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向荣前脚迈进医馆,刚要喊住吕朝阳,后脚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昭阳,你,你这是咋了??”
只见吕朝阳上半身突然趴在木桌上,脸凑近桌后的大夫,一脸悲怆地说:“其实,方才那位公子是我兄长,前几日我见他脸色不好,多次询问他也不说,我心里担心,就悄悄跟过来看,没想到......”
顿了几秒,他转过身,用手捂住脸,呜咽声从指缝传出,“没想到,他竟然是得了病!还瞒着我和爹娘,大夫您说,这叫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说罢,吕朝阳低下头,轻轻抽泣起来。
一旁的吕向荣:已石化。
“唉,这位公子,您不要太过伤心。”大夫叹了口气,先前的严肃早已被怜悯取代,安慰道:“您的兄长并无大碍,只需要静静休养一阵子便可。”
“真的?”吕朝阳抬起头,露出一双红红的眼睛,“那我兄长为何会脸色发白?”
“说来也奇怪,那位公子一来就问头部流血是否有药可治,可我仔细检查后,并没有发现有流血的迹象。”大夫皱起眉头,又说:“脸色发白,气短乏力,也只是气虚的症状,只卧床休息几日便可。”
吕朝阳将大夫的话暗暗记在心里。
他抹去眼角的泪,紧紧握住大夫的手,“大夫,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大夫点点头,也紧紧反握住他的手:“放宽心,回去让您的兄长好好歇息。”
“嗳,我回去一定会好好照顾兄长,日夜坚守,寸步不离!”
吕朝阳应了一声,谢过大夫后,便拉着早已呆住的吕向荣离开医馆。
大夫看着吕朝阳远去的背影,感慨道:“唉,真是兄弟情深啊。”
一走出医馆,吕朝阳就恢复了往常淡定的样子。
他瞥了眼吕向荣,见还在愣着,只得提醒道:“走吧,去另一家医馆买药。”
“!”
吕向荣眨了眨眼,终于缓过神来,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你,你什么时候学会骗人了?”
吕朝阳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说:“人都会说谎的。”
“可是你为什么要骗那个大夫,还说你是程实的亲人?”
“因为我想知道程实为什么去看病。”
“可是......”
吕朝阳打断他,“天色不早了,我们得赶在午饭之前回去,快走吧。”
说罢,拉着吕向荣走进巷子里。
吕向荣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跟在后面,盯着他的后脑勺,眼里隐隐带着探究的意味。
眼前掠过一家家店铺,吕朝阳无暇顾及,心里默默思考大夫说的话。
看来程实没有生病,脸色不好也只是因为气虚。
那就奇怪了,既然没有生病,为什么还会找大夫要治疗头部流血的药物?
跟原主的死有关系吗?
吕朝阳觉得自己此刻就站在断桥的一侧,只差一个木板,只差一个契机,就能走到另一侧。
到底差点什么呢?他实在忍不住,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正愁眉不展之际,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一旁的小摊,忽地,他停下脚步。
“哎哟,你干嘛突然停下?”
吕向荣差点撞上他的后背,急忙刹住脚。
吕朝阳没说话,只是走到小摊前,指着挂在架子上的皮护腕,朝小贩问道:“老板,我想看一下这对护腕。”
小贩见来了生意,利落地将护腕取下,举在他面前,夸赞道:“这位公子真有眼光,这可是用黄牛皮做的,您看。”他来回翻动护腕,摸着上面的纹理,“又滑又亮,还不容易坏。”
吕朝阳接过护腕,拉扯几下,果然又结实又有弹性,他满意地点点头,“这个我要了,怎么卖的?”
“一百文。”
“......”
吕朝阳摸摸口袋,好吧,买不起。
吕向荣瞧见他的动作,将他拉到一边,悄悄说:“我这里还有些钱,可以借给你一些。”
听到吕向荣要借钱给他,吕朝阳心底有点触动,对他的态度也变得软和一些,“不用了,你还要给家里人买药,留着吧。”
“那你还买那个护腕吗?”
“买,我去讲讲价。”
“你还会讲价?”
“可以试试。”吕朝阳走到商贩面前,开口就说:“五十文,可以吗?”
小贩嘴一抽,“五,五十文?公子您说笑呢,整个镇也没这个价钱呀。”
吕向荣扶额,他就知道,吕昭阳怎么会讲价!
吕朝阳则脸不红心不跳,“六十文。”
“六十文也不卖。”
“六十五文。”
“公子,怎么着也得七十文。”
“好,七十文我要了。”
商贩;“......”
吕向荣:还可以这样?
眼前的青年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一番内心挣扎后,小贩咬咬牙,终于开了口,“得了,既然您这么喜欢,就七十文卖给您吧。”
吕朝阳心满意足地付了钱,临走前不忘记说:“多谢老板,以后我会常来光顾您的生意的。”
小贩听闻,脚下踉跄了几步,心想,这,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正午,日光越发耀眼,照得行人的脊背直发烫。吕朝阳两人不敢多待,买完药后,就紧赶慢赶回了家。
吕朝阳回到家时已是满头大汗,他跟两位老人打声招呼,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才坐下来喘口气。
看见大孙子泛红的脸蛋,吕老太赶紧去水瓮,把里面泡了一上午的甜瓜捞出来,“热坏了吧,快吃口甜瓜,祖母放在瓮里泡了好久,还是冰冰凉的。”
他接过甜瓜,咬了一口,香甜的汁水浇灭了心里的燥热。
“昭阳,给你程大哥买东西了吗?”吕老头一边摆弄桌上的草药一边问。
“买了。”吕朝阳掏出护腕递给老人,“给程大哥买了一对护腕。”
老人满意地点头,“好,桓儿经常习武,送给他这个倒也实用。”
“那我去趟程大哥家,把护腕送过去。”
吕老太擦了擦大孙子额头的汗,说:“嗳,外面日头毒着呢,等天黑了再去吧。”
“好。”
午饭过后,吕朝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将重生后得到的消息一一排列出来。
从原主的记忆里不难知道,程实是一个极其嚣张跋扈的人,时常仗着村长孙子的身份在程家村横行霸道,今儿偷鸡摸狗明儿欺辱孩童,活脱脱一个村中霸王。
那原主害怕他也就不奇怪了,毕竟原主这种怯懦的性格,最容易招来像程实这样的恶霸。
说不定原主如今这样胆小怕人,也有程实的一份儿责任。
只是那日在村长家里见到他,自己还没什么反应,他却怕得脸都白了。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两人之前发生过某件事,才会让程实的态度转变得如此迅速。
这件事,一定跟原主的生死有关。
那程实今天去医馆,恐怕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原主。
难道说......
吕朝阳倏忽睁开眼,心脏怦怦乱跳。
难道说,原主是头部受伤而死的?
他只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线的一头,另一头在哪,恐怕还要去程实那边寻找。
不急,他长呼几口气,重新闭上眼睛,来日方长,只要他密切关注程实,总会再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一觉过后,吕朝阳再次睁开眼睛,太阳已经移到了西边的山头。
他翻身下床,刚想走出房间,就发现衣柜打开了一角,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
不会是进了老鼠吧!
吕朝阳急忙屏住呼吸,两脚放轻,蹑手蹑脚朝衣柜走去。等靠近衣柜后,他抓住其中的一扇门,在心里暗暗数着数。
三,二,一!
迅速打开柜子,里面窜出一道极快的影子,伴随着一阵...“咕咕咕”声。
竟然是一只母鸡!
吕朝阳登时睁大眼睛,一根鸡毛落到他的头顶。而后,他的视线缓缓向下,果然在自己几件为数不多的衣裳上,发现一坨新鲜的鸡粪。
他静静看着这坨粪便,额头隐约冒出几根青筋。
那只母鸡仿佛察觉到主人的愤怒,它咕咕几声,一溜烟地跑出房间。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吕朝阳在心里咆哮,明天,等到了明天,他一定要把所有的鸡都圈在鸡圈里!
夜幕降临,夜空闪烁着繁星,幽幽飘来几缕凉风。
吕朝阳揣着护腕,轻轻敲几下程家的大门。过了几息,大门打开了。
是程桓。
见青年站在门前,程桓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吕朝阳抬头看着男人,“程大哥,我是来找你的。”
“先进来吧。”程桓侧身,让青年进了门。
吕朝阳没再往前走,只是站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怀里的东西,“程大哥,这是我在镇上买的护腕,多谢你帮我家里浇地。”
程桓没想到青年会专程来送他东西,冷峻的面上露出一丝惊愕。
见男人没有动静,吕朝阳心中打起了鼓,“你......不喜欢吗?”
“不是,多谢了。”程桓恢复如常,伸手接过来。
吕朝阳松了一口气,说:“我看到便买了,也不知道你戴着合适不合适。”
“我试试。”
护腕上系着两根系带,单靠一只手无法轻易戴上。程桓正想用牙咬住一条带子,青年凑过来,“哥,我给你系上吧。”
没等程桓反应过来,青年低下头,托起他的手腕仔细查看一番,然后把护腕套进去,左手拿着一条短带子,右手将长带子绕护腕缠一圈,再与短的那条系结。
青年的气息萦绕在周围,程桓身子紧绷,低头看着青年认真的侧脸。月辉落在青年的脸上,将浓密的睫毛映出一小片影子,影影绰绰,在程桓眼前挥之不去。
他忍不住抬起一只手,碰了碰那扇睫毛。
吕朝阳抬起头,奇怪地问道:“程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