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能供两人并肩走动的漆黑通道内，走在前方的桓池手中有柔和亮光。
梁丘商吊在桓池身后一个跨步就能赶上的距离，被细碎发丝遮挡的眼睛盯着他脚下的影子。
最好记住这句话？这是什么意思？
梁丘商闷头胡乱猜测一通，把各种可能产生的情绪都在桓池身上安了一遍，却发现什么情绪都对不上他说那句话时的语气。
最后梁丘商被自己越来越离谱的脑补吓得眼瞳一颤，抬头看说完那句话就沉默往前走的桓池，一个大跨步来到他身旁：“为什么要记住这句话？”
桓池呵一声。
梁丘商：“……”
正当梁丘商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时候，桓池停下了脚步，他手中柔和光团熄灭，黑暗重新笼罩二人。
随后，点点金光汇聚，几乎瞬息间就组成了一把散发着晶莹白光的玉弓，微弱光芒映出桓池冷漠的脸，凭借刚才一晃眼的判断，桓池拉开弦便松手，伴随着命中目标的穿透声而来的是一道痛苦闷哼的声音。
收起衡蝶玉淚之弓，桓池抬手一拉一扔，如同揉捏泡沫塑料的声音从他们脚下蔓延到前方，不远处轻微的呼吸声变得急促慌张起来。
柔和光团重新在桓池手心亮起，照亮了狭窄通道。
一条仿佛还在冒着泡的黏腻白色虫子从地底冒出，将不远处的人缠了个结实，无数米粒般的颗粒嵌入那人的四肢，在蠕动的让人反胃的透明白虫体内点缀出许多朵血花。
这人穿着普通，头发杂乱，年龄不大，看到桓池在自己身旁蹲下，他脸上浮现出恐惧，还不等桓池说什么他就崩溃地喊了一句：“别杀我！”
“那就看你的表现咯朋友。”梁丘商蹲在他脑袋旁，笑眯眯拍他的脸，“我们问一个问题你答一个，多说一个字我就帮你拔一颗牙，这个游戏你没玩过吧？我先帮你数数有几颗牙......”
温热掌心覆在弯曲的脊背上，虽然一动不动，梁丘商却整个人都麻了，本来很轻的一个巴掌直接不受控制地在那人脸上打出‘啪’的响声。
他原本懒散眯着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睁得老大，胸腔中原本就不安分的心脏当场开始叫嚣，他僵硬地使劲握紧双手来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桓池隔着薄薄一层衣服摸到那些坑洼的伤痕，感觉到梁丘商脊背变得滚烫就知道他是情绪失控了，手心亮起冰蓝色：“冷静点。”
他现在并不清楚这些伤痕的激发次数过多对持有人有没有影响，所以只能尽量保持心态平衡，剩下的之后再研究。
梁丘商的指甲隔着裤腿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他喉咙缓慢动了动，闷声点头：“哦，好。”
“我问你答，别说多余的话。”桓池缩回手，看着那人，“你的游戏昵称。”
“……你知道问别人的游戏昵称是一件扣功德的事吗？”
桓池眼睛一眯。
“性感辣妹！”那人连忙缩着脖子喊了一句，脸都红透了。
“女号？”梁丘商惊讶问道。
“……不行吗！”‘性感辣妹’脖子一梗，嘴硬一句，“虚拟网络性别自由！”
“行啊，怎么不行？朋友，人的行为是自由的，”梁丘商笑出了声，颇感兴趣地问道，“不过你这是喜欢喜欢女孩子的女孩子，还是喜欢喜欢女孩子的男孩子呢？”
“啊？你说了什么？”
绕口令……桓池沉默两秒，继续问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是这样的，有个人用一张四星卡牌和我做交易，让我在这儿待两天，进出的通道在两天后会自动打开，到时候我直接离开就行了，”‘性感辣妹’小心翼翼瞄了眼眼前看起来很凶的玩家，壮着胆子问一嘴，“请问你是？”
“是谁？”桓池没有搭理他的问题，又问道。
“我不知道，他戴着面具，挡得严严实实的，连眼睛都看不到......”‘性感辣妹’嘟囔一句，反应过来连忙补充道，“不过我听他的声音应该是个男的，还挺高的！”
梁丘商摸着下巴回忆：“男的，戴面具，长挺高，嘶，这个描述有点耳熟，我想想……哦，想起来了，”
他下意识转头看桓池，“当时就是这人拦路找我打架，不过，我估计这人智商是有点问题的，明知道我拿着避雷伞还一个劲浪费精神激活卡牌让雷劈我。”
桓池看了眼梁丘商，随后道：“把他给你的那张牌给我。”
‘性感辣妹’抽了口气，满脸写着拒绝，对自己应得的报酬的捍卫都冲到喉咙了，就被桓池轻飘飘一个眼神堵了回来。
“行！”‘性感辣妹’憋屈地打开背包，用被桓池放出来的一根手指拉下一张紫色卡牌。
微不可察的电流拂过脸庞，桓池眼皮垂下，没有伸手去接。
卡牌在‘性感辣妹’希冀转错愕的注视下飘落在地，他猛地抬头看向身前，却只看到一只拳头迅速放大。
随后他眼前一黑，胸腹有剧痛传来，身体擦着地面飞出好一段才撞上墙面反弹落地翻滚几圈，牙齿磕破了嘴唇，喉咙一甜，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人的一生只有短短六七十年，别人恨不得在地上爬着走，你倒好，还插队买加急飞机票去终点。”
梁丘商弯下腰，一只手由下至上捏着‘性感辣妹’的下颌骨硬生生将他提起顶在墙上，甚至隐约有清脆的骨裂声传出，另一只手干脆利落地把匕首送进他的大腿，巴掌长的刀刃完全没入血肉。
坚硬的墙壁和下巴处的怪力让‘性感辣妹’张不开嘴，剧痛带来的惨叫硬生生堵在喉咙口，同时，他的双腿突然变得沉重，不断往下拉扯着他本就使不上力的身体，脖子痛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撕裂，让他当场尸首分离。
更何况这只手还压着他的喉管，让他的每次呼吸都像是被人用刀一下一下地割，‘性感辣妹’决定放弃任务保住性命，艰难开口道：“我，我老实咳，交代......呃！”
梁丘商恶趣味地压了压温热的喉管，见‘性感辣妹’的脸上都爬满了青筋，他愉快地笑出声：“不不不，这个等会再说，现在还挺有意思的，而且你这么有兴致，我就先陪你玩完这个游戏......”
“放开他。”
“但游戏虽然重要，还是正事要紧，别这么贪玩嘛朋友，”梁丘商松开手，笑眯眯道，“老实交代吧。”
无法反抗的钳制消失，‘性感辣妹’跌跪在地上捏着脖子又呕又咳，因恐惧而颤栗的身体缩成一团。
怎么会有下死手这么干脆的人！
他怀疑自己的妥协慢了哪怕是一步，现在都已经喝汤投胎了！
要死了，他到底是哪根筋抽了非得接这个来路不明的委托任务！
‘性感辣妹’放弃挣扎，从兜里摸出一张紫色卡牌：“在这里，那人都还没有切断联系……”
话音一落，‘性感辣妹’感觉自己有一瞬间仿佛被按进了深海，那种让人绝望的窒息感还没过去，拿着卡牌的手就被什么东西利落切掉，断口光滑，再一个没回过神来，他的手就长了出来，顺带刚才被捅穿的大腿、几乎捏碎的颌骨以及被恶心大虫啃出来的伤口也一起愈合了。
‘性感辣妹’：“……？”
发生什么事了？
桓池五指攥紧紫色卡牌，另一只手将一颗星蓝色珠子拍在卡牌上。
昏暗的房间、几乎铺满地板的粘稠血液、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蒙着金红色光芒的人、阴影下投向他的视线……碎片化的画面闪过，下一秒就要消失，桓池抓住那一瞬间的气息，反应飞快地拉出一张紫色卡牌化成无叶花，手腕一抖，身前出现扭曲漩涡。
他率先冲了进去。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两个杀神打算走了，‘性感辣妹’眼睛一亮。
可惜还没来得及庆幸，‘性感辣妹’眼中的漩涡就越来越近，刚扬起的嘴角僵住。
他被人隔空扯着衣领扔进了扭曲漩涡。
一只脚踏进漩涡的梁丘商回过头，被漩涡拉扯得变形的脸看起来诡异可怖，他朗声热情道：“朋友一起走啊，落单可危险了。”
“不要啊！！”
……
木头香味钻进鼻腔，桓池抬手一张紫色卡牌化成无形护盾，挡下迎头劈来的攻击，双眼流转油画一般的光彩，让他迅速适应了黑暗，从背包拉出一把银色长剑，银色裂纹如闪电带着低鸣奔向前方的人。
那人猝不及防被打中手指，当即放弃攻击，撤手后退至房间另一角。
一击拉开距离，桓池甩手扔下一张卡牌，卡牌落地弹起，化成一张散发着腥臭味的鲨齿巨口将地板中央的血人整个吞下后回到他手中。
青黑三足鼎悬浮，香火飘升，桓池身形一闪，出现在那人身前。
光波涌动的护盾内，那人冷冷看着桓池，沉声道：“你们改变不了什么。”
桓池瞥了眼看起来像肥皂泡的护盾，左手握着银色长剑，右手指间有金色光点冒出，绕着他的手指旋转，由点成线，最后化成一把金色匕首。
“说出你知道的所有信息。”桓池长剑抵着肥皂泡，银色小蛇一波又一波地攻击着护盾，肥皂泡护盾摇摇晃晃，被电得变形，却始终没有破掉。
“你们改变不了什么。”那人依旧是这句话。
桓池看着眼睛冰冷得仿佛是机器的人，心中一动，收回长剑，拉出一块放大镜凑到眼前。
这是能直接看到人生命体征的卡牌，以不同深浅的颜色呈现出不同部位的温度。
可面前的人却像褪了色一般，从头到脚都是灰白。
不是活人。
桓池压下心底的错愕，抬手拇指和中指贴合。
啪！
火舌卷起不知何时突破护盾贴上那人后背的小纸人的双手，桓池没有直接将那人烧成灰，而是取走他维持护盾的手臂，肥皂泡破灭瞬间，桓池欺身将金色匕首捅进那人的心口。
并没有得到记忆反馈的桓池眼皮一跳，惊人的直觉带起一阵鸡皮疙瘩，他迅速抽出匕首传送后退，并抬手撑起两层护盾。
四周的气息刹那变得紊乱起来。
他刚撤开，那人的脸就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顶撞，高高肿起，紧接着，大腿、胸腹、脑袋，整个人变成一个装着汹涌水流的薄薄气球一样出现无数个凸起，最终砰的一声爆开来。
护盾挡下飞溅而来的血肉，那些血肉腐蚀接触到的一切物品，带起让人牙酸的尖锐声响和满房间蒸汽似的白烟。
桓池低头一看，那些血肉正一边腐蚀一切，一边往他这边蠕动而来，每腐蚀一点东西，血肉就会消失一点，爬到桓池身前时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天花板上、地板上及墙上都因为血肉的拖拽而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桓池站在血痕中央。
等到血肉全部消失，他身后刻意被他封闭的漩涡终于打开，梁丘商拽着‘性感辣妹’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一屋子的痕迹，他‘哇’了一声：“真壮观。”
桓池垂眼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性感辣妹’：“叫什么名字？”
“性感辣妹。”‘性感辣妹’屈辱地重复了一遍。
“名字。”桓池重复道。
“性感……哦，陈冬冬。”陈冬冬反应过来，回答道。
“好，陈冬。”桓池点头，往前两步，抬手将金色光点汇成的匕首捅进陈冬冬心口。
陈冬冬瞳孔猛地收缩。
“有点痛，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