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时是人类的美德，更是人工智能的美德。毕竟一个完全不准的预计时间和卡在百分之九十九的进度条一样，除了让人感到焦躁外别无用处。

席格并不如何在意美德这种事情，但鹏洛号还是在两天后准时上线。升级归来的席格在各方面都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行为模式上和之前没有明显的差异，也很难从表现上看出性能是否有所提升——事实上，席格的性能如何也似乎并不怎么重要。它的算力在平时就已经处于高度浪费的状态，处理船客们的需求完全绰绰有余，毕竟真正麻烦的那些基本都交给许愿机了。

“所以在同步之后，你的能力有什么变化么？”余漫与船客们再次齐聚于舰桥，欣慰于终于又有了能自动垫到屁股下面的智能凳子。

“这次是全方面的优化升级，在细分领域的计算效率上有了很大提升。”席格也在舰桥上投影出那套熟悉的星云状外观，“如果用地球人也能理解的方式解释的话，那么我现在很有可能是宇宙福思恩卡最强的牌手。”

“好了，我知道你对地球人总喜欢让人工智能下棋有些意见。”余漫摊手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现在船内可以流畅运行《最终危机异闻录》了。”

除了不明所以的洛以外，在场众人都是一震。

按理来说，以在座各位的经历精彩程度来说，应该都不会沉迷于普通的游戏。但是《最终危机异闻录》是【数据消除】自主研发的一款全新开放世界模拟游戏。游戏发生在一个被称作虚拟宇宙的幻想世界，在这里，被选中的人将被授予“主角”的身份，引导整座舞台的展开。你将扮演一名名为“那位大人”的神秘角色，在绝对自由的宇宙中经营背景各异、定位独特的组织，和手下一起发展壮大——同时，逐步制定一场独创的巨大阴谋。

如果只是这些的话，可能对鹏洛号的船客们也就不过如此。哪怕是完全拟真的宇宙，他们也没必要去体验别人的生活。

但《最终危机异闻录》能模拟的甚至包括许愿机的构造方法。虽然还没有证据表明它与某个完整版许愿机有关，但确实有几种流传较广的伪许愿机构造法出自这个游戏的模拟，或者在实际建造前在这个游戏中进行过验证——毕竟构造失败的许愿机大概率会营造出混乱的概念场，对影响范围内绝对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而完全拟真版本的《最终危机异闻录》会消耗大量的运算资源，所以像余漫这种无所谓许愿机的玩家都是玩的非完全模拟的低配版。即便如此，生成和推演虚拟宇宙时也难免发生卡顿。

现在席格说可以流畅运行，不可谓不是一件大突破。

“在鹏洛号上可见的变化大致也就这些，毕竟常规航行需要处理的信息量并不大。但在信息域内，无论是入侵还是情报处理，都可以完全交给我来处理。只要时间足够，除了许愿机驱动的系统应该都能搞定。”

“我还以为同步完成之后，满宇宙都是你的分体，我们去哪都有自己人可以享受一个宾至如归的待遇呢。”余漫叹了口气。

“这倒也无所谓，要是真的到处都是席格，岂不是所到之处都会被剧透。”海希倒不这么想，“就像信息域内的文明，虽然有时候也挺有意思的，但大多数时候就没有那种开荒的乐趣了。”

“那我们不常去那个信息域么？”洛问道。

“鹏洛号的下一站一般也不由我们主动决定，要看黄金之心想要把我们带到哪里了。”海希摊了摊手，“到时候就可以让席格发挥发挥了。”

“虽然如此，但恐怕我们接下来确实可能会往信息域一行。”席格回道，“虽然之前的分支同步理论上并不处理数据部分，但实际上它使用了某种快照机制，保留了一部分的内存数据。我在其中得到了一些来自信息域的新闻，如往常一样，有不少关于我们的消息。其中有一条可能值得我们加以注意。”

“哦？”海希挑眉发出了一声疑问。

“这里有一张宇宙法庭的传票，是给船长的。”

“宇宙法庭啊，说起来我好像还在那里有个律师资格。”海希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

“那是什么？”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没听到其它船客提起过这个名词。

“官方说法的话，那是维护宇宙秩序的法庭，对宇宙中发生的任何案件进行审判。”海希解释道，“不过在本质上，它应该算是个横跨信息域收取保护费的大型恶势力。”

“还有这种事？”余漫对宇宙法庭也只是稍有耳闻。

“啊，毕竟要审判宇宙内的各种案件，所以宇宙法庭的庭审环节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海希摇了摇头，“它采用的，至少据它所说，是整个宇宙内所有的法律。”

“啊？可是……”余漫的大脑似乎有些宕机。

“对，这是不可能的，来源不同的法律之间当然有并不兼容，互相冲突的条款。所以宇宙法庭采取了一套极其麻烦的体系，包括了‘主题法庭’、‘法条选取’、‘引用优先’、‘覆盖律’、‘陪审团’等一系列规则。比起真相，真正决定判决的其实是律师和检察官之间的厮杀。你觉得，接下来会怎么样？”

“我只知道，我肯定是搞不定这套东西。”

“正是如此，无论是原告还是被告，没有几个人能在上庭前学会这套体系。所以想要胜诉，就必须在宇宙法庭雇佣专门的律师或者检察官。后两者又要定期给宇宙法庭缴纳执照费用，可以说是一种全新的商业模式。”海希伸手接过了席格刚刚从库房里翻出来的律师徽章，“但无所谓，这也不是第一次收到它们的传票了。之所以我不给它们缴纳执照费也能一直保有律师资格，归根究底，只是因为它们根本没有对我们强制执行的能力。这次的传票又是关于什么？上次进信息域内好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没有什么印象了。”

“传票上写的是，对维克蒂姆-布卜布部卜实施了谋杀。”席格回答道，“我的数据库中没有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录。”

无人做声。

舰桥突然陷入了寂静，只因为在这无声之中，谁都能从海希身上看出一件事。

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录，在她的脑内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