领国终究没有团结起来，而是各自为战，又被一一击破，最后只剩南方小国孤掌难鸣的时候？”

“嗯，说到孤掌难鸣，哈拉尔德肯定还会封锁海上出口，真真正正地把佛恩伯格变成孤岛，他能打到那个地步就肯定有这个实力，总之如果是我一定会这么做。”艾沃尔顿了顿突然叹口气继续说，“时间不多了。”

“你说的是给不愿向哈拉尔德称臣的领主们结盟的时间吗？”

“这次夏季劫掠，对你父亲来说可能就是统治的终结。”艾沃尔望向森林边缘从枝杈间露出的天光说，“哈拉尔德很可能不会去海外劫掠，而是——”

“而是会继续推进征服进程，继续侵略海尔格松。”兰蒂芙说着咬住了下唇，艾沃尔垂眸瞥了她一眼问：“怎样，你打算向你父亲透露我的决定吗？”

“透露了又怎样，你们的援军几乎是我父亲唯一的希望了，没有你们他根本支撑不下去，听说了你的态度之后他只会更加努力的讨好你以继续争取机会。”

“你对你父亲的兵力有了解吗？”

“了解？我可太了解了，”兰蒂芙扭头看了眼艾沃尔耸耸肩说，“我离开之前我父亲手下没有任何像斯万格佛那样的职业战士，所有能动员的兵力都是民兵，本土作战的话四千人不能更多了，我猜现在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情况确实跟‘好’挨不上边。”艾沃尔说着抬手挡了挡阳光眯着眼说，“我的决定果然没有错。”

“听你的口气，我父亲完蛋了。”

“是这样的，如果我见死不救，过了这个劫掠季海于格松就要易主，但如果我愿意派兵增援——”

兰蒂芙转过头去，勾起嘴角表情揶揄地等待艾沃尔的下文。

“以竭尽全力为前提，只要还有人可用，我可以击退大概两到三波攻击。然后——”

“然后？”

“还是老话，如果在我争取时间的期间我的盟友仍然不够壮大到能够反推回松恩的地步，那我帮助你父亲做的一切只是在拿战士的命送人情而已。当然，这可能会被诗人写得十分悲壮慷慨，但我不需要这种名声。”

兰蒂芙笑了笑又问：“那如果到时候斯蒂比约恩明知局势已经无法挽回，还命令你必须血战到底呢？”

“斯蒂比约恩不会这么做，西格德倒有可能。”艾沃尔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我不会为了他带着众多战士去找死，就是这么回事。”

兰蒂芙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明白了，今天你有什么打算？是不是该开始干活了？”

“是啊，我也休息够了。”艾沃尔呼出口气说，“该干活了。”

“我得先回去好好洗个澡。”兰蒂芙撩了把鬓发说，“之后再去找你。”

“那我得派个人告知你我的去向。”

“不用。”兰蒂芙嘴角扬起自信的弧度，“只要我稍作打听，只要你还在海于格松，我总能找到你。”

“那好，我等你。”艾沃尔说着扯了扯缰绳，又道，“但我得先把你送回长屋。”

这回兰蒂芙以沉默作为同意，艾沃尔这就甩开马鞭鞭策坐骑同兰蒂芙一道共骑疾驰返回韦恩斯的长屋，到了地方后两人下马暂作分别，分头行动。艾沃尔直接赶往那她从朗格纳松找来的胖女孩儿的住处，那女孩早就已经梳洗完毕穿戴齐整，却莫名的神色紧张，紧绷身体，好像在等某个重要人物大驾光临不敢懈怠般。

艾沃尔特意放轻了脚步声，本来是担心吵到她休息，但进门后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哦……早啊！”姑娘站起来身体就绷得笔直，脸上堆起来的笑意也颇不自然。

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呃，”艾沃尔抬手在额角附近比划了下问，“你叫什么来着？”

“格恩达尔。我叫格恩达尔。”

“格恩达尔，是个好名字，”艾沃尔边说走进屋来，“有件事我需要你帮忙。”

“你说！”格恩达尔嗓门相当响亮，“只要我能做得到，一定答应！”

答应的这么快……

“去帮我把所有曾经与我们同路同船的盾女们都叫到前院集合。”艾沃尔顿了顿又说，“如果暂时没有看到我，就在原地等待。”

“只要……把人叫起来集中就行？”

“是啊，有难处吗？”

“不不不没有！”格恩达尔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这就去！”

说完格恩达尔一溜烟从艾沃尔身边跑开，后者目送了她背影片刻，自己也行动起来大步流星来到屋外，三两下就轻松攀上长屋屋顶，蹲稳了之后即与希宁共通视野，俯瞰大地。初春的城镇明显比深冬相比要多了许多缤纷色彩，到了野外那些五颜六色便渐渐褪去，变成灰白与藏青、墨绿、深蓝交相接替的广阔景象。艾沃尔也不是头回来海于格松了，大致该往哪个方向去观察她心里有数，希宁在飞跃过海于格松方圆百里土地又振翅盘旋数圈后终于能飞回长屋，落到屋顶上艾沃尔肩头来。

希宁返回之前艾沃尔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在希宁飞回之前给希宁准备好了充足的鸟粮。艾沃尔专门给自己的腰带开了个盛放鸟粮的腰包，希宁其实完全可以自行觅食，但每次替艾沃尔“跑腿”干活之后还是会来向艾沃尔乞食。艾沃尔在这种时候从来不会吝啬投喂，每次都喂到希宁实在吃不动为止，这次也不例外。虽然自己还有事要做，但艾沃尔还是宁愿呆在屋顶上旁观希宁进食，时不时捋两把希宁那黑得五彩斑斓的丰茂羽毛，明知希宁进食时不喜欢被人骚扰但艾沃尔就是忍不住，反正希宁就算是叨他也不会下狠嘴，并且也总是会一边忍受骚扰一边原地进食吃到嗦囔都鼓起来为止。

只不过在骚扰希宁进食的过程中艾沃尔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不过她更加心急能不能尽快展开初轮筛选，所以在内心稍微挣扎一番后还是放弃回长屋补充早饭的打算。早已忍无可忍的希宁吃饱后立刻振翅飞走了。艾沃尔仔细一听已经可以听到脚下传来人声吵嚷，等她探出头去果然发现长屋前院挤满了人，嘈杂声中参杂着格恩达尔奋力呼叫的声音，艾沃尔不再耽搁立刻下了屋顶赶到前院，气沉丹田吼了声“安静！！”，吵吵嚷嚷的前院才慢慢安静下来并且众人目光都转向艾沃尔。

艾沃尔打了个手势招来满头大汗的格恩达尔，询问后得知她已经点过了人头，但是因为不清楚应该到位的总人数是多少所以也不确定来的够不够多，但艾沃尔清楚，她也不打算让这么多人堵在长屋门口继续等待剩下未到齐的人员。于是她趁着盾女们尚且还保持安静，让她们保持基本的队形从长屋前院出发，跟着她徒步前往她选定的简陋训练场地，这次徒步路途不算轻松，不仅距离长而且还得翻越山丘涉过溪水，结束路程到达目的地后，这些女人的状态将会成为艾沃尔评判她们资质的第一个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