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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山火贲贲,饰外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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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罗浮好像变得极其陌生起来。

宣夜大街依旧人来人往,街头巷尾就鳞渊境暴动一事议论纷纷:持明族龙尊与龙师夺权导致内乱、饮月君贪取不死染指建木、龙尊勾结外贼意图祸乱仙舟……谣言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

扶涯只觉得荒谬。

按照她以往的性子,这些胡说八道的人都逃不过她的一顿打。可是比起情绪的宣泄,扶涯现在更想做的事却是逃离。

为何要逃?不知道。

逃到哪里去?不知道。

她一边气愤着把自己支开的丹枫和应星,一边又恍惚地想着,如果自己当时在场又能改变什么呢?无非就是斩杀怪物的人从镜流变成了自己而已。

那样的话结果可能会更糟糕,因为扶涯清楚自己下不去手,她也并不在乎罗浮之上的其他人会不会受到牵连丧失性命,只要那怪物有哪怕半分白珩的影子,对于她来说都是希望的曙光,她绝对绝对不会亲手葬送掉这份希望。

但他们不这样认为,丹枫也好,应星也好,甚至镜流也好,他们都觉得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完完全全的错误。

等扶涯满腔怒火地带着东西杀回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鳞渊境一片断壁残垣,建木之下血泪纵横,怨怼与惊恐还未散尽,悬浮的微尘在阳光下像徘徊的冤魂。

景元孤零零地站在显龙大雩殿上,望着一片狼藉的鳞渊境出神,像是处在另一个世界。

扶涯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似的愣了半天,想到:哦,这里还有一个倒霉蛋呢。

新上任的景元将军还没来得及大施拳脚,就得被迫处理好友瞒着他搞出来的烂摊子。此事牵扯到了持明族和建木,犯事的还是龙尊,各方利益倾轧之下,景元就算再意气风发现在也被折磨得满脸沧桑。

而扶涯一路走来一路打听,从好些人口中零零碎碎地拼凑出了事情经过,才惊觉丹枫和应星在一开始就她有所保留,故意以“魂梦一露”为借口把她派遣到其他星球,以免她真正掺和进来。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一个知道了跟没知道一样。

扶涯简直搞不清自己究竟该同情谁。

“你回来了。”

直到扶涯走到了景元面前,对方才堪堪回神,轻轻地冲她打了声招呼,话语里是掩藏不住的疲惫。

看着这样的景元,饶是扶涯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好在景元并不需要她的回应,至交好友去世了一位,另外两位被关在幽囚狱里听候发落,还有一位至今闭门不出,扶涯的出现终于让景元能放松些许,说些心里话了。

“一开始我是震惊甚至愤怒的。”景元将自己的思绪心情缓缓道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怎么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呢?”

关于这一点扶涯倒是有话要说:“因为比起还有大好前途的你,丹枫和应星都自觉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所以他们敢赌一把,却不敢把你牵扯进来。”

对上景元平静的目光,扶涯意识到其实他早就想明白这一点了。

只见对方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像叹息一般说着:“是啊,如此为我考虑,我还得谢谢他们啊。”

是嘲讽吗?也不太像。扶涯拿不准景元的情绪——她确实不擅长做这种事情,“小心翼翼”这种行事风格早就从她的字典里踢出去了,所以才会显得局促不安、犹豫不决。

然而这个时候景元却反过来照顾她的情绪了,“不用太在意我,这些天熬过来后我也差不多想开了。倒是你,应该也不好受吧?”

何止是不好受!扶涯简直憋了满肚子的怨气还没地儿撒,都说冤有头债有主,罪魁祸首真被抓了准备判刑她又舍不得,只能说她现在还能跟景元好好聊天而不是掀了罗浮都是他们教得好。

但就算景元这么说了,被养出点人样的扶涯也知道目前轮不到自己抱怨,论惨,扶涯自认为还比不上景元,哪有向他寻求安慰的道理。

所以扶涯只能很生硬地试图开解对方,“你……别太难过。”

说完她也觉得自己真是不会说话啊,谁要是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来上一句轻飘飘的“别难过”,扶涯非得把人腿打断然后让对方知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但腿疼。

“我哪有难过的时间呢。”景元意会了扶涯的好心,并且实在地接住了,“也是我太过天真,自诩智识过人,却没看到我们之间早就出现的矛盾。细细梳理下来,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扶涯不太能理解,“这不是一场意外吗?或者说是事故?景元,你没必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件事可以责怪任何人,丹枫,应星,还有我,但唯独怪不到你头上去。”

“这不是意外,这是必然。”

景元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微微侧过头看向了殿上前不知道多少任的龙尊雕像。

“我与镜流都是仙舟人,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丰饶】的祸患和【巡猎】的必要。在我们看来,长生是一种诅咒,不死是一种罪愆,作为战士,于对抗【丰饶】的战场上牺牲是荣耀的归宿,对堕入魔阴身的同袍拔剑相向是了却他的痛苦,成全他作为人类的尊严。

“但持明族不一样。持明族可以通过轮回规避魔阴身,困扰他们的只有不能生育这一项,只要有一位持明无法回到古海蜕生,造成的损失就是永久性的,这样下去灭族之灾只是时间问题。身为龙尊,丹枫生来就背负着守望建木和领导全族摆脱困境的责任,对于他来说死亡是难以接受的存在,会做出这种事来也无可厚非。

“还有应星。他只是个普通人,在短短不足百年的人生里,他只能看到身边无数人的牺牲却无能为力,如果能救的话,为什么不去做呢?加之这两位又都是心高气傲之辈,本就有一定实力,敢想敢做真是再正常不过了。哪怕没有白珩,不说应星,持明龙尊是一定会踏上这条路的。就算不是丹枫,还有下一任龙尊,或者下下任,谁说得准呢。”

一通分析下来把扶涯彻底震住了,“可是,如果成功了……这只是场意外。”

这必须是一次意外。如果失败也是必然,那就意味着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像一个天大的笑话,所有的付出都被否定,这是扶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结果。

幸好景元没有再反驳她,甚至还微微点了下头,“的确,这也是一场意外,但是代价实在太沉重了。”

说到代价,扶涯不由得问道:“那你、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呢?”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都能以死谢罪。”

景元闭了闭眼,在扶涯惊诧的目光中解释道:“作为朋友,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犯下如此滔天大错,他们不会原谅自己,受害者家属也不会原谅他们,甚至于与此事无关的其他人,后世的人,应该都不会原谅他们。依法处刑,受大辟之罪,既是一个交代,也是一种解脱。

“否则,否则……应星要以普通人的身躯承担刑罚,丹枫即使轮回也无法撇清干系,悔也好,怨也罢,良心的谴责,他人的谩骂……只要还活着,哪怕已经尝尽千倍万倍的痛苦,也还是会有人不肯放过他们。如此折磨,我是不忍心看到的。”

向来稳重的声音此时也有那么一丝颤抖,景元本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不是也忍受着巨大的悲痛呢?毕竟,无论最后是什么刑罚,都是需要他签字盖章,甚至亲自宣判的。

亲手处决自己的好友,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扶涯不知道,扶涯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的窒息。

明明处罚结果还没有下来,但光是听景元这么说,扶涯就已经觉得喘不上气来了。

“镜流、镜流呢?她还好吗?”深吸了好几口气,扶涯生硬地转移话题。

属于白珩的一线生机是被镜流亲手斩灭的,她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她……”景元看出了扶涯现在状态不太好,便将事实修饰了一番,“她心有郁结,闭关调养去了。”

但如今草木皆兵的扶涯哪里听不出其中暗藏的凶险,当即就反问道:“只是郁结?”

“……”景元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想不出什么话来糊弄扶涯。

事实当然不会是“郁结”这么简单。斩杀那头孽龙的时候镜流的情绪就已经不太对劲了,景元见到她时,对方沉默地站在鳞渊境前,眼前蒙着一块黑布,目光却像是可以穿破重重阻碍一般,直直地钉在了高耸的建木上。

在镜流看来,试图复活白珩的丹枫和应星玷污了战士的荣耀,这固然可恨。但是作为朋友,镜流也不是不能勉强理解一下他们的想法。近千年的时光让镜流足够看透很多事情,她比景元要更早想明白这次事件的必然,也更能体会到个中无奈。

一意孤行的丹枫和应星下狱,最终审判不日出台。镜流认可仙舟的律法,但是心中的愤恨一浪高过一浪。

愤恨什么呢?好友的偏执?【丰饶】的贪婪?还是自己的弱小?

明明握着手中的剑,镜流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故乡苍城的战场上,尸山尸海之中,血腥气扑面而来,所有熟悉的一切都在她眼前破碎,沾上污秽,卑微如尘埃,肮脏如淤泥。

而她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令使也好,星神也罢,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斩下。”

细碎的风声将这番话语从数年前的夜晚带到现在,景元的耳边再次听到这句豪言,却是镜流几近自言自语的呢喃。

他倏然抬头看去,只见镜流挑起剑尖,卷起流风,直指建木顶端之上,那是无穷无尽的宇宙。

从那一刻起,景元就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崩塌,而他无力挽回。

“她也许,只是累了。”

景元道。

他已经分不清这是在安慰扶涯还是在安慰自己了。

“那你呢?你不累吗?”

“累啊。”

肯定是累的。可除了这一句之外,景元也说不出其他的东西了。

鳞渊境的风静悄悄的,卷着遥远的唱词和纷杂的记忆,洋洋洒洒地沉进海里。

丹枫和应星听候发落,无论如何人生都戛然而止。镜流累了,所以闭门不出要好好休息,自己不应该去打扰她。景元也很累,他还要操持罗浮的公务,一定也没时间理会她。白珩……哦,复活失败了,白珩还是在死亡。

还会有龙尊给自己准备点心吗?还会有百冶跟自己斗嘴吗?还会有剑首指教自己剑术吗?还会有骁卫跟自己一起逃课吗?还会有飞行士和她驾驶星槎游览四方吗?还会有人陪她胡作非为吗?

染血的龙,苍白的人,锋利的剑,大局为重的将军……可我的朋友们,又都在哪里呢?

死亡只是于万丈平原上劈下的那一刀,真正不可逾越的是遗留下的沟壑本身。

扶涯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她怔怔地看着波月古海,水面上荡起的一圈又一圈涟漪仿佛锁链,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着他们这些生者的心脏。水浪吞吐着海岸,某一瞬间又化身为不可名状的怪物,一点点地啃噬着她的灵魂。

恍惚中,平静的海面忽然掀起滔天巨浪,遮天蔽日地朝她压下,四周厚重的水雾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着,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心脏处的锁链开始收紧,勒的她又涨又疼。扶涯无暇顾及心上的异样,盯着面前天高的海浪盯到眼底发酸,终于等到这骇人的水墙猛地拍下,将她拍回到最初的最初。

荒凉,空洞,无休止地下落。是很久很久以前,一片死寂的宇宙。

习惯了呼吸,真空的环境就变得那么难以忍受。可是呼吸这么麻烦的一件事,她又是什么时候习惯的呢?

——是她认可自己作为“人”存在时。可她忘了,既然是人,就总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冰凉的水滴落在脸上,扶涯恍然回神,发现海面仍旧平静,刚才那些不过是她的幻觉。

但心脏还是难受,眼底还是酸涩,甚至那一点水滴滑落到嘴角处被品尝到时都是咸的,像真正的海水。

于是扶涯扭头问道:“刚刚是有巨浪打过来了吗?”

她不明白景元为什么露出了那么复杂的神色。

“扶涯,没有巨浪,是你在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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