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齐骏的妻妾并不多，他是所有皇子中最先封王的，到现在也不过四个女人，更别说子嗣了。
瑞平信中提过，穗棠帮他处理着军营的事，王妃的母家一直在暗中提供银两，我算是出脑子，这样算来，也只有弄月单纯是他的女人。
人不多，席不大，在这档口大家对正在筹划的事都心知肚明。不到一个时辰，便都散了。回到各自的地方，推动暗潮汹涌。
几天后，王妃找到了我。
她来得很急，刚一进屋还来不及关门，便立刻凑到我耳边说：“扇扇，你要我保的人，快不行了。”
瑞平的信里说她遭到了虐待，救是救了回来但也只剩半条命了。
“告诉她，想替她的小姐报仇，替她心爱的男人平反，无论如何撑下去！实在撑不住就拿猛药吊着，不管什么方法，哪怕死，也绝对不能是现在！”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王府。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什么叫心急如焚，偏偏还急不得，得顾着面上的沉稳。当初我让瑞平去找柳眉，从她入手引导秋奴调查她生母的死因。在交出扳倒皇后的证据之前，她还不能死！
再见柳眉之前，我还要去见一个人。当年事发之前，我据实相告，齐骏才愿意在暗中救下柳眉，可惜他费了半天力气，只把事情办成了一半。
匆匆来到十二皇子的府邸，没想到瞿文源也在这儿。
“小瞿大人，我有要事与十二皇子相商，可否请你回避？”我直言道。
瞿文源却将面前的茶盏推至身边说：“夫人莫急，先喝口茶吧。”
“小嫂子别急，大夫已经过去了。”听齐敏这般说道，我也明白了。一个柳眉，劳动安禹王府、十二皇子还不够，连瞿家也插手了。
只是瞿家是为了什么？
瞿文源似乎知道我的疑惑，问道：“慧夫人可还记得当年成安王、德宁王想与我家结亲之事？沫儿和您提过。”
“是她啊……”
“母后这回可是搬了好几块石，脚都要被砸扁咯。”十二皇子调侃道。
“十二皇子，我今天来是要知道你们救下柳眉后所有的事。”信中只说了个大概，又牵涉到皇帝的近身太监张佑，看得我是稀里糊涂的。
“嗯。”齐敏朝我点了点头，然后详细说清了事情了来龙去脉。
原来秋奴为了争宠，把柳眉推给了张佑。而张佑虽顾着旧情同意救下柳眉，但又是个以虐人为乐的变态。若非齐敏找到他藏匿柳眉的地方，把人抢了过来，只怕柳眉早被他折磨死了。
“秋奴知道吗？”
话刚出口我便自嘲地笑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当时不知，之后只要她想，我不信她没有办法把柳眉拉出火坑。
“真是疯了……我就该把她扔到乱葬岗去。”那可是柳眉，唯一对她真心真意的人，从小照顾她，足够衬得上是亲人了。她可真是比原著里疯多了。
“小嫂子别气，我这还有根山参，您给一起带去吧。”齐敏说完就离开了。
我正想着待会儿见到柳眉该说些什么呢，眼前突然递过来一方帕子。
“你出汗了，柳眉在京郊的庄子里，郊野风大别着凉了。”
只是刚才赶来时有些急了，况且说了这么会儿，汗早干了。虽说如此，我还是接过了汗巾，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我和瞿文源一同离开了十二皇子府，就在两人告别之际，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瞿家，当真只是为了报皇后算计之仇？”
瞿文源却没有回答。
我又问道：“是瞿大人的意思？”
“人都有私心的，只要无伤大局，慧夫人何必深究。”瞿文源说道，算也不算，回答了我的问题。
“夫人，该出发了。”陈山在身后催促道。
身边常用的人都被我派了任务，我走得急暂时抽调不回。柳眉又是隐晦之事，况且张佑还在找她。恐有危险，齐骏便安排了陈山护送。
陈山扶着我上了车，瞿文源的车驾停在我之后，他虽已上车但前路正好被我们挡着。
陈山呵斥一声，车驾应声而动。走了几个数后，我掀开身后的窗子。
“等等——”我喊住了后面正要转走的马车，“跟我走。”
“跟我走。”我又重复了一遍，直到看到那人挑起一方车帘复又缓缓放下后才合上了后窗。
“情况怎么样了？”
“暂时救回来了。”瑞平从屋内出来，看到一旁的瞿文源楞了一下。
“能说话吗？”
“大夫说需要静养。”
我可没这么多时间。推开门，还好屋内有一架屏风。我示意瞿文源进来，他安静地停在了屏风之外。
柳眉正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面色泛红，唇色却是惨白的，桌上放着半壶汤药，壶口还冒着热气，染了一屋的药味。
“柳眉，是我——”
她听到声音后睁开了眼，想要撑起身子起来但似乎不够力气。
“你要活着，还是要报仇？”
“奴婢…奴婢要报仇。”她说着又挣扎了几下。我慢慢走到她跟前，将她摁了回去。
“把证据给我。”
“三小姐，给了你奴婢还能活着吗？”
“你不是选了报仇吗？”
“小小姐的死，不是三小姐策划的吗？三小姐也是…也是小小姐的仇人。”
“她的那些事，若非她愿意，谁还叫人强迫了不成？”我嘲讽道。
“小小姐从来没想过要入宫！”
“皇帝的心思她不知道吗？不是她仗着皇帝的怜爱胡作非为引火烧身？”
“那也是陛下见色起意，强迫了她！”
柳眉怕是真不想活了，我看着床上激动的人，额间已经沁出了汗珠。
“我来，不是找你评论是非的，若想报仇就把东西给我。”
“奴婢说了……三小姐也是……小小姐的仇人……”
柳眉喘着气说，我等了一会儿，等她把气顺匀了才有问道：“那我爹的呢？”
“将军……将军……”
“我爹为何会孤立无援，我哥为何死守一城不肯出兵援救，还有铁骑营的亲军将士，怎么偏偏那么巧，就去押粮了呢？”
“我哥还算有个尸身，可我爹呢？他戎马一生斩敌无数，一杆长枪赫赫威名谁人不知！最后被抛于战场，于万马蹄下践成肉泥。十多年了，还有多少人记得他？连我都快忘了他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将军……”
“他可以不要将军之名，可以不要铁骑营的大军，可以不要一切的富贵权利，但不能不要清白。”我继续说道，“而你手上的东西就能证明他们的清白。”
“一条汗巾罢了，就算给你也没人信的。”
“只要那人信，就行。”
“他若信了不就代表小姐爱的是将军，他不会信的……”柳眉摇了摇头说。
“我爹不值得她爱吗？”
柳眉哆嗦着双唇，却未说出半字，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少年人的喜欢总是浓厚而热烈的，我爹、婉茵还有那个他，都值得被爱。不管他们是何种感情，都不该被人横插一脚，挑拨离间。当初爱着的少年死在了自己的骄傲和猜忌里，这个结局他们都有责任。”
原著是以秋奴的视角展开的，在她眼中我爹对她娘几近厌恶，是个不折不扣的家暴渣男。但在我继承原主的记忆后，其中经过虽也模糊，但绝不是秋奴口中那样。
“而那个挑拨离间，故意栽赃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那是皇后！就算陛下信了，又能如何？小姐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小小姐又……没用的。”
“陛下或许不会动她，但安禹王会。”
“你……安禹王……你和他？不可能！”柳眉有些语无伦次地否定道，“当年他和小小姐那样好，还不是狠心抛弃了小小姐，他不会听你的！”
“我拿江山和他换，他怎会不愿？”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讥笑道，“秋奴能许他江山吗？名副其实堂堂正正，被人称为‘陛下’的江山！我能许他，而且普天之下只有我能许他！不止如此，我还能送他名留青史，成为建功立业的明君。”
“你……”柳眉或是被我的样子震到，一时有些语塞，回过神后才问道，“你爱上他了吗？”
“爱？”我笑了一下说，“或许曾经有机会，但已经被他断送了。”
“你既然不爱他，为什么当初要和小小姐争？如果小小姐能嫁给安禹王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你了解安禹王吗？知道王府内的情形吗？知道安禹王妃是什么人吗？知道府里其他妾室的性格和背景吗？觉得齐骏会为了秋奴舍弃她们吗？”我抛出一系列问题，当然也没指望她会回答上。
“退一万步讲，就算一切如你所愿，今日你还会在这里只剩半条命。”
“不可能。”柳眉斩钉截铁道。
“因为我还活着。”柳眉动了动身子，我俯下身想去搀她却被她躲开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收回手继续说道，“没有安禹王，我还有将军府，凭着这个身份，远嫁离京，反倒能落个清净。”
“再退一步，就算连将军府都没有，以我的本事想要自保绝非难事，甚至还能从秋奴手里把齐骏抢过来，你信吗？”
“三小姐的心计手段，奴婢算是领教了。”
“心计手段谁都有，说真要论起来，我还差皇后娘娘好大一截。我敢说这话，靠的绝不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有的是能助他乘风扶摇，安民定邦的本事。”
“三小姐有如此神通，何必要抓着安禹王，德宁王不一样吗？”
“因为我相信齐骏，他比任何人都适合当好这个皇帝！”我负手而立，声音因情绪的起伏不自觉提高了。
稍稍平复了情绪后，我看着柳眉继续说：“柳眉，我让人救你，不单是为了那个证据，对于皇后我有其他的打算。我与秋奴势如水火，不死不休，但我永远记得那天在太和院，是你拿来了干净的裙袜，免我在众人面前丢脸。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你都保住了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尊严。这份恩情，我今日还你了。”
在我知道德妃之死与皇后有关，并且齐骏都知道后就明白了，原著里所谓的证据于我虽有利，但已不是必须的。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今日的对话她也需要好好想想，我便转身离开了。然而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转身走到屏风之后，居然看到了不止瞿文源一人，还有齐骏！
我对上齐骏的目光，他的眼里充满惊喜和激动，而我只有深深的厌烦。同时我目含愤怒，转头看了眼一旁的瞿文源。我不明白他怎么会让齐骏出现在这里，还丝毫不提醒我？
只一秒，瞿文源便别过了头，我用力推开二人，从他们中间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