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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天下有山,顺时而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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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要逃离罗浮,但丹枫的判决还没吵出个结果来,应星被关进了十王司还没去探望,镜流情况未明还是放心不下,景元忙得团团转总不能视而不见……全部细数下来,扶涯为数不多的良心叫嚣着不能像从前那样一走了之。

至少,至少也得跟他们打个招呼吧。

扶涯在大街上直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茫然的目光绕着街道和天空飘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将军府上。

景元像是有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人。龙师们在他面前吵过一轮又一轮,景元自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笑容,熟练地安抚众人情绪,官方套话来回说,既不轻易表态也不顾左右而言他,然后和煦又不失强硬地请他们出去,此事容后再议。

拿起冱渊君派来宣读判罚文书的龙师的消息,景元闭了闭眼,那是他用来代替叹气的小动作。还没看完,又是十王司来人议事,景元连喝茶的工夫都没有,就不得不投入新一轮辩论。

扶涯伏在将军府的屋顶上,就这么看着景元处理事务,当年那个抢过武器毫不掩饰自己喜爱之情的少年人身影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下面端坐着喜怒不形于色的罗浮将军。

这场景恍惚间还有点熟悉,她也曾如此居高临下观察过丹枫,一样的陌生。

莫名的恐慌爬上扶涯心头,她忽然感到了些许焦虑,等到十王司的人离开后就一秒都没犹豫地翻下了房顶,落到了景元面前。

见她突然出现,景元也是一惊,下意识地藏起了疲惫,露出些平常的笑意,问道:“怎么想到来找我了?”

“景元。”扶涯神情严肃,“我们跑吧。”

景元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啊?”

扶涯只当他在惊讶,便自顾自地将新鲜出炉的计划倒了个干净:“罗浮待着太累了,我们干脆离开吧。我去幽囚狱把丹枫和应星劫出来,你去骗镜流,咱们若木亭会合,突破玉界门关卡直接远走高飞。”

毫无责任心的扶涯想法很简单,既然在罗浮犯了事,既然在罗浮有心结,既然在罗浮不得闲,那就别在罗浮待下去不就好了?宇宙那么大,宜居星球那么多,还怕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她越想越觉得合理,还在自以为是地打补丁:“担心罗浮追杀?那找焚化工把仙舟人的这段记忆给抹掉?还是说担心这段经历会被记录?我认识一个虚构史学家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至于受害者家属……我可以给出足够的补偿款。还有,还有——”

“扶涯,够了。”景元收起了笑容,打断了扶涯的异想天开。

扶涯心底的委屈一下子就漫上来了,正要发脾气就撞进了景元仿佛凄风残月般的眼眸里,话到嘴边又被尽数咽下。

“景元,我不要听你跟我讲道理。”见景元准备开口,扶涯任性地撇过头不去看他,嘟嘟囔囔道,“无非是些责任啊,担当啊之类的话,反正我听不懂。”

但从景元这反应扶涯也知道,对方并不同意她一时兴起的计划。之前景元已经说的够明白了,这是他们必须承担的后果,学会照顾他人感受的扶涯冷静下来后也不得不承认这都是她无法更改的结局。

不是说扶涯没那个能力,只是当事人不会愿意而已,即使改变了也没有意义——除非扶涯可以逆转时间。

景元刚酝酿好的严肃被她这一出打散,无奈地摇摇头,道:“要去看看丹枫和应星吗?”

这俩被关在幽囚狱里,要不是顾忌着会给景元增加工作量,扶涯自己就能直接闯进去。

好在十王司并无虐待罪囚的传统,判决还没落定,丹枫和应星被分开关押,目前还能说话喘气。

这是出事以后扶涯第一次见到他们。两人如今在狱中也还是邻居,不知道是十王司的安排还是景元的协调。尽管如此,他俩带着枷锁缩在墙角的阴影处,一副既不想跟对方说话也不想搭理外来者的模样。

“你们……”看到他们扶涯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站在两间牢房中间指了指这个又指了指那个,“你们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沉默,令扶涯窒息的沉默,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终于,在扶涯忍无可忍即将爆发时,丹枫说话了。

“扶涯。”他说,“你不该回来。”

他抬起头,一双碧色的眼睛在幽囚狱细碎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如此冷淡。

扶涯被冰得一颤,下意识后退却又生生停住,眉毛一竖,梗着脖子怒气冲冲地问:“不该回来?我家就在罗浮你凭什么不让我回来?”

丹枫却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了景元。

“处决结果如何?”

“吵的厉害,暂时还不能作出决定。”

丹枫微微颔首,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意外。

旁边的应星浅浅地看了过来,沙哑着嗓子问道:“龙尊大人牵扯甚多难以定夺,我不过一介普通人,十王司还不好处置吗?”

他哪里算是普通人了?朱明仙舟那边得知此事后也没少吵架。

扶涯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她只是生气:“你们有病吗?!就只关注自己会怎么死吗?我话撂在这里了,你们若是不满意仙舟的裁断,我随时可以带你们走。”

景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假装自己没听见。他相信好友不会逃避责任,也相信扶涯不会视他为无物。

“扶涯,这是我们理应付出的代价。”丹枫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叹了口长长的气,“我很抱歉,为你,为白珩,为景元与镜流,还有无辜的持明与云骑,所以我对仙舟的判罚毫无异议。”

“谁要听你道歉!”扶涯恶狠狠地吼道,却悄悄红了眼框,偏头看向应星,“你呢?你也只会说这些吗?”

应星略微勾了下唇角,好似唠家常一般问道:“魂梦一露怎么样?还喜欢吗?”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就让扶涯想起了自己被骗的事,顿时火冒三丈,气得跳脚:“你还好意思说???”

岂料他下一句话就把扶涯的怒火浇灭了。

“借鉴了白珩的旅游攻略,四舍五入也算是她的安排了吧。”应星微微仰起脸,难得如此温柔内敛,“她也觉得你会在流明星上玩得开心。”

扶涯哑然,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了。”景元终于开口了,“都认真点儿吧。”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他的未尽之语除了扶涯都能听明白,丹枫沉吟片刻,忽然笑了,他看着扶涯说道:“行刑那天,你不许来啊,很难看的。”

扶涯继续嘴硬:“我偏要来!就要看你们的丑样子!”

她这么说反而让他们放心了,扶涯肯定不会去的。

“还有就是。”丹枫单手撑着下巴,偏着脑袋看过来的模样还有几分少年气,“想听扶涯吹一曲笛子。”

“没搞错吧?”扶涯满头问号,吐槽道,“这里是幽囚狱,不是长乐天的茶馆!”

隔壁应星也来了兴趣,跟着起哄:“是啊,还没见扶涯用过乐器呢,你会吗?”

他略带挑衅的话一说出来就能转移扶涯的注意力,她当即答道:“我会!”

说着再也不纠结这是什么场合,掏出丹枫送给她的竹笛就搭在了唇下,却半天没有动作。

演奏对她来说很简单,只是扶涯不知道该选择什么曲子。

“不要太悲伤的。”某人还在提要求。

扶涯瞪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从记忆中翻出了一首持明时调。

持明时调哪里有不悲的呢?明明身在狱中要踏上刑场的是他们二人,但这俩一个比一个惬意,似乎扶涯比他们更难过,以至于根本想不到还有什么欢快的曲子,只有这一首勉强算得上轻松。

那是很多年前罗浮流行的曲子了,旋律在耳畔响起来时,扶涯都还有些恍惚,毕竟那个时候他们还素不相识。音乐分成好几个小节层层递进,扶涯只吹了一小段就没有继续下去。

她想起词了,不想再吹了。

碧绿的竹笛随着手落到了身侧,扶涯强忍着翻涌的酸涩,几乎是带着哭腔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被我的技艺惊艳到说不出话来了?”

“啪啪啪。”

三道掌声重合在一起,个人风格明显的溢美之词也没落下。扶涯终于还是遂了他们的意,扯着嘴角露出了熟悉的得意神色。

几人有说有笑的,仿佛并不是身处阴寒幽邃的幽囚狱,而是草长莺飞的旷野,没有意外没有灾厄,没有逝者没有罪囚,镜流和白珩只是迟到了而已。

仿佛终究不是真实,哪怕是将军也没道理在幽囚狱停留太久。十王司的判官过来催促着他们离开,扶涯扭过头看向丹枫和应星,轻声道:“再见。”

他们淡笑着挥了挥手,带动锁链哗啦作响。

“再见,扶涯。”他们说,“开心点,这样就很好。”

罗浮明媚的光落在身上时,扶涯打了个激灵。

“景——”

“将军大人!”

恭候多时的策士一见到景元就迎了上来,扶涯这才反应过来景元到幽囚狱的行程算是忙里偷闲,话到嘴边打了个旋,居然也学会了善解人意:“你先忙吧,我去看看镜流。”

说着也不等景元回复,兀自转身离去。

即使是在镜流府上,扶涯照样不喜欢走门,从窗户翻进去的时候正好跌进镜流的眼睛里。

镜流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扶涯分不清那是波澜不惊还是一潭死水,二话没说就先上前抱住了她。镜流愣了一下,并没有排斥的意思,纵容地接纳了扶涯,还伸手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处。

明明已经抱住了对方,扶涯却觉得怀里只有一片虚无,冰冷得像一捧霜雪,缥缈得像一簇月光。

“镜流……你说说话……”

镜流轻轻抚摸着扶涯的后脑勺,低垂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无奈与祝福。

她该说些什么呢?

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永远不能真正拥有的自由与恣意,全都被寄托到了几乎可以说是萍水相逢的扶涯身上。她的张扬叛逆,她的不守规矩,她的任性妄为,甚至她的不谙世事,在一点良善作为底色的基础上,就都成了令人艳羡的存在。

作为五人之中的最年长者,镜流享受和好友们并肩作战共同进退,却希望扶涯能够永远远离纷争,永远不通情理。毕竟扶涯没有血海深仇,没有雄心壮志,没有需要背负的责任与使命,没有需要敬仰的神明与信念——就让她当个孩子吧,普通又不普通,总是带来绮丽又意想不到的风景,在每个人的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然后翩然离去。

所以她会说:扶涯,你该走了。

多年的羁绊逐渐断开,四分五裂的友情只会令扶涯茫然无措,罗浮已经没什么能够留住她的存在了。

镜流比任何人都要先看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会说:扶涯,去别处看看吧。

“你也要赶我走吗?”扶涯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白珩跟我说过,旅程越长,就越不能为其中一处风景停留太久,那不公平。”镜流放缓了语气,像是安慰,又像是呢喃,“扶涯,你总要学会告别,没有人可以陪你走完全程,但总有人可以陪你走过一段路,对未来的期待与憧憬应当取代对过往的遗憾与追念,不要害怕,好吗?”

她怎么能这么残忍又这么温柔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我……我知道了。”扶涯没有再反驳她,默默消化着这些话。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房间里清香袅袅,只剩轻浅的呼吸声。

半晌,扶涯的情绪总算是缓过来了,从镜流怀中起身,干巴巴地说:“我过几天就去下一个星球。”

镜流欣慰地点点头,叮嘱道:“那你记得来我这里取一下给景元的铠甲,就差你来完成最后一步了。”

纵然选择继续向前,扶涯也依旧可以回来看望旧友,他们只是在人生的某一个节点分开踏上了各自的道路,而不是永别。

扶涯听出了镜流话中的潜台词,郑重地承诺道:“我会记得的。”

但,说是要学会告别,可从镜流府邸出来后扶涯还是感到了如影随形的阴郁。市井的欢声笑语与她再无任何关系,起初只是缓步前行,然后越走越快,到最后扶涯几乎是一路逃回了自己家。

关上门,将罗浮的一切都拒之门外。扶涯终于喘上了气,却停在原地不敢再进一步。

“扶涯,要开心!”

空旷的客厅里突然响起来的声音令扶涯倏然抬头看去,只见鹦鹉从窗口飞了进来,落到了鸟架上,啜饮着清水。

是了,她临走之前还拜托丹枫和应星过来照看一下鹦鹉来着的。

这几天鹦鹉飞不出洞天,所以也没有接触其他人,这句话应该是它新学的。

谁教它的呢?除了丹枫和应星还有谁?

扶涯站在门口,目光落在鸟架附近,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还是锦衣华服风度翩翩的龙尊任劳任怨地倒水,而百冶大人那双巧手正在掐着分量往碟子里添食。

鹦鹉那会儿可能刚落到架子上收起翅膀,也可能是在慢条斯理地舔舐羽毛,丹枫忽的心血来潮,伸出食指碰了碰鹦鹉的鸟喙,略微勾了勾唇,带着笑意说道:“来,跟我学:扶涯,以后要开心。”

一旁的应星双手抱胸,睨了他一眼,“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还用担心她开不开心?”

“她回来后会生气吧,你想挨揍我可不陪你。”丹枫道。

应星一顿,想着扶涯生气的模样就头疼,也伸手去戳了戳鹦鹉的羽毛。

“你说得对,还是提前准备一下吧——鹦鹉,你可得识相点儿,快学。”

于是他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不厌其烦地想教会鹦鹉一句近乎讨饶的话。

“扶涯,要开心。”

“扶涯,要开心。”

“扶涯,要开心。”

……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鹦鹉早就离开了架子,在天花板下盘旋,嘶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洞天里的光线正好,沿着窗户滑进屋子里撒了一地,比幽囚狱要温暖明亮得多。

“我不开心。”

“我一点都不开心。”

“我怎么会开心呢?”

扶涯站在阴影中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质问着谁。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在经历过这些事后还能笑出来呢?”

可能在他们看来,自己并不会也没必要成为扶涯漫长生命里永恒的存在吧,毕竟时间真是太不公平啦。

扶涯并不认可他们的论断,感情都是双向的,既然能得到他们如此赤诚的反馈,扶涯付出的情感未必少到哪里去,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并表达出来,结局就匆忙上演,而她却是过客。

这让她如何能释怀?

但……

“如果这是你们所期望的话。”扶涯道,“我会开心的。”

要白珩回归,要故友重聚,她才会开心——她会开心的,一定。

偏执在血红的眼眸中闪烁,掀起一阵风暴。

*

扶涯又在收拾行李了,用“收拾”似乎不太准确,她只会将要带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打包而已。

中间想起自己还有个书店,扶涯便扔开手头上枯燥无趣的事,转头跑进了店里。

扶涯也在苦恼怎么安置这些书,只能把部分没有署名的手稿带走,剩下来的就交给了经常来光顾的一位小姑娘保管。

“这些书还卖吗?”小姑娘名叫琅书,初见时就从扶涯这里买了一本魔法学院学生守则,但因为内容过于奇幻被先生骂了一顿,哭哭啼啼地跑回来跟扶涯诉苦,然后扶涯就去跟先生“讲道理”,成功阻止了一个差评的诞生。

想了想,扶涯还是摇了摇头,交代道:“别人看可以,卖就算了。”

她开书店既不图钱也不打算传播知识,不过扶涯也不让琅书打白工,一次性付清了往后差不多一百年的工资,觉得这个时间应该差不多够了。

琅书接过书店的钥匙,仿佛是接下了一个事关重大的任务一样,严肃到好像在宣誓:“我会誓死守卫这里并将其发扬光大的。”

扶涯抽了下嘴角:“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这次显然是要出一趟远门,旅途凶险未知,扶涯去镜流府上取几乎已经完工的铠甲时并没有把她的选择告诉对方,只说已经确定好了目的地。

镜流没有多想,只是在扶涯疑惑地在铠甲上指出一处似猫似虎的花纹时尴尬地咳了一声,解释说是有意为之。

其实是得知鳞渊境大乱那会儿心神不宁,刻刀也跟着凌乱罢了。

像以往无数次出门旅游那样,扶涯很是随意地跟镜流道别,然后直奔将军府,因为她决定把鹦鹉丢给景元照顾。

一人一鸟还是见面就掐,挥开在自己身边扑腾的鹦鹉,景元抱着作为玩具的机巧鸟跟扶涯抱怨:“你还不给它起个名字,我以后怎么叫它回来?”他可不像扶涯一样闲,将军府更是人多眼杂,想也知道要是他对着鹦鹉喊“鹦鹉”这事传出去会被编排成多少版本。

扶涯不甚在意:“等我回来再想吧,实在不行你先给它起一个。”

“这次打算出去多久?”

“不会很久吧。”扶涯有些犹豫,却也不觉得会花费很长时间,“如果是对于你们仙舟人来说的话,我很快就会回来。”

景元眉眼含笑,冲她摆了摆手:“好,一路顺风。”

“你也是,多保重,别因为处理事务累趴下了。”

扶涯随便挥了挥手,并不把这次告别放心上。

于是岁月匆匆流淌过,就连扶涯自己也没有料到,这一去山高路远星河漫漫,她与人渐行渐远越走越散。

这不是终章,只是无数悲剧的序幕。处于某一个时期里的扶涯偶尔会自嘲,如果一切故事都有剧本,那她的角色就完成了从路人甲到主角团成员再到反派的多重反转,俗到极致,却都是真实。

不知从何时起,扶涯的世界开始逐渐破碎、崩坏、面目全非,直到那辆披着璀璨星光的列车再次驶过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回忆结束,还有几章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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