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探的消息不会有假,”时青衍闻言正色,“还望三郎细细道来。”
玄清光圈登时燃起,他一怔后自后觉地恢复了些记忆:“都多大了怎么还怕大姐。”
“难道你不怕?”
时青衍异常地别扭地缩了缩脖子承认害怕,随着话落入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只见许方茂抖掉身上寒颤,压低了声音小心说:“你可别跟大姐说我去找过楚大哥,若是被她知道仅隔一州没去看她,估计要扒了我的皮。”
“当时你是着急回来报信。”
“那大姐会揪着我的耳朵,再狠狠踹我的屁股,大声责骂我为什么不先去看她再去看楚大哥。”
时青衍在脑海中描绘出场景,重重点头承认:“大姐确会如此。”
“不说了,不说大姐了。”
许方茂寒意未下,张了几下嘴发现自己声音都变了,赶忙喝了一大杯茶又特意清了清嗓子郑重道:“咱们不是一直都在监视丞相府邸嘛,前段时间何润舟的夫人刘氏突然带着孩子搬出了何府。当时我以为是他们夫妻吵架就没在意,可手下有个掌事对刘氏出府有疑,上报我知想暗中查一查,结果你猜怎么着!”
时青衍佯装惊讶。
“真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这刘氏前脚刚走,何二后脚就把养在外面的小情人弄回府了。”
“所以,你要告诉我的到底是什么?”
“哎呀,我这不得给你点清名次你才好安排后续之事嘛。”这次许方茂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这小情人是胡贵妃身边女官白知的妹妹。”
时青衍一闻千悟,又惊讶又寒心,“你确定?”
“确定确定。那何二被抓到牢里后丞相自不会留她在府中,让人将她打发出府安置在一偏巷中。咱们的人收买了她身边的丫鬟,就在初六我们相聚的时候白知与她见了面。”
剩下的自然不用再提,该懂的都懂。
时青衍心中微震,打一开始他就没把白知当成重点对象询问。一是因为他认为白知是贵妃的心腹,没理由做出此等背恩忘义之事;二是因为白知从未与丞相接触过,也不可能也没理由被皇后收买。
他刚收到消息时第一个怀疑的是何惟贤,第二个怀疑的就是皇后。
果然人还是不能被自己固有的思想圈禁,时青衍高看了丞相,小看了皇后,也错看了白知。
“我记得贵妃对她好像还不错。”他冷嘲。
“血缘情最难断,所以这事她们两姐妹怕是难脱干系。要么是白知与之谋划,要么就是她妹妹趁夜瞒着她下了毒。”许方茂不疾不徐,“若是第二种挺心寒的。”
时青衍蹙眉细思,不予回应。
“这两件事赶上了好时机,如何抉择拿捏你自己拿主意吧。”说完便伸起懒腰开溜道,“该交代的都说完了,这天也暗下不少,我先回房睡觉了。”
时青衍闻言,反应极快一把抓住他手坦然笑道:“扳倒丞相的良机就在眼前,此等大事怎能少了你的智谋。”
见人挣扎,他下重力道不让其挣脱。
“二郎,你瞧瞧我最近为了你的事,那是没日没夜地疯狂砸钱,荷包已经瘪下去不少,你不能再压榨人力了。”
时青衍眸色深深,佯装无力:“成败在此一举,我心挂殿下恐有细处察觉不到,你多谋善断、智力过人、心思敏锐、洞察形势、眼光刁钻、无所不能,少了你真不行。至于钱,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只要你不嫌弃随便拿去用。”
许方茂被他一连串的糖衣炮弹轰迷了智,呆呆坐下点头道:“你这辈子要是敢做对不起我的事,你就不是……算了算了,你什么样我知道。”
他闻言失笑,好脾气地哄道:“咱俩谁还不知道谁了,以后大姐若是要你狗命,我必上前为你挡刀。”
两人很快恢复正常开始细究梳理、倒果为因,最终决定先拿高正,再报白知。
室外夜色融融,繁星闪烁,不时有流星掠过,似是紧紧镶嵌在天幕中的星星突然坠落。
时青衍送许方茂离去时,恰巧捕捉到这一天象。
——
“丞相,丞相,我求求你了,我家就这一个独苗啊……”
何惟贤看着跪在眼前的高正自觉厌烦透顶,他不知道高正有何脸面来苦求自己,“这种事你让我如何为你做主?”
“我知道小儿行事荒唐,可我若是有别的办法也不至于求上您的府邸。实在是那张钱背靠祖荫太过猖狂,臣为人父怎能不为自己的儿子讨公道。”
“公道?”何惟贤露出一个轻蔑笑容,“公道不公道可不是靠你上下嘴皮一碰就有的。咱们暂且不说张钱的罪行,单论你儿子私设赌场以陛下龙体做注,你觉得你的下场会是什么?你全家的下场会是什么?”
高正双眸通红,咬牙道:“难道我儿就白死了不成?”
“你若愿意,我可为你走一遭当个和事佬。张家夺你一条人命自当理亏,你且想想要什么补偿。”
“丞相!这事是补偿就能了的?”高景怒极,反而平静质问,“此事您真不再为臣考虑一下吗?”
何惟宪被他这句问的身躯泛起寒意,但他面上仍旧平静无波反问道:“你觉得此事应该如何调节?让我上报朝廷抓了张钱判他死刑,然后陛下发怒诛你三族?还是私下替你杀了张钱?”
瞧人闭口仰面向天无声落泪,何惟宪按下不耐走上前将人搀扶:“但凡景儿换做别人做赌,我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可他偏偏攀扯上了陛下与大皇子,这种事上又上不了明面,实在是左右为难啊。”
“我知道你突遭噩耗自然想为子求公,可你也得为你的孙儿着想。若是一味与张家恶斗最终弄的两败俱伤,你儿泉下有知又怎会安心离去。”
色若死灰的高景闻言似是恢复了些神识。
“此间我亦是深陷泥潭,难以净身啊。”
“丞相事务繁忙,是臣无眼打扰。夜以深重,臣先行告退了。”
何惟宪瞧他这么快便醒过神来,也没想到他如此识趣,转念一想更怕他做出一些不可控的事,邃语有深意地提醒道:“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万不能拿以后做赌注。”
第二日,渊帝以身体不适为由推了早朝,时青衍昨晚与许方茂商议,对于白知,他们确定了个最佳人选——贵妃胡氏。
可他有点拿不准渊帝是否会同意让贵妃牵涉其中,遂林洪前脚宣旨,他后脚追上想与之一同前往政德殿面圣,不料林洪却转身主动走到他身边低声道:“陛下有口谕传于侍郎,投毒一事陛下让您自己拿主意,不用特意上殿禀告。”
他怔了怔,接旨过后脱口问:“殿下可好?”
话音刚落,他便自觉失言也甚感疲累,此事最不该问的就是林洪。
索性林洪头顶的赤金光圈没有变动迹象。
“殿下很好,侍郎不用担忧。”
今日他可能真的有些焦心,脱口又是一句:“我可以去见见殿下吗?”
“这个要取决于您破案的速度啦。”
时青衍明智聪颖一闻既懂:“请您转告陛下,臣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是也,此事一结应是再无风霜。”
“ 应是再无风霜。”
他脚下生风奔向刑部,脑海中一直在回味林洪说的话。
由此可想从一开始渊帝就没怀疑过沈岱渊投毒,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渊帝为考验他而做的局,请所有人入局,如何终止,决定权在他手中。
这是最后一局了,时青衍仰面朝天惆怅又欢喜。
最近种种,地利人和。
时间一晃,已经这么多年,前世遗愿终于要到尽头。
再等等,再等等。
面上笑意愈发浓烈,想起沈岱渊不由得身心一阵轻快。
突然,李伯元出现在眼前胡乱挥手将他思念打断,“老大,此刻思春不太好吧。”
他抬手敲光圈问干嘛,得到的答案是高正找。
时青衍唇角勾笑,不疾不徐地带着人回偏房。
“我写封信,伯元一会走一趟将它送给贵妃娘娘。”说完又看向林正和,“你让人收拾一间干净的牢房带白知梳洗一番,牢房四周的隔间也打扫一下。”
吩咐好所有,他这才转身去找高正。
两人见面免不得一阵寒暄,表面功夫完成后,高正等不及,直接开口找话题。
“投毒一事进展如何啦?”
时青衍轻啄了一口茶,容色平平毫不隐瞒:“月底便能结案。”
“哦?是何人如此大胆?”
“丞相、皇后、白知。”
高正垂在两侧的双手倏地握紧,脸色瞬间转为灰白。
“我刚得知时也如尚书这般难以置信。”时青衍将他骤变神情尽收眼底,“尚书今晚若是有空不如留在刑部一起见证见证?”
豆大汗珠直往下坠,只见高正慌忙抬手以袖擦汗,惊恐地看向他吞吐说:“此事非同小可……”
“此事非同小可,臣下自当是有万全把握才敢告知尚书。风雪即将停歇,尚书大人可要做好准备。”
高正深知他为人,敢如此大言不惭定然是手握铁证。
时青衍目光沉沉,语调却轻松闲适,“不知大人找臣下前来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