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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针锋相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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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动么?”朱离才问完就有些后悔,乌桑半个身子都搭在他身上,大概是还不能动。

乌桑的声音果然又冷又平,“本该能!”

朱离被噎了一下,却却并不生气,含了三分轻笑:“对付你这等非常之人就要用非常手段!你这样……”忽然觉得脖子里一阵温软的湿痒,极轻极快,朱离背后打个激灵,后半句话都吓得忘了。

是乌桑在他颈边叹了口气,朱离刚才差点就一胳膊肘砸到了后面,他忍住了,但也从耳后烧到了脸颊,幸亏林边黑暗,谁也看不见,只听乌桑的声音特别低,响在耳根低:“有人,西北方向,二十步……”

不等乌桑说完,朱离也听到了声音,他行动迅速,拖着乌桑躲在了树后。

不远处几个倚欢楼的童子结伴而行,一边轻轻咒骂着:“不知轻重,倚欢楼也敢闯!”

“他们不知道这林子的厉害,哼,这下吃了亏了吧!”

“嘿,白衣管事也气得够呛,那个什么桑树也不知到底在不在咱们这里……”

“这还用你说,白衣管事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找出来,管他桑树槐树,到时都劈成柴烧……”

而后是一阵低低的嗤笑声。

朱离心想,乌桑这么瘦,劈成柴也烧不了多久!

等那几个童子走远了,朱离才稍稍放松,他伸了伸筋骨,把乌桑靠着他的半边身子往远扯了一下,他的脖颈是禁地,乌桑这样,一说话气息就在他耳根下脖颈里,他全身都是僵直的。

弄好了位置,朱离伸手揽住乌桑腰身,这回换乌桑极明显地僵了一下,带累的朱离都有些尴尬,他尴尬时就想摸摸自己额角,可这会儿手都忙着,只得提醒乌桑:“我要带你出去,你不许乱动!”

乌桑声音淡淡地:“我倒是想动!”不逼问解药的事,乌桑倒不似在灵琪屋里时那样冷峻。

朱离忍了一下,没再说话,他将乌桑一条手臂绕在自己肩上,这样方便两人借力,略一凝神,便带着乌桑钻进了树林。

这树林里机关密布,朱离带着乌桑,一会儿往东走三步,一会儿往西走五步,一阵儿又向后倒两步地走着,好一阵儿才走了一半。

这林子的中间位置特别复杂,每隔半个月便重新布置机关,方才有人闯进倚欢楼的这片林子,朱离已看出这机关和自己进来时不一样了,他略略歇息,凝神想了一阵,才抬脚准备走下一步,忽听乌桑压得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入无人之境!”

朱离不妨,被乌桑吓了一跳,脚下步子一乱,差点踩错地方,乌桑情急,只拼力挪动自己麻木的腿,一脚给他踢了回去。

朱离惊魂未定,也不敢分神,直到顺利走过来中间这一段,他才得空细想乌桑的话,是讽刺他对南风馆的重地这样熟稔?

他无暇争辩,只哼了一句:“你懂什么?”他怕乌桑再说点儿什么让他分神,侧头对乌桑叮嘱了一句:“你别说话。”

乌桑嗯了一声,其实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再说话。

两人一路顺遂地出了倚欢楼,只见夜合巷背后停着一辆小小的马车,车夫见着朱离,立刻驱马近前。

朱离负着乌桑登上马车,打发了车夫,他亲自赶车,一扬马鞭,马车疾驰出去。

这马车地方小,乌桑浑身麻木地靠在车厢上,他极力想侧头看看窗外的景象好记着走过的路,却只看见徐州城还陷在黎明前的夜色里,四街空旷,不见人影,单调的景色让他困得眼皮都撑不开了。

麻药的坏处是让他不能动弹,想法迟缓,好处是麻药让身上的伤口不论新旧大小都不再疼了,这感觉已经好久都没有了,乌桑觉得他不乘着这点功夫好好地睡一觉都对不起自己。

醒来时朱离正从背后抱着他,要把他拖下马车,乌桑想伸手把住马车扶一下,却没能成功,先前在倚欢楼时他还能费劲地挪动四肢,现在却连手指都动不了了!乌桑只能抬起眼皮看一眼天色,应是辰时初的光景,他看见升了一小半挂在天边的太阳,还有晃在他头顶的朱离的半边脸。

朱离笑着,阳光从他鬓边脸颊照过来,像是年画上显灵的佛祖脑袋边的佛光,一片温暖的金黄的光晕。

太刺眼了,乌桑闭上了眼睛。

朱离把他拖下马车后搬到了路边,乌桑撑开一线眼皮,看着朱离又从路边提过几个沉重的木箱扔到了马车里,这才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跑吧,马儿,引开那些人!”

那匹马甩开四蹄蹿了出去,只留下两行深深的车辙印子。

朱离目送马儿跑远了,才又走到了乌桑跟前,乌桑不想说话,闭着眼睛没动,只听朱离在他跟前叹了一声:“这麻药也太……哎!”

朱离将他从地上扯起来,背到背上,绕上了旁边的小路,朱离轻功不错,背着个人也行动如风,只是走了一阵不免气喘,叹了口气:“哎,你怎么长这么高!”将他放在路边歇了一阵。

再次要起启程时朱离折腾了半天,换了许多姿势,拖着不方便,扛着,乌桑太高了不好抗,还是得背着,朱离默默地叹了口气。

乌桑留着的一丝清明都用来观察路径,朱离背着他走在阡陌纵横的乡间小路上,这路三步一个三岔路口,五步一个十字路口,他向来警觉,又想着逃跑,着实费了一番功夫留心,但三里地不到他也放弃了。

这地方的景致重复相似,一路都没有标志,全然记不明白。

这样走走歇歇,晌午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小路深处一处僻静的村子,农家三三五五散居各处,四周是一片稻香夹着一片荷香。

朱离在一户人家门口放下乌桑,摇了摇他:“喂,你醒……你原来是醒着!”朱离看乌桑眼神清明,不觉伸手揉了揉额角,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你现在能不能站起来?”

乌桑靠在路边,艰难地抬了抬头:“你说呢?”能放倒一匹马的麻药。

“那……这个!”朱离指了指眼前的小院,“这是我自己名下的产业,没几个人知道,再者这里僻静,那些人肯定找不过来!”

朱离这个产业,其实只是一个绿瓦白墙的小院,四周绕着丛丛杜鹃花树,隐在一片花海里,夹在这偏远的村庄里,和周边的农户无异,确实是不引人瞩目。

朱离推开院门,半拖半扛着乌桑走了进去,小院不大,院里一片荒草没过人膝盖,一片油绿里夹着些不知名的野花,全是正红色,正绽然怒放。

三间坐西面东的屋子在荒草后面,两边各有一间厢房,有些敝旧。

朱离拖着乌桑踢开荒草走到那三间屋子左边的一间门口,伸手推门之前看了乌桑一眼,乌桑闭着眼睛,像是又睡着了似的,朱离还是提醒了一声:“有灰。”

门一推开,屋里的灰尘像是逃窜般扑了出来,乌桑呛得咳了一声。

朱离待灰尘落尽才开口:“其实除了灰尘,都很干净。”

乌桑没说话。

确实,除了屋子里的积灰,家具陈设都简单整洁,木床上罩着厚厚的布帷,里面的被褥没有落灰,只是有些潮,朱离皱了皱眉,扯下了床单被褥,将乌桑丢在了干床板上。

乌桑顺势倒在了床板上,虽然浑身没有知觉,但躺着总比站着蹲着靠着要舒服些,只瞥见朱离抱着被褥出去晾晒了。

乌桑心里叹了一声,别过头闭上了眼睛。光阴换人,十年光景,各人不同命。

就算此刻他们同处一室,他还是个哪怕挂在树梢上都能睡着的杀手,朱家大少爷行走江湖,却是个睡觉还会在意被褥潮不潮湿,住宿还讲究屋子落不落灰的少侠。

他得寻机逃走,但不知是麻药的缘故还是太久没睡的缘故,他又困了,闭着眼睛继续睡。朱离站在木床边看着他时他是察觉到的,但也没动。

朱离追他就是为了杨家的事,但他又不明白为何朱离抓住了他却不动手,也没见他往别处送信,他要单枪匹马把自己押回逞州?那未免太好了,他有无数机会逃回去!

“我知道你醒着。”朱离还站在木床边,也听不出情绪来,但应该没有再挂着温润的笑。

乌桑只眼皮动了一下,人却无动于衷。

朱离清了清嗓子:“看来灵琪的解药你是不交出来了?”

乌桑蹙了下眉头,这才转头对着朱离,“我没有。”

朱离这时笑着,他点了点头:“好,之前在欢馆时有人,我给你留三分面子,才没对你动手。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既然不交出来,那就只有得罪,我自己搜了!”

乌桑撩起眼皮看了朱离一眼,疑惑这人怎么对搜身念念不忘。

但他并未当真,朱离向来行事有度,颇有君子之风,不像会上手搜身的人。但他随即就见朱离虽还是笑着,却卷了卷袖子,手已伸了过来。

乌桑这才警觉朱离是认真的!他不愿被搜身,却又毫无反抗之力,只得拧着眉头坦诚:“我真没有。我……你!”

乌桑本想说他喂给那个倌人的根本不是什么毒药,还未说完,朱离手已摸到他身上来了,这跟在欢馆被朱离打了一拳一样猝不及防。

乌桑自觉搜身太不体面,他气恼羞恨,在光床板上像放在案板上的鱼那样蹦着往后退了半寸,又生生忍住了,皱着眉头,想握紧拳头,但手不听使唤,只得僵硬的顿住。

他觉得一直往后退的话,像是被强|暴的良家妇女。乌桑暗暗啐了一声。

朱离手在他胸口摸了一阵,也没找到疑似解药的东西,却还没停手,乌桑气急地出了一身汗,见朱离还不罢休,是要怎么个搜法?他死盯着朱离的手。

好在朱离还有一些分寸,解腰带之前抬头看了乌桑一眼,被乌桑的目光刺得收回了手,他退后了一步,尽量镇静些:“解,解药……到底在哪里?灵琪不会对我撒谎,他说你给他喂了毒,那就是你喂了毒。”

乌桑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才缓过来:“我没有,我没给他喂毒!”

朱离长眉一挑,还是笑着,笑意里却透出几分冷来,这笑意应和着他又稳又慢的语调,听得人想磨牙:“灵琪不会对我说谎的,乌桑,你莫以为我不会刑求。”

乌桑自恃已说了实话,但朱离看这样子是笃信那个小倌儿,决不信自己,乌桑气闷地翻腾了一下,但身上麻药未散,他没翻腾成功,只得扭过头去,闭着眼睛睡觉,呼吸都重了。

朱离看他这副样子,又笑了笑:“乌桑,我有的是非常手段,来对付你这非常之人。”

乌桑背着身子没动,朱离不信他,他再和朱离掰扯这些也是无用,还不如好好睡一觉,等身上这能放倒一匹马的麻药过了,他好有力气跑路。

这里离苍霞山还远着呢。

朱离在木床边站了一阵便出去了,过了一阵,乌桑迷糊里听见窗格轻响的声音,似乎还有抹布搅动的水声,混杂成一片,他听着听着彻底睡了过去。

但这次没睡多久,乌桑便自己醒了,他躺着略微清醒了些,试着动了动,手脚都能动了,乌桑不禁心头一喜,他勉强撑起身子,但见这间屋子已是灰尘尽扫,窗明几净。

外面是艳阳高照,亮的刺眼,而朱离,却不在这屋里!

乌桑抑制住心头的兴奋,又静静听了一阵,院子里静的能听到清风拂动荒草的婆娑声,朱离非但不在这个屋子里,他还不在这个院子里。

乌桑心头一松,暗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哎黑哎嘿哟!有人留评么?有人在冬天给冷作者送个温暖么?有么有么?打滚儿卖萌中……顺祝,看到这章的伙伴们新年快乐,冷文作者君跑食堂吃饭未果(人少大家都关门了),又跑了二里地吃了碗麻辣烫,就算结束2016了!祝所有人新年万事顺利!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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