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朱裴麒明明知道萧离昧手里没有吴永献,仍道了句恭喜。
而让他跟顿无羡特别宽慰的是,萧离昧竟十分欣然的接受了。
“说起来惭愧,本太子至今没有查到吴永耽将梁若子藏在哪里……”龙案前,朱裴麒歉疚道。
萧离昧一身黑袍,阔额寒目,凛凛生威,“这不重要,现有吴永献在手,本侯还怕他吴永耽不乖乖把人交出来!”
昨日萧离昧正想让无名去找顿无羡,没想到顿无羡竟然主动联系到他。
朱裴麒微微颌首,“萧侯说的极是。”
“不瞒太子,本侯因劫吴永献损伤了不少手下,此番与吴永耽交换人质就有些捉襟见肘,是以本侯希望太子……”
“侯爷放心,此事本太子必当尽心尽力!”朱裴麒没等萧离昧说完,直接表明态度,“不知侯爷与吴永耽约在何时?”
“明日子时。”
朱裴麒微惊,“这么着急?”
“夜长梦多。”
当萧离昧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他便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了。
因为没有谁会比朱裴麒更懂,萧离昧这是怕自己手上并无吴永献的事败露,但其实不会。
待萧离昧离开,朱裴麒将‘协助’萧离昧的事全权交给顿无羡。
介时万鬼浮屠再出,谁还能怀疑整件事中出现过第三方势力呢……
皇宫的夜,异常宁静。
温去病回到延禧殿时,伍庸的房间里依旧亮着灯。
他知道这几日伍庸每天都会到御医院‘骚扰’游傅。
而除了被劈头盖脸骂一顿,他并无所获。
此刻温去病走进厢房,被伍庸的样子吓到了。
“你几日没睡?”温去病疾步走到伍庸面前,低声怒斥。
惨白容颜,猩红双眼,伍庸就跟没看到温去病一般,不停翻看医书典籍,一页一页,无休无止。
温去病这才发现,药案周围竟堆满医书,那些翻查过的医书被扔的到处都是,整个房间狼狈不堪。
“伍庸你停下来……”温去病噎喉,上前抢下伍庸正翻看的医书。
“还给我!”伍庸猛然抬头,狠戾开口。
温去病不解,“你在查什么?”
“九子不离母。”
伍庸差不多就快被游傅逼疯了,他想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与代玲珑到底有什么关系,当年游傅为何那样急需九子不离母!
温去病摇头。
伍庸只瞪了温去病片刻,便又从左边抄起医书,继续翻查。
无停歇,亦无止境。
“代玲珑死了。”
温去病紧攥手里医书,他知道这个消息对伍庸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甚至想了好几种特别委婉的说辞,想要慢慢渗透。
直到这一刻,温去病方知不管他怎么说,对伍庸的伤害并不会减轻半分。
双手陡顿,伍庸暗咬皓齿,视线紧紧盯着书页上他找了很久的五个字。
热泪滚烫,落在书页上刚好润湿那五个字。
“不可能。”伍庸低吼,握着书页的手猛的一撕。
“千真万确,代玲珑早在五年前已经死了,就在她闭关之后的三个月。”长痛不如短痛,温去病干脆说的再直白一些,“她闭关之后的三个月,也就是简琅儿出事的时间,游傅为什么管你要九子不离母,他为什么不许你提代玲珑,只怕……”
‘轰……’
伍庸突然发疯一样震开挡在面前的医书典籍,拼尽内力驱动轮椅。
不想有本医书刚好卡在齿轮位置,伍庸一瞬间失去重心,整个身子扑倒在地。
温去病皱眉,扔了医书过来将他搀起来。
“伍庸,你别这样……”
伍庸突然拽住温去病衣领,双眼赤红,“为什么骗我?”
看到伍庸这个样子,温去病心疼,“我没骗你,代玲珑已经死了五年,这件事已经过去五年……”
“不可能!”伍庸额头青筋鼓胀,目戾如锋,“玲珑不可能死!没道理!”
韩|国江夏代家在江湖上声望极高,根本没有仇家。
而他五年前与代玲珑分开之时,曾替她把过脉,她身体不知道有多好!
现在温去病却告诉他,代玲珑在他离开之后一个月死了?
叫他如何相信!
“伍庸……伍庸你要干什么!”温去病再欲开口时,伍庸突然单手震地落回轮椅,狂飙出延禧殿。
温去病狠拍大腿,急追出去。
御医院,西院。
伍庸连门都没敲一下疯狂闯进游傅房间,随后追过来的温去病亦没打声招呼直接跟进去,然后插死门闩。
温去病的宗旨是,千万别把事儿闹大。
床榻上,等游傅反应过来的时候,伍庸跟温去病正一坐一站的盯着他。
“不想死就滚出去。”游傅冷眼扫过伍庸,继而躺回到床上,“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你。”
原本对于伍庸锲而不舍的质疑跟追问,游傅很讨厌,可随着伍庸越来越憔悴,越来越消瘦,游傅忽然很享受这个过程。
或许还没等他出手,伍庸就把自己给玩死了。
“玲珑没死,是不是?”低戈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沉痛,伍庸颤抖开口,眼中几乎带着乞求。
伍庸不敢奢望,只要不死,他只求代玲珑还活着!
哪怕受了很重的伤,就算中了剧毒,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床榻上,游傅眸色蓦然一凛,缓慢起身。
他冷冷看着伍庸,又扫了眼温去病,笑了。
“你倒是说啊!玲珑是不是还活着,她在哪里!”伍庸狠狠转动轮椅到游傅面前,赤红血眸闪烁寒光。
游傅笑的越发渗人。
他弯腰低下头,指着温去病看向伍庸,“他跟你说了什么?”
伍庸迎上游傅有些戏谑的目光,握着轮椅的手愈紧,眼底那份坚定轰然溃败,“不是真的……”
“他跟你说玲珑死了?”游傅挑眉,笑意更浓,“那他有没有跟你说玲珑是怎么死的?”
伍庸狠咬皓齿,泪水盈溢。
他与游傅曾是至交,如何不知游傅看似玩味的目光里,藏着怎样一份沉痛。
“是……是因为九子不离母……”
“是你!”游傅双手叩住轮椅,面容贴近伍庸,眸色寒冽如锥,“遇上你是玲珑这辈子最大的劫!”
“她中了什么毒……为何一定要九子不离母?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伍庸悲恸低吼。
“中毒?”游傅气极而笑,纵声狂笑里却透着刺骨寒意,“你竟以为玲珑是中毒?如果是毒我游傅可解!再毒的毒药我都能解!可不是……”
“那是什么?”伍庸落泪,游傅的回答印证了温去病说的事实。
代玲珑,死了。
“是你。”游傅缓慢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伍庸,“你知道玲珑喜欢你吗,你知不知道她爱你有多深!”
伍庸如遭雷击,僵住。
“你不知道?”伍庸的反应才是最令游傅心痛的根源,“所以玲珑为了你连命都不在乎,而你却根本不知道!”
游傅无比缓慢抽出太师鞭,他兀突扬手!
太师鞭狠狠落在伍庸肩头。
温去病站在角落里,他没有阻止。
想要了结这段恩怨,这是伍庸该受的。
“能告诉我,玲珑是怎么死的吗?”肩头血肉横翻,却不及心痛万分之一。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代替简琅儿在他心里的位置,亦无人能代替代玲珑对他的意义。
“醉生无痕。”游傅握着太师鞭的手骨节泛白,冷冷开口。
伍庸垂眸,颤抖着从袖里拿出一柄弯月形状的小剑,淡紫色剑身在烛光的映衬下闪着幽幽冷光。
伍庸握了五年的醉生无痕,却在这一刻重如千金。
他吃力拖起,眼泪无声划过落在剑身上,闪闪发亮。
“代家的练器术分两种,一炼形,二炼意。”
这点很多江湖人都知道,而他们登门所求,皆为第一种,因为第二种哪怕是对代家本身,都是可遇不可求。
世人所知的‘狼唳’便是代家所炼出来的第二种。
所谓炼形,便是有形无意,是死物。
炼意则不同,炼意之器不管是与主人的契合
程度还是威力都不一样。
这也是‘狼唳’为何会比枪杆上镶有晶石的拜月枪还高一名排位的原因。
醉生无痕初时只是形器。
代玲珑却在炼形之初的半年,不知不觉爱上伍庸。
因为这份爱,代玲珑在炼器时倾注了感情,是以醉生无痕现世之后堪称完美。
但那时代玲珑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对伍庸的感情,直到三个月后的偶遇。
代玲珑将重伤的伍庸救回代府,衣不解带照顾了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她终于明白自己对伍庸的心意,欣喜若狂。
她一直以为伍庸对她亦如是,也一直在等伍庸开口说爱她。
然而她等来的却是另外一个名字,简琅儿。
每每伍庸在她面前提简琅儿时,代玲珑都心如刀绞。
终于有一日,伍庸说要到简府提亲。
代玲珑知道她与伍庸缘分已尽,但她总想做些什么,让伍庸可以一辈子记住她。
于是她要走了伍庸的醉生无痕,用毕生内力跟自己的骨血炼意成器。
她成功了。
付出的,却是生命。
代家代任家主为救代玲珑,请了素有邪医之称的游傅。
游傅曾在伍庸的指引下见过代玲珑。
所谓一见倾心,再见钟情便是如此。
为救代玲珑,他几乎用尽必生所学却依旧回天乏术。
他知道,除了因炼意反噬体内脏器千疮百孔之外,代玲珑的心结亦是致使她身体迅速溃败的主要原因。
代玲珑,放不下伍庸……
太师鞭呼啸生风,伍庸肩头再现血痕。
“如果有九子不离母……如果那时我能把九子不离母送回来,玲珑是不是……”伍庸抬起头,泪水横溢。
游傅冷笑,“你舍得简琅儿?”
“我会找人……”
“有什么用!就算有九子不离母,凭我一人之力也根本救不了她!那种以命换命的方法,合我二人之力都只有五成把握!”游傅怒极,长鞭扬起却未落下。
他恨!
“伍庸你到现在都不明白,我要的是九子不离母?我要的,是你能回来见玲珑最后一面,你可知道……她弥留之际所念,皆是你伍庸!”
游傅狠戾甩鞭,伍庸痛却无言。
“对不起……”伍庸还能说什么呢。
“你是对不起她!”游傅再想抽鞭,脑海里却忽然浮现代玲珑宛若新月的眸子。
她说只要伍庸过的好,什么都值得。
看着眼前银发如霜又断了双腿的伍庸,游傅狠狠扔了太师鞭,“你把自己折腾成这个鬼样子,如何对得起玲珑!”
伍庸不再说话,他低下头忍不住啜泣,肩膀颤抖不休。
玲珑竟然,真的死了。
“你滚。”游傅转身,背对伍庸。
这一刻的伍庸就像个无助的孩子,啜泣声越来越大,他再也抑制不住心里那份凄凉,纵声悲泣。
对不起……
角落里,温去病动容。
人生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抉择,谁也无法预料每一个抉择背后,带给我们的是怎样的惊喜,或是遗憾。
这一夜,伍庸在游傅门外坐到天明……
翌日早朝,取消。
逍遥王府里,朱三友还没从被窝里爬出来,就被朱裴麒给堵个正着。
榻上,朱三友裹着锦被,睁眼看着怒气冲冲闯进来的当朝太子,一脸懵圈。
“侄儿有事?”
“皇叔已经灭了衡水门,何至于赶尽杀绝!”朱裴麒当然有事,今晨顿无羡卯时入宫带给他的消息简直不要太惊悚。
一夜之间,鱼市里差不多与他有关的商铺跟背后支撑的门派,皆遇到很大麻烦,非钱财不能解决的大麻烦。
今日早朝时间还没到,便有数名官员走马灯似的把他堵在万春殿,他当时的表情跟现在的朱三友一样的。
“哦……”朱三友一副终于想起来的表情,“本王近日深感光阴似箭,转眼我已经老成这样,再不做点什么证明一下自己,便是白来这世间走一遭。”
朱裴麒就那么静静看着床榻上,某位不要脸的老东西不说话。
你他娘挥霍光阴也不是一两天了,现在才想证明自己?
再说你证明自己也不必拉上我啊!
“皇叔还有别的解释吗?”朱裴麒表示,他不信。
朱三友摇头,爱信不信。
“皇叔在鱼市所做所为,已经让朝中诸多官员颇有微词,他们都很担忧。”朱裴麒抚着腰间佩剑,冷声开口。
“嗯。”朱三友十分感慨,“没想到朝中诸多官员如此关心本王。”
“皇叔就不怕犯众怒吗!”朱裴麒最讨厌看到朱三友这副无所谓的表情,每每面对眼前之人,他总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哪怕你搬块石头砸过去,都听不到半点回响。
“不怕啊!”朱三友就算裹着锦被,依旧端的玉树兰芝,“食岛馆就在鱼市,有本事就让他们上,本王就在这里,有本事就让他们来。”
朱裴麒怒极,暴走。
待外面那抹身影走远,某世子飘飘然落在床榻旁边,“被这样折辱心里定然不会舒服。”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本王习惯了。”朱三友扯开被子披了件衣服,“倒是你小子要真在乎本王心里舒不舒服,少惹事儿行吗?”
温去病扭头,还真有脸皮厚的。
他明显在说朱裴麒,至于眼前这位,别人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朱三友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当然,朱三友能承受到何种程度,温去病心里有数……
且说离开逍遥王府,朱裴麒恨不能立时叫人把身后府邸夷为平地,顺便把里面住的那位给埋了。
上轿之时,朱裴麒突然止步。
就算食岛馆有实力,朱三友也没道理这么着急证明自己。
而且食岛馆到底是真有实力,还是有了外援?
这一刻,朱裴麒想到了孙氏。
他不知道孙氏是不是帮了食岛馆,但他知道能助他解眼下困局的唯有孙氏。
那么问题来了。
在梁王跟孙氏之间,他要选谁?
真是应了温去病那句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朱裴麒回宫之后,几乎没怎么想便让顿无羡暗中约见孙氏,诚意是吴永献。
对于朱裴麒的选择,其实很好理解。
讨好梁王并不是迫在眉睫,但若不能保住鱼市那么多商铺跟门派,动摇的却是他的根基。
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是的,萧离昧就这么轻易的被出卖了。
可怜他还在那里摩拳擦掌,准备今晚在得到梁若子之后一不作二不休,杀了吴永耽……
距离交换人质的时间,还有两个时辰。
天地商盟二楼,钟一山明明胸有成竹却还是不安。
“放心,颜某已经查到拥有万鬼浮屠的人是顿无羡,吴永献必然在朱裴麒手里,而且半柱香之前,已经有人看到顿无羡去了西郊别苑,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过来。”但见钟一山双手局促握在一起,温去病宽慰开口。
“一山只是……”
只是什么钟一山说不出来。
“恕颜某直言,在吴永耽的问题上,二公子似乎过于畏首畏尾且明显失了冷静。”
此时此刻,温去病说这番话并不是嫉妒,他只是想提醒钟一山道路阻且长,我们不是不能犯错,却不能犯毫无意义的错。
因为不是所有错都有弥补的机会。
钟一山何尝不知道在这件事上,他有很多地方考虑欠周,“一山知错……”
“二公子别误会,颜某……”
“一山明白盟主是好意,是我自己的问题……”钟一山垂眸,“一山从吴永耽身上看到十三将的影子,已经失去……太多,一山再不能失去任何一个人包括吴永献。”
温去病未料钟一山对吴永耽竟是这样一种感情,心酸之余松了口气。
“下次不会。”钟一山抬头,深邃眸色闪烁异样的光彩,“幸好,有你……”
隔着面具,温去病脸红。
突然这样煽情好不适应啊!
就在这时,颜慈进门。
“启禀主人,孙氏那边来了消息,吴永献此刻正在别苑。”
“盟主多谢,先行告辞!”听到结果,钟一山陡然起身,匆忙拱手后飞身离开天地商盟。
空气骤然冷却,颜慈却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孙氏有话捎给盟主……”颜慈顿了顿,有些不确定看向温去病,“孙氏说今晚子时她会带吴永献到萧离昧约定的地方,与吴永耽交换梁若子。”
气氛压抑到极点,颜慈试探着唤了一句,“盟主?”
“颜老。”温去病无数次深吸之后,终于可以说话了。
“在,在呢。”颜慈赶忙上前两步,虚心聆听。
还敢往前凑?
“你真是有个好年纪啊!”
温去病撂下这句话后起身暴走,独留颜慈一脸感慨。
说起好年纪,自家主子跟毕运才是好年纪,自己老了呵!
已入夜,月上中天。
世子府正厅,吴永耽一身竹青色长袍静默独坐,瘦削脸颊冷俊无温,眼底寒凉,目色如霜。
与萧离昧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刻,钟一山却没来。
时间逼近,吴永耽握在扶椅上的右手收紧,青筋渐凸。
不能再等了!
就在吴永耽起身一刻,府门外突然闯入一抹身影。
厅外,一直候在那里的胭脂见是钟一山,激动迎过去,“钟二公子!”
钟一山来不及跟胭脂解释,直接奔入正厅,“成了。”
彼时钟一山入鱼市筹谋,之后便将整盘计划告诉给吴永耽,一旦成事则一切转危为安。
这一刻,吴永耽再清楚不过钟一山‘成了’二字背后的真正含义。
永献安全了!
“真的吗?”与钟一山一起走进正厅的胭脂,闻声瞬间落泪,哽咽开口。
出于内疚亦出于真心,胭脂对吴永献的担忧绝对不比任何人少。
风起,绛紫色身影随风而至。
“孙氏会带七皇子到北郊破庙,希望能在那里与吴世子换人。”刚刚钟一山走的太快,温去病不得不过来将颜慈后续的禀报亲自告知。
“颜盟主?”单凭气质跟风度,吴永耽便已猜出来者。
“幸会。”温去病微微点头,“正事要紧,不知吴世子如何安排?”
“梁若子就在西郊,此刻把人接出来再去北郊恐怕来不及,而且相比之下把梁若子直接送到孙氏别苑更安全。”吴永耽清楚天地商盟是怎样的存在,是以他没有任何理由怀疑永献已经安然的事实。
温去病点头,“确是如此。”
“世子,胭脂去送梁若子……”自那日吴永耽晕倒之后醒过来,胭脂便刻意躲避至今也才与吴永耽说了这一句话。
吴永耽点头,除了他就只有胭脂知道梁若子藏处。
厅内四人,吴永耽跟胭脂的方向已经明确,接下来便是钟一山跟温去病如何选择。
“颜盟主……”
“颜某跟胭脂姑娘走一趟,吴世子与钟二公子小心。”温去病特别善解人意抢在钟一山前面开口,然后就收获了钟一山越发感激的目光。
“盟主放心,一山必定会把七皇子安然带回!”钟一山信誓旦旦。
温去病不以为然,他真心不是特别在乎吴永献,他只在乎钟一山是不是能把自己安全带回来。
好在知道孙氏与蒙家四兄弟在,否则温去病便是清楚钟一山想要快些见到吴永献的心思,也不会同意他与吴永耽同行。
夜渐浓,繁星隐灭。
北郊破庙,一抹黑色身影划过夜空,落于庙前。
“如何?”萧离昧侧目。
“启禀侯爷,顿无羡他们已在暗处设下埋伏,万无一失。”无名低声开口。
萧离昧黑目如炬,眼中闪出凛凛寒光。
无名则顺势退回破庙,那里绑着他们找来假扮吴永献的小乞丐。
时间逼近,不成功则必死无疑。
萧离昧望着远处掠近的几抹身影,薄唇勾起冷蛰弧度。
他知道,吴永耽赴约来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无名退回之际,顿无羡已将人全部撤走。
除了吴永献,萧离昧亦是朱裴麒对孙氏的诚意。
距离越来越近,吴永耽终止于萧离昧面前,声音寒冽,“你该死。”
“成王败寇,输的那个才该死。”萧离昧扫过吴永耽身后的钟一山,“钟二公子不该来趟这趟浑水。”
钟一山不语,只朝萧离昧冷笑。
“永献呢?”吴永耽淡漠开口,神色无波却透着让人生畏的怒意。
萧离昧眸间骤寒,一道无比狠辣的剑光呼啸斩出。
吴永耽没想到萧离昧竟朝钟一山出手,想阻挡已是不及。
面对突袭,钟一山不退反进,五指并起,掌风疾劲!
一声重重的暴响声突兀响起!
钟一山掌刃精准无误叩在萧离昧腕处!
几乎同时,吴永耽挥拳而至。
萧离昧不得不放弃退后数丈,略喘,“谁能保证,你们带来的那个人,就是梁若子!”
“谁又能保证,庙里那人便是永献?”吴永耽挡在钟一山身前,怒声低吼。
“吴永耽,本侯真不明白,你何致对吴永献有如此执念?”萧离昧心知今日是吴永耽死期,便想说些肺腑之言,“如果是你吴永耽,如果是你欲争太子之位哪怕是皇位,我萧离昧或许会考虑放弃。”
“若真是我,你当真放弃?”吴永耽冷笑。
萧离昧认真想了片刻,摇头道,“江山能者居之,今日你我便分个高下。”
“如何分?”吴永耽右手叩于腰间,甩出隐风剑。
萧离昧见状并未拔剑,反而后退,“为君者弄权,武夫才弄剑。”
“你想怎样?”吴永耽握紧隐风,微挑剑眉。
萧离昧没说什么,他只是朝天击掌,整三次。
诡异幽静的暗夜,连风都静止。
破庙周围一片死寂。
就在萧离昧心底微凉一刻,空气中隐约间有了波动。
萧离昧心中大喜,“吴永耽,你死期到了!”
墨色苍穹,浮云掠影。
晦暗不明中,萧离昧隐约见到有四人朝他而来。
他不满,朱裴麒竟只派来四人?
随着那四人面容愈渐清晰,萧离昧一度膨胀的生生不息跟热血沸腾瞬间寒凉,如坠寒潭。
蒙家四兄弟!
萧离昧本能后退,眼中极尽惊恐。
“怎么……会是你们……”
蒙家四兄弟不语,齐齐站在吴永耽身后。
事实这样明显,萧离昧却根本没看明白,“你们……你们是来抢梁若子的?”
“萧侯的想象力还可以再丰富一点。”钟一山音落时,直接掀起旁边那人斗笠。
这层面纱不是不能掀,只是不能别人掀。
萧离昧盛怒,“故伎重施……你们难道就不在乎吴永献的死活!”
此刻,无名已带蒙面男童走出庙门。
四目相视,萧离昧明显质问无名为何会是这样结果。
无名无从回答,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对面,钟一山迎上吴永耽的视线,了然。
见吴永耽朝萧离昧挑起隐风剑,钟一山亦上前一步,对上无名。
蒙家四兄弟原地未动。
饶是萧离昧再笨,此刻也已猜到几分,“卑鄙无耻的朱裴麒!”
对于这样的评价,钟一山十分认同。
此刻萧离昧亮出长剑,黑色剑身在冰冷月光的映衬下寒意森森。
萧离昧所持利剑在兵器谱上排位并不高,但却因在战场上长久浸|淫|鲜血,而变得煞气满溢。
情势急转直下,萧离昧长剑狠抵在男童脖颈位置,“你们当真不怕本侯杀了吴永献?”
“如果他真是永献我当然害怕,可他不是。”吴永耽当日不动萧离昧,因为时机未到。
现在,到了。
“你毕竟曾为吴国立下赫赫战功,今日我便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清冷声音划破夜空,清晰传入萧离昧耳畔时,换来的是一道凄厉剑鸣。
几乎同时,钟一山挥枪直指无名!
吴永耽出剑极快,剑气磅礴如雷霆万钧。
萧离昧避无可避,举剑横挡之际黑色剑身猛烈颤抖,虎口处震裂出数道血痕。
“怎么可能!”萧离昧惊痛后退,不可置信看向吴永耽。
他承认自己不是吴永耽对手,但那是吴永耽还有左手的时候!
吴国没人不知道吴永耽左手用剑,是以当他断掉左臂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对手暗搓搓幸灾乐祸。
可刚刚那一剑,无论招式速度还是那股狠劲儿,都比之前更强!
同一时刻,钟一山已然自无名手中救下小男孩儿,与之斗在一处。
夜风陡起,破庙外剑□□威纵横。
蒙家四兄弟,站的很稳。
尖利啸鸣再次响起,萧离昧急退的速度根本抵不过剑尖刺入的速度!
‘噗……’
萧离昧背抵落漆青砖的墙壁上,隐风入胸半寸。
“侯爷……”
无名虽被钟一山逼至绝处,却在看到萧离昧受伤时,舍命朝吴永耽狠击。
‘嗤!’
枪刃穿胸而至,带起一蓬血雾。
“是个忠仆。”钟一山收枪,无名应声倒地。
这一刻,萧离昧感受到了绝望。
“我不服。”萧离昧看向吴永耽,“如果不是朱裴麒背叛,本侯根本不会这样轻易……”
‘噗嗤……’
吴永耽觉得萧离昧之前说的那句话很对。
成王败寇,输的那个就该死……
抽回隐风剑,吴永耽冷漠转身走向蒙家四兄弟。
“永献呢?”彼时一刻的狠戾在吴永耽脸上骤然消散,他忐忑甚至有些乞求的看过去,渴望又怕失望的等待答案。
钟一山无语,心弦亦跟着紧绷。
这时,暗处走来一大一小两抹身影,距离越近就越看得清楚,是吴永献!
“哥哥!”清亮的声音稚气未退,吴永献突然松开拉着他的女仆,疯狂跑向吴永耽。
激动又温情的一刻,钟一山不想过去打扰。
然而直到吴永献生龙活虎站在面前,吴永耽却如雕像般立在那里,双眼赤红,血丝满布,“是谁……伤你?”
意识到吴永耽所指,吴永献边哭边脱下衣服,“没有没有……献儿没事!”
当一件件衣服被吴永献脱下来,钟一山分明看到吴永献左手正被一条白布与身体绑在一起。
白布落地,吴永献猛的冲过去抱住吴永耽,“是献儿对不起哥哥!如果不是为了救献儿哥哥根本不会这样!我想知道哥哥过的有多不容易……没有一条胳膊真的好难……哥哥对不起……”
眼泪无声划过,吴永耽缓慢蹲下来,将自己的弟弟紧紧搂在怀里,“不要说对不起,只要你安好,哥哥连命都可以不要……”
大音稀声,大爱无言。
吴永耽跟吴永献就这样抱在一起,很久很久……
西郊,别苑。
胭脂将梁若子亲手交给孙氏,孙氏无比心疼又深情的抱着自己的外孙,很久很久之后,方才让人带梁若子到后宅休息。
厅内,孙氏扫过身边婢女,那婢女心领神会将胭脂带了出去。
“颜盟主果然守信。”孙氏示意颜回落座。
“答应孙老板的事,颜某不敢不守信。”七国之中,眼前这位老妪绝对有资格与他平起平坐。
“老身原以为你们会在朱裴麒手里把吴永献抢回来,没想到却是另辟蹊径。”彼时顿无羡将吴永献带到别苑时,孙氏的确吃了一惊。
既然孙氏提了开头,温去病便接着往下说,“此番为给朱裴麒制造压力,食岛馆几乎倾家荡产。”
那一夜钟一山具体做了什么,温去病不知道,但以朱裴麒反应来看,食岛馆必是下了血本。
孙氏笑了,“所以颜盟主屈尊插手此事,为的是钟一山?”
温去病没有反驳,“身在大周,自然要多关注一些。”
“朱裴麒之困已被老身所解,至于食岛馆的损失,老身自有补偿它的办法,盟主放心。”
真的,有孙氏这句话,温去病就太放心了……
尘埃落地,万事皆成。
钟一山因为时间太晚未回延禧殿,而是回了镇北侯府的铿锵院。
夜阑人静,朗月星辉。
床榻上,钟一山重新铺开鱼玄经。
此时心境居然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他缓慢闭上眼睛,整幅泼墨山水映入脑海。
曾经只有目视鱼玄经才能感受到的线条,已然在他脑海里形成一幅庞大光影,那些时尔跳跃的线条正闪烁着宝石般的光芒。
光束柔和并不刺眼,钟一山可以很清晰看到那些流动的光影。
真气涌入丹田,钟一山随着光影跳跃的节奏控制气息,筋脉在他的一呼一吸间,充盈扩展。
万涓滴水,汇流成河。
钟一山跃境了。
檐尖屋顶,那抹绛紫色身影于夜色中分外绝艳。
面具下,温去病薄唇微勾,笑意入心……
孙氏走了。
朱裴麒得到消息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早朝之后。
此刻回想,在与孙氏的交易里,他除了保住自己在麾下官员面前的尊威跟颜面,几乎没得到任何实惠。
如果说有值得欣慰的地方,那便是食岛馆此番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花出去的钱打了水漂。
“鱼市那边你多注意些,若有机会,铲除食岛馆。”龙案后面,朱裴麒摒弃那股没有与梁王搭上线的遗憾,淡声开口。
“微臣明白。”顿无羡拱手领命。
“还有……”朱裴麒有些不耐烦搁下朱笔,抬起头,“游傅跟伍庸到底怎么回事?”
今日早朝之前他便得到潘泉贵禀报,说是游傅跟伍庸几乎同时拒绝费适到龙乾宫再次给父皇把脉的请求,这对朱裴麒来说简直匪夷所思。
所以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因何住在皇宫里?
尤其是游傅!
“微臣只知他们两个近日有些不和,不过太子殿下放心,微臣稍后会去找游傅。”顿无羡也觉得奇怪,他亦担心游傅那里出什么岔子。
朱裴麒蹙眉,江湖人果然靠不住。
“伍庸那件事办的如何?”朱裴麒冷声问道。
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请了名医,那父皇是生是死必须有个结果。
哪怕游傅不作为,他便是自己动手也要求得一个圆满的结果。
“回太子殿下,韩王已经派使者来周,除了查证伍庸之外,与使者一起来的还有参加武盟的七位当年新生。”
想到七国武盟,朱裴麒眸色略深,“韩|国又只派了七个?”
“是。”顿无羡明白朱裴麒那个‘又’字所要表达的真正含义。
好像去年开在楚国的七国武盟,韩|国只派七名新生过去,结果武盟真正开始的时候,韩|国七子无故失踪一个,残了三个,参赛至少四人,他们只剩三个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
“也罢,韩|国一向如此。”朱裴麒端了端身子,“对于这一届武盟,你有什么看法?”
“微臣有去武院了解,朝徽的意思是半个月后武院会有预选赛,前七人便是这一届我们派出参加武盟的新生。”顿无羡顿了片刻,“太子殿下是希望……”
“这一次武盟,周必得魁首。”朱裴麒的想法很简单,他要证明没有穆挽风的大周,只会更强大。
顿无羡没有反驳,恭敬退离。
离开御书房的顿无羡,对七国武盟却有别种看法,他希望在这场七国武盟里,该死的人都会意外的死去……
翌日清晨回到延禧殿,钟一山自甄太后房间里出来,便见温去病朝他招手。
讲真,他好像有很长时间没见到温去病了。
房间里,温去病将刚刚沏好的雨前龙井推给钟一山,之后搬着椅子凑到钟一山身边,“本世子听说这段时间你跟吴永耽走的很近,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温去病是‘温去病’时,真的是可以口无遮拦。
钟一山扭头,“比起吴永耽我好像跟你走的更近,所以我也看上你了?”
温去病一脸羞涩,“甄太后就在隔壁,你要实在想的话,他老人家应该可以作主……”
如果不是昨晚刚刚经历过太多震撼的事,钟一山应该会忍不住出手。
但现在,他只摇头,“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看上你。”
温去病表示你还是动手吧……
“咳,我有你说的那么差?”温去病听到钟一山这样说,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说凭世子的风姿只要一招手,七国中才貌兼备的俊男少女,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堵到世子府水泄不通,一山根本排不上号,这样解释世子可还满意?”
对于钟一山肯解释,温去病已是受宠若惊,这样解释他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你是不是……有求于我?”温去病一瞬间颜回附身,连眼睛都有点儿不会眨了。
钟一山也没什么特别想求的,只想知道这段时间,伍庸跟游傅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以温去病便将二人恩怨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过程是游傅爱代玲珑,代玲珑爱伍庸,伍庸爱的却是简琅儿,结果是代玲珑跟简琅儿死了,游傅跟伍庸皆失所爱,一夜白头。
“游傅恨伍庸,因为他没有及时把九子不离母送回来,且不说能不能救代玲珑一命,至少可以让代玲珑在临死之前见他一面。”
情爱之事过于复杂,精明如温去病也很难说在这场爱与被爱的角逐中,谁才是被伤害最深的那一个。
钟一山也是一样,有多少爱,还没开始便已经赔上自己。
代玲珑,钟一山记住这个名字了……
午后的武院课业,钟一山没有看到顿星云。
反倒是婴狐还像以前一样‘朝气蓬勃’,侯玦则一如既往的沉稳持重。
随着七国武盟愈渐临近,二十名武院新生皆跃跃欲试。
此刻凑到钟一山身边,婴狐告诉钟一山一
个秘密。
当真是秘密。
昨晚范涟漪到后山陋室去找大裤衩了。
因为有过前车之鉴,钟一山没有问为什么。
很明显,范涟漪想参加七国武盟。
确切说,但凡武院新生,谁不想参加!
只要能在七国武盟获胜,就算不入朝为官为将,那也是扬名天下的大好时机。
不远处,权夜查一袭黑色教服走过来,新生们依次站好。
此番权夜查并没有直接站在一众新生对面,而是刻意从每一位新生面前经过。
行至钟一山面前时,微顿。
钟一山昨日跃境,以至鱼玄经第二境,内力较之前差不多有五倍提升,而以权夜查的本事,自然有所洞悉。
“七国武盟在即,本届参加七国武盟者有钟一山,顿星云,侯玦跟婴狐,明日开始,但凡武院课业你们四人直接到后山试练。”
权夜查音落一刻,婴狐跟范涟漪几乎同时提出异议!
“教习不是说会在武盟之前举行预选赛吗?”范涟漪昨夜到陋室,所求便是七国武盟。
一直以为自己被格外厚待的她,却被权夜查拒绝,理由就是预选赛。
“是啊!说好的预选赛我都还没参加为什么就选中了?”婴狐也跟着严重抗议。
其实有的时候,站在客观的角度,钟一山真心觉得权夜查直到现在,都没把婴狐弄死也算是真爱了……
有的时候我们说活久见,真是如此。
钟一山私以为亏得自己重活一世,否则还真见不着像婴狐这种脑回路如此清奇的好少年。
“你不想参加七国武盟?”钟一山想要拉回婴狐,因为连侯玦都觉得这一次婴狐有些过分了。
摆明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还要抛回去咋地!
“谁想参加啊!谁有那么无聊啊!”
原本婴狐对七国武盟很感兴趣,在婴狐看来七国武盟的本质就是单挑跟群殴,他对这两件事迷之喜爱,但自昨夜偷听到周生良跟权夜查的对话,他就果断放弃了。
那种近似于地狱的集中训练,很有可能会让他英年早逝。
“你也别参加。”婴狐扭头,特别好心告诉钟一山。
以婴狐的话说,毕竟像他们这般年少有为的好男儿,还没娶妻生子,享人生美妙滋味,若因一个七国联盟丢了小命,那多不值当啊。
钟一山则表示,对于婴狐他无能为力了。
这时,权夜查开口,“预选赛选的是余下三人,第一组成员乃总教习内定,有不服者可直接去找总教习。”
权夜查看似在给范涟漪解释,声音却落在每一位新生耳朵里。
谁傻了才会去找周生良!
“我去找!”
婴狐就要走的时候,被钟一山一把拽回来,“就算帮我可以吗?”
除了不想让婴狐白白被周生良‘调|教’一顿,钟一山也的确需要婴狐参加。
七国武盟里有一项为四人战,除了婴狐,钟一山根本找不到更好的人选,可以与一组成员配合的如此默契。
他要赢。
“必须呀!我参加!”婴狐听到钟一山请求,立时变脸。
没别的,作为兄弟就是这么讲义气!
整个过程权夜查都是一张冰山脸,心里就只有一个疑问。
这个白痴傻狐难道是个智障?
七国武盟已内定四人,因为顿星云没来,所以钟一山等人此堂课业并没有到后山,而是相互切磋了数招。
只是过了几招,钟一山便明显感觉到婴狐跟侯玦武功和内力皆有精进。
于他自己,内力尚可但剑招实在过于平淡,平日里或许够用,但七国武盟皆是奇才,他若能运用前世枪招自然绰绰有余,可他能吗。
课业结束,钟一山到抚仙顶换装之后,赶去鱼市。
彼时为了给朱裴麒制造压力,他几乎让林飞鹰动了食岛馆的根本,之后孙氏替朱裴麒解围,食岛馆现在当是岌岌可危。
然而让钟一山没有想到的是,食岛馆非但没有陷入僵局,反尔根基更稳。
原因是孙氏注入大量钱银到食岛馆,且毫无条件开辟出与食岛馆之间的商路。
林飞鹰粗略汇报之后指了指内堂,“吴世子等天一公子多时了。”
钟一山微怔,吴永耽怎么会在这里?
果然,当钟一山推开内堂朱漆木门时,吴永耽一袭竹青色长衫端坐桌边。
虽清瘦,却温润如玉,朗艳独绝。
“吴世子怎么会来这里?”因为在吴永耽面前没有秘密,钟一山揭下面罩。
吴永耽提壶,替钟一山斟满茶水,“永耽受食岛馆与钟二公子大恩,自该来这里道谢。”
没等钟一山再言,吴永耽已然从怀里取出一本剑谱,推至钟一山面前。
待其低眸,满目震惊。
“七国武盟在即,永耽以为钟二公子用得着。”
看着剑谱上‘红尘’二字,钟一山无法形容此间澎湃到无法抑制的心绪。
红尘剑谱与夺命十三枪谱,皆是可遇不可求的武林秘籍。
当年师傅之所以传她夺命十三枪谱,一是因为她偶得拜月枪,拜月与夺命十三枪谱尚算契合,二来也是因为红尘剑谱无处可寻。
一啸红尘惊,再啸苍穹灭!
如果说这世上有一种剑谱,可以凌驾于夺命十三枪谱之上,只有红尘!
“吴世子这是……”钟一山惊讶看向吴永耽。
“永耽的谢礼。”
或许在钟一山看来,这样的谢礼过于重,但对吴永耽来说却远远不够。
于是吴永耽又从怀里取出一份名单,“永耽创建的谍路虽不如天地商盟广,但却直指七国朝堂。”
当吴永耽将自己花费十年时间创建的谍路名单摆在钟一山面前,他却根本没有看。
“事关生死存亡,吴世子的好意一山心领了。”钟一山断不能接受这样一份厚礼,这简直就是不劳而获。
吴永耽坚持,“正因为与钟二公子经历过生死存亡,为救永耽跟献儿,钟二公子付出怎样的代价永耽心里清楚,此生都无以为报。”
“此番永耽在这里向钟二公子表态,他朝不管钟二公子要走哪条路,永耽与吴国必定同行。”
因为清楚吴永耽的为人,钟一山懂得这句话的重量。
这一刻他再次想到了十三将,当年十三将将主哪怕是惊蛰,几乎都说过同样的话!
必定同行……
钟一山没再拒绝吴永耽的善意,此朝重生,他需要这样的同行之人。
吴永耽离开时告诉钟一山,后日他会亲自送吴永献回吴,七国武盟之前,他一定会赶回来。
而吴永献,希望能在走之前见钟一山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