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宫的长街里，沈乔兄弟的马车就遇到了外头的人。

一个谢景行，一个谢燕。

这两人也是今日进宫，却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

马车上，沈乔一看见外头的谢景行，突然就觉得闹心。

他想起沈娇娇前日对自己的哀求，又想起那个让沈娇娇几乎失控的李莲舟来，心里的感觉一时复杂极了，连此刻看到谢景行时心情都变得抑郁不少。

同样抑郁的还有沈乔旁边的沈玉。

沈玉的第一次交代在了谢燕手里，依照沈玉的脾气，身体恢复之后他势必会亲自踏平燕王府的，但是……

那晚上的那个乱梦，却让沈玉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前日在沈乔门口听到那些话仿佛更像是从侧面印证了他的那个乱梦可能不止是梦。

一时间突然毫无预兆地再见谢燕，沈玉的脑海里回想全都是乱梦里，谢燕酒醉抱着自己灵位就地而睡的景象。

“阿乔，你可是病了，脸色有些难看。”谢景行突然开口，声音打断沈玉的思绪。

沈乔垂了眼睑，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声。

“这几日不太舒服，也有些事情要忙，你暂时……就别来打扰我了。”

谢景行微微一怔。

沈乔回避他的视线：“我们还要去拜见皇上，便先走了。”

“阿乔……”

沈乔不听他的声音，放下车帘，让人走。

谢燕从始至终都只是站在谢景行的身后，他眸光扫过沈玉，确认沈玉并没有什么异常便没有开口。

结果。

沈玉看着像是没事，他那个小舅子却好像有些心事重重。

“你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了？”谢燕直接问话。

谢景行也是疑惑。

“我倒是没有做什么，不过你……”谢景行歪头看他：“听说骠骑将军府的徐二少看向了定远侯，一心想与定远侯做夫妻，你不介意？”

谢燕睨他：“那徐二少不是沈乔的义兄吗？”

谢景行道：“义兄一事无稽之谈，但他心悦定远侯一事却是阿乔亲口与我说的。”

这下谢燕皱起了眉。

谢景行轻叹着，微微摇头：“我如今已经抓住了阿乔，不论如何都不放手，你若还像曾经一样，任沈玉自去，恐怕也只是重蹈覆辙罢了。”

谢燕眼神骤然一冷：“覆不了。”

谢景玉睨他。

谢燕转身，一甩披风。

“这一次，只要那个位置上的人是我，谁都休想动他一下！”

……

沈玉与沈乔到御书房时，皇帝正在批阅奏折。

沈乔是有皇帝的口谕，可以不拜，沈玉却不行。

他进了御书房，规规矩矩地跪下叩拜。

皇帝眼皮睨他懒洋洋地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沈乔才反应过来那是给自己赐坐的。

这感觉……

“坐吧，许你坐着。”

皇帝开口。沈乔只得道一声谢，转而坐下。

沈玉则依旧跪在地上。

皇帝继续看他，却不叫他起身，只突然吩咐：“去将院正给朕叫来。”

沈乔呼吸一紧。

沈玉跪在地上，不为所动。

皇帝的眸光就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也不知道是在思量什么。

突然。

皇帝问话：“沈玉，你可曾听过前朝有位男皇后一事？”

“臣未曾听过。”

皇帝一噎，转眼去看沈乔。

沈乔心里发紧，他想起之前谢景行才解释过这男皇后的事，没想到皇帝会突然问……

沈乔不敢显露自己听过，只能装得一脸迷茫。

皇帝微微蹙眉：“怎么？你不曾学过史记吗？”

“学过，但不精。”沈玉道：“臣儿时跑马撒野惯了，最不耐烦坐在学堂读书识字，连授课先生都气走了几个，史记……也只是学了个零零散散。”

“还你好意思说。”皇帝哼笑：“以前寻你爹进宫陪朕，他给的答复不是你又疯跑出去就是又气跑了先生，弄得朕想见你爹还得自个儿微服私访！”

沈乔：“……？”

怎么感觉好像有点不太清白的瓜呢？

皇帝也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或者说是不想在意。

他就垂着眼，盯着沈玉，仿佛是在透过沈玉看着沈钊。

可看来看去除眉眼间只有几分相似，皇帝却找不出沈玉跟沈钊还相似的地方。

哦。

性子除外。

沈钊外冷内热，沈玉是内热外更热。

静若处子，动如……痞子！

啧。

闹心！

正嫌弃着，外头太医院院正已经来了。

沈乔心里隐约有个猜测却不敢问出来，他急得手心里已经冒着冷汗，心慌到几乎快要窒息。

怎么办怎么办？

看样子皇帝是想让这院正给自己把脉，一旦摸出来他怀孕了，那他……

（别慌，我在。）

沈乔：“！”

是苍术的声音，近得就像是贴在耳边。

沈乔下意识地想要扭头去找苍术……

（我暂时用了隐身术你看不到的。）

沈乔：“！！”

牛比了牛比了连隐身术都有了！

快说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庄闫，去给沈乔请个平安脉吧。”皇帝突然开口话音说得十分关切：“好好的一孩子，瘦得跟什么似的，可别叫人见了说朕亏待了他。”

庄闫应是转身朝沈乔走去。

沈玉心尖狠狠一跳，开口就要找理由拒绝……

“太医院的院正，医术应该很厉害吧。”沈乔状似天真地道：“最近我胃口不好，吃什么都没劲，晚上也休息不好，又不敢跟我大哥说，我去外头找了游方郎中可他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庄闫拿出方枕放在桌上笑着：“医术不行之辈，自然是诊断不了病症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也不知道我这又是怎么回事，这两日还开始浑身酸疼起来了。”

皇帝微微皱眉，看了欲言又止的沈玉，又狐疑地看着沈乔跟庄闫。

庄闫给沈乔把脉时，沈乔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沈玉也跟着把身侧的手给紧紧握成了拳头。

（别慌。）苍术的声音低低的在沈乔耳边响起：（放松身体，想象你病得厉害时的样子。）

沈乔屏住呼吸，依言照做。

庄闫微微皱起了眉。

“如何？可是病得厉害。”皇帝似乎想问的是另一个答案。

“沈小郡王的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

沈玉呼吸骤然一松，怀疑自己听错了。

皇帝皱了皱眉，似乎不满于这个答案。

可庄闫的话依旧在继续着。

“只是有些许的水土不服，再加上近来雨水季节导致了肠胃失调，吃些药好生调养着便无恙了。”

庄闫没有摸出喜脉？

沈玉心里震惊极了。

皇帝又问：“只是如此吗？”

庄闫不明何意，又再摸了一下沈乔的脉象。

“嗯……还有些体寒，需得注意保暖，切莫受凉。”

这一下，沈玉跟沈乔的心算是全都放回肚子里了。

皇帝也不再追问，只是挥手让庄闫退下。

“可惜了……”皇帝忽然叹息：“昨日朕听闻外头在传，说小乔怀了徐家二公子的孩子，还想着若传闻若是真的，指不定朕便能将你指婚个太子做个侧妃了。”

沈玉心里狠狠一紧，不接话只朝着皇帝拱了拱手。

皇帝又道：“朕原先还想着那前朝男皇后的事，便想着小乔若是能怀孕，想来你应当也是可以……”

“皇上说笑了。”沈乔开口：“前朝的事离得那么久谁知道是真是假的，再说这男皇后的事若不是皇上提起，我们也不知道，更合论这男子受孕一事，实属有些谎妙了。”

皇帝挑眉看他。

沈乔立即解释：“当然臣并非说是皇上，而是指胡说八道的那些人，这天下怪事虽然无奇不有，但说男人怀孕，未免太搞笑了。”

皇帝只看沈玉：“此事，你如何说呢？”

“臣……可否实话实说？”

皇帝挑眉：“赦你无罪。”

沈玉就吸一口气，开炸！

“这完全是子虚乌有胡编乱造见不得臣兄弟二人好过就妄加非议胡乱编排！此人用心歹毒还请皇上彻查！”

皇帝：“……”

沈玉越想越气：“此事说白了，不过只是一盆脏水无伤大雅，可仔细深究，只怕是有人想要夺了臣手里的兵权好占为己用！且不说男子受孕一事是否滑天下之大稽，若此人奸计得逞，到时臣手中的兵权旁落，若叫心思不存之人暗中将兵权收为己用……”

“反了天了！”皇帝猛地拍桌。

沈玉果断闭嘴。

沈乔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刀：“我大哥如今确实叫人眼红，难免让人心生记恨暗中下套。”

皇帝脸色阴沉，气呼呼的。

沈玉跪于地上，低垂着头。

皇帝盯着他看了须臾，忽地叹息。

“你起来吧，此事也是朕随口一说，你不比放在心上。”

沈玉只是叩了个头。

“至于其他事情，你大可放心，你沈家一门的忠心，朕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一句话，相当于是给了沈玉一个定心丸。

兄弟两人离开御书房时，沈乔的后背不知何时有些微润。

沈玉走他身边，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两人都没开口，皇宫里隔墙有耳，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不过苍术在沈乔耳边的声音倒是一直都没停过。

（啧啧啧不愧是男主，把你都搞怀孕了，也没被天谴。）

“……”

（这主角光环还真的是不容小觑啊，连我都甘拜下风了。）

“…………”

（不过看皇帝这样子，你要是真被确诊怀孕的话，我估计你大哥可能就惨兮兮了。）

“？”

为啥？

（皇帝不会把你大哥指婚给太子做侧妃，估摸着依照他对你爹的念念不忘，很可能会把你大哥给收入后宫？）

“！”沈乔震惊：“你说什么！”

沈玉懵怔：“小乔？怎么了？谁说话？”

“没……”

沈乔心里咚咚地跳着，眼见着不远处的宫人侍卫都侧眸朝自己这里看来，瞬间又不敢再表露分毫，只握紧了手，低垂了头。

沈玉见他如此，眼里瞬间复杂极了。

兄弟两人再次无声地前行，下了台阶时，一名小太监已经等候在那里。

“奴才参见定远侯。”

“公公有事？”

“回禀侯爷，太子殿下想请侯爷入东宫一见。”

太子殿下……

沈乔忽地抬头看向沈玉。

沈玉的神色忽地变得冷漠起来，眼里似乎有些抗拒又有些犹豫。

（太子殿下的身体似乎是快不行了，最好让你哥去见见，指不定这可能是最后一面。）苍术提醒沈乔。

沈乔心里叹息。

“哥，我们去东宫见见太子吧。”

沈玉皱眉。

那小太监跪在地上：“求侯爷去见见殿下吧，殿下身体……不大好了。”

“带路吧。”

沈玉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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