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狐山,易风小区,七栋二单元1102号房。
桓池站在布满警戒的昏暗房间内。
他现在前进一步就会触碰到自动绞杀装置,后退一步就会触发天花板上布置的卡牌箭雨,原地站着不动会激活承重判断,从而导致地板温度急剧升高,如果贸然走动或是浮空,那么天花板上那只虎视眈眈的比人大的蜥蜴便会毫不犹豫地咬掉他的脑袋。
以及面前一个穿无袖白衣,浑身肌肉紧绷,按着房门警惕地看着他的男人。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刚从秘密集中场所回来就看到反锁了窗户的房间内站着一个玩家,邱斐尔毫不犹豫激活了常备警戒装置。
桓池垂目,激活手中握着的两张无色卡牌之一,屋内的温度瞬间下跌,直接跌到了零下。
那只蜥蜴眼睛一闭,噗通摔到地上,地板的升温装置卡顿两下,光芒熄灭,随后,对面的邱斐尔就动了。
邱斐尔两步跃空,双手带着有尖啸声的造型奇特的铁棒一击落在桓池头顶。
本该沉闷的打击却传出了清脆的碰撞,邱斐尔眼神一凝,看到了陌生玩家头顶一层盾牌虚影。
【四星卡牌:战争机器——说明:那是并不文明的传承——效果:防御物理攻击、战争投影】
仅有一张的、高效四星物理防御卡牌,而这张卡牌的主人是,
‘残贝’。
邱斐尔呼吸一顿,果断收起武器,一踩空气后撤几步,甩手给自己套了几层防御卡牌,并将房门用卡牌反锁,低喝一声:“别进来!”
屋外的邱斐丽一急:“哥哥,发生什么了?”
刚才邱斐尔一开门,就反手将她关在门外,现在又在门上加了一层封印。
难道是那群人又来了?
邱斐丽攥着衣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左右环视,不打算强行突破邱斐尔布下的封锁,但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如果是那群人,那手上没有格敏芙尔之盾的邱斐尔必然九死一生。
邱斐丽一咬牙,扬手拉下四张紫色卡牌。
……
“残贝,你来这里干什么?”邱斐尔警惕地问道。
救命之恩是一回事,‘残贝’一声不吭进自己的家又是另一回事。
他甚至已经在‘残贝’身上看到了隐约的杀气。
桓池收起卡牌,拉出衡蝶玉淚之弓,站在原地激活:“收起你的武器。”
玉白色在桓池手中凝聚,衡蝶玉淚之弓发出兴奋的嗡鸣,他抬起手对准邱斐尔身后往右的位置。
邱斐尔呼吸一滞。
那是屋外邱斐丽所在的位置。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残贝’会忽然之间找上门来?还摆出一副随时都会发起攻击的姿态?
邱斐尔浑身紧绷,他不敢不听,因为他了解‘残贝’说一不二的行事风格,很明显他也并不适合跟‘残贝’拼个你死我活,当即手掌下压,撤回了所有防御卡牌。
然而他刚一收起防御卡牌,‘残贝’绷着光带的手指一松,尖锐低吟的玉白光箭不给他丝毫反应时间,带着破风声直冲邱斐丽的位置。
邱斐尔心脏骤停,身体下意识扑出,同时往身上套了两层防御。
刹那,玉白光箭突破防御,几乎没有停顿地命中他的右肩胛骨,锐利的箭气甚至轰碎了墙壁,势如破竹地将他的身体扔出房间,死死钉在走廊墙壁上。
“咳!”邱斐尔一只脚踮在地上,疼痛让他视线有些模糊,透过扬起的灰尘看到犹如死亡本身的‘残贝’。
根本搞不懂,在贝鸥司还友好相处,怎么一到现实世界就跟仇人似的?
‘残贝’是激进派?
该死的!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哥!”手中四张紫色卡牌被玉白光箭一起钉到了墙上,邱斐丽反应过来,连忙跑到邱斐尔身旁,撑开三层防御,警惕地看向屋里。
灰尘散去,桓池从昏暗的房间走出,看清他的脸,邱斐尔震惊地道:“桓池?”
右肩……桓池看着邱斐丽:“是个好卡组。”
邱斐丽狠狠盯着桓池:“你想干什么!”
玉白光箭消散,邱斐尔踉跄一下站稳,他不可思议地道:“你居然是残贝?那他叫我做的事就是因为你是残贝?原来如此……”
桓池挑眉。
邱斐尔按住自己一脸愤怒的妹妹,解释道:“去年八月,众济会会长忽然找上我,让我叫几个会里没开背包的兄弟到一个餐馆找事,不管被打还是报警进局子,都不能中断,那会儿我想不通做这么二逼的事有什么意义,但他给的太多了,不过我现在明白了,”
“他是在借我们的手,警告所有试图靠近你的玩家。”
邱斐尔吐出一口气,了然道,“早知道你是残贝,我高低得亲自来保护你,也不至于遭这一箭……”
难怪直到我主动接触了左立兵,周围才开始出现贝鸥司玩家……桓池甩出一张治疗卡给邱斐尔,转头对邱斐丽说:“你那套卡组并不完善,激活时间太长很容易被打断,加一张类似【高谷之风】效果的卡牌放在第一激活位,攻防都会提升很多。”
高谷之风?那不是速度增益卡牌么?邱斐丽听得一愣,下意识点头道:“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明明前一秒还痛恨这个人伤了自己的哥哥。
“你是来找我做什么的?”邱斐尔试探着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间接保护了‘残贝’小半年,他现在忽然多了一股底气。
“联络器。”桓池翻手递出一只雕刻着细密花纹的暗黄蜡烛,“十二盛宴之桌。”
邱斐丽精神一振,打开自己的背包却没有见到那根沉寂已久的暗黄蜡烛,当即问道:“十二盛宴之桌为什么在你的手上?肆意怎么了?”
桓池刚一看向她,邱斐尔就将自己的妹妹塞到身后:“你不用管她,其实当初暴躁骑士这个名字是她想取的哈哈哈。”
邱斐尔笑了几声就收敛笑容,实在是笑不出来了,他隐约从这个联络器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你得到了什么消息吗?”
桓池:“不出意外,现在的生活只能维持一个月。”
邱斐丽一怔,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哥哥。
邱斐尔神色变得凝重:“我曾‘看’到过六月的场景,具体时间不知道,但六月的世界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这和你说的时间应该一致。”
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伸手接过暗黄蜡烛,低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明晚八点,我会准时通过联络器联络你。”桓池抬手在邱斐尔右肩一握,摊开手掌,露出一枚米粒大小的金属制品,这枚金属制品中央被穿了个洞,正是刚才玉白光箭命中的地方,“监听器。”
邱斐尔面色一凝,刚接过监听器,抬头就见走廊只剩自己兄妹二人,桓池已经离开了。
“哥哥,”邱斐丽回过神来,“监听器?”
邱斐尔抿嘴:“看来会里混进了激进派。”
邱斐丽冷哼一声:“胆子可真大。”
她忽然想起了别的事,问道“六月大灾变是真的了?”
邱斐尔点头:“既然残贝也提到了,那么就有很大概率是真的。”
可他邱斐尔的倚仗是幻妖荆棘之冠,一个偶尔能看到未来幻象的五星卡牌,桓池呢?他是靠什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
秦八川,雾山独栋别墅区。
宽阔的二楼阳台,摆放着平板和一杯热咖啡的玻璃圆桌旁坐着一个闭目养神的男人,他呼吸平稳绵长,仿佛睡着了,面前的电脑屏幕播放着一部黑白电影,偶尔亮起的荧光将他的五官映衬得深邃立体。
微风徐徐,男人的脑袋忽然缓慢往一边歪去,原本就虚挂在耳边的蓝牙耳机失去平衡,在地上摔出清脆的声音。
男人呼吸深了一下,随即睁开眼睛,神情恍惚仿佛还没睡醒,呓语般道:“来者是客,请坐。”
来人仿佛是从空气中走出,带着一阵有异香的风在男人面前坐下,黑色卫衣帽子遮住了眼睛。
一只暗黄蜡烛被放到电脑旁,男人看了眼,手指修长,皮肤白皙,青筋不明显,是二十岁上下的青年。
听呼吸频率和声音,来人明显长期锻炼,体魄强健,别墅周围的警戒没有丝毫触动,直到人进入他周身两米之内他才反应过来。
结合以上信息,再排除那个出场恨不得全世界都关注的人,来人的身份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泡了咖啡和茶,”男人直起身,拿过一旁移动保温台上的热水壶,“不过夜深了,年轻人喝点温水就好。”
男人倒了一杯热水,推到来人面前:“请。”
桓池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那么,残贝深夜拜访,”男人往后一靠,半阖眼皮,恢复昏昏欲睡的模样,“只是为了送十二盛宴的联络器?”
“奥溟无昧之眼可曾看到过什么?”桓池反问道。
男人掀起眼皮:“奥溟无昧可不是幻妖荆棘,未曾发生的事,我看不透。”
桓池点头,起身道:“明晚八点,希望你能准时参加。”
男人笑了笑,慢条斯理将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眼眸忽然变得深邃:“如果我说不呢?”
桓池沉默片刻,抬手掀开帽子,他的眼睛倒映着一片灿烂的荧光:“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和男人对视着,克制而又狂躁的气息以二人为中心,翻涌波动,“不是吗?”
男人眼皮一抖,率先移开视线,闭上眼睛缓了会儿,抿嘴一笑:“嗯,我没有理由拒绝。”
桓池端起水杯一饮而尽,随后一个响指,玻璃杯应声碎成粉末,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带去远方,他回头看着男人:“合作愉快。”
手心淡青色光芒隐没,男人笑了笑:“合作愉快。”
‘残贝’离开,周围警戒恢复运作,男人沉默坐了许久,才抬手挥开阳台推拉门,一只在门内静坐的猫起身走过来,轻盈跳上男人的大腿。
“喵—”猫咪在他下巴蹭了蹭,撒了娇,忽然口吐人言,“坏。”
像牙牙学语的婴孩,吐词不清,声音稚嫩清脆。
“没关系,没关系,”男人温柔抚摸猫咪的背,挠挠它的脑袋,低语道,“只要可控,只要没有隐患,我们就藏在幕后,随他们去做。”
猫咪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逐渐在男人怀里睡着了。
男人这才睁开眼睛,他原本健康的眼白此时染上了疲惫的红血丝,刚才那些玻璃渣如果不及时全部清除,那他可真说不清家里会有多少双眼睛随时监控自己。
“十二盛宴,和洑水联手了么,呵呵,有趣。”
……
图谷路西,三川平原小镇。
把圈里放风的鸡鸭赶进棚子里,忙碌了一天的青年踩着拖鞋,挠挠被蚊子和小飞虫咬出几十个包的胳膊和腿,走着走着,突然有些生气,扯着脖子往屋子里吼一声:“你不出来收拾,总得买点驱蚊喷雾和蚊香吧!”
屋子里锅碗瓢盆碰撞声戛然而止,有人同样扯着嗓子回复他:“你把你那破游戏设备要回来卖了,我明儿就给你去买两箱!”
“都说送人了送人了……”青年忽的有点心虚,盯着从手腕直绕到胳膊肘的青黑色藤蔓图案,嘀咕道,“谁知道能有这么邪门的事。”
青年锁上棚门,拿着饲料盆回屋子里,一巴掌拍死站在自己胳膊上准备下嘴的蚊子:“吃啥呢?”
“开水煮白菜!”灶台边忙碌的女孩瞪了他一眼,“想吃好吃的?把你那……”
“啊!”青年一声哀嚎打断女孩的絮叨,他甩着肩膀走到女孩身旁,“送都送出去了,怎么办嘛?”
“几十万,你几十万买的游戏设备说送就送了,我还想问你怎么办!”女孩没好气地把他的脑袋抵开,“送就算了,我问你,不是我问你一句,你打算瞒我多久?”
青年被推开后又缠了上去,一边发出嗯嗯的撒娇声,一边埋头在女孩颈窝蹭,女孩的表情绷不住了,痒得歪着脑袋笑:“你赖皮,快走开,菜要糊了!”
见女朋友笑了,青年暗自松一口气,帮着打下手做完这顿饭,两人坐在一张折叠小桌旁吃饭。
“一个好消息,我的升职计划拍板了,”女孩得意道,“一个月后我就是月薪八千的小组长了,每月假期也多了一天,还有年终奖哦。”
“厉害厉害!”青年放下筷子,拍拍手,“月工资比我多几百呢,厉害。”
“阴阳怪气的,”女孩瞪了他一眼,转而想到了什么,奇怪地道,“说来也奇怪哦,你上一个工作的部门经理到底为什么把你开了,你可是你们部门干得最好的呢。”
“唔,我也不知道,”青年仰头思考一番,一锤定音,“可能嫉妒我头发多吧。”
“笨蛋!”
吃了饭,和女朋友唧唧歪歪一会儿,女孩去洗澡,青年收拾碗筷。
装了飞蛾飞虫尸体的灯泡并不那么明亮,他眯着眼睛捡了碗筷,在围裙上擦干手后解下围裙出门,望着门外一片翠绿草地,他深吸口气,扭头看向鸡鸭棚。
穿着黑色卫衣及同色休闲裤的人正静静立着。
青年耳朵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半椭圆形的耳机,他沉默地走到鸡鸭棚门口:“找我有什么事吗?”
语气轻松,可实际上,他的后背肩颈完全绷紧,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毕竟他不知道‘残贝’为什么在要了五星卡牌玩家地址后,又来找了自己。
桓池递出暗黄蜡烛,压低声音:“十二盛宴之桌联络器,明晚八点,我会准时联系你。”
他看了眼旁边的房屋,察觉到了‘乌信’一瞬间的紧绷,“卡牌副作用在非玩家身上效果翻倍。”
‘乌信’呼吸一停。
桓池没再多说,身影消失。
‘乌信’在鸡鸭棚外站了许久,女孩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听到回音,跑出来一看,就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鸡鸭棚。
女孩噗嗤一声:“这么想吃肉吗?好呀,那你今晚上把手工迷宫做完,我明儿就做土豆烧鸭给你吃。”
‘乌信’眼皮一抖,转身一把将女孩抱进怀里,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没等女孩回过神来,他压低声音,带着哭腔道:“对不起,对不起阿悦,对不起……”
女孩慌张地抬手抱住他,在他微烫的脊背上抚摸:“别哭,干嘛哭呀?你那个游戏设备送就送了,我一没骂你二没打你,怎么你还怪委屈的……戴予诚?”
只有微微啜泣声回应她。
“哎,别来劲啊,”女孩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力道不大,但声音清脆,打得戴予诚抖了一下,手臂一缩,抱得更紧了。
“你够了啊,赶紧松开,你碗都还没洗呢!”女孩用手指戳着他的胳膊,语气带着笑意,柔和说道,“戴予诚?小公主?别哭啦!”
“阿悦?”
“嗯,怎么啦?”
“我爱你,我爱你。”
“我也爱你,你快去洗碗吧!”
“……好。”
……
古战遗迹。
是传说古时两大国家交战长达两年的战场,这个地方的土壤有着草木花所掩盖不了的腥臭味,淡,但是始终萦绕鼻尖挥之不去,就连土壤的颜色也隐隐带着些红。
后来有个自称是国主遗孤的富豪得到官方公证后,斥巨资在这片土地上修了一个广袤的庄园城市,借着原本存在的山坡、凹地等等地势,还真把原本没几个人愿意来的古战遗迹给做成了闻名世界的名胜古迹。
而现在又过了十几年,早已经高楼林立,金碧辉煌。
桓池站在最高那栋楼的天台上,俯瞰着这座城市。
“就在那儿,”梁丘商在他身旁,抬手遥指前方一栋二十几层的高楼。
高楼每一层都是四米左右的落地透明窗,屋内没有开灯,玻璃反射着周遭耀眼的灯光。
这么一栋楼在城市中央,白日连夜都没有人活动的痕迹却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这就是帑斯特林之书‘记录’的效果。
就算这一块地皮被看不见的东西阻挡,从周围经过的人也只会眼花一下,从大楼这头一步走到大楼另一头。
有类似于空间嫁接的效果。
桓池嗯一声,他身侧悬浮着一盏足有半个人高的,有着错落共十二个托盘,每个盘子托着一根没点燃的暗黄蜡烛的烛台,淡淡的油蜡味被有些狂躁的风吹散。
六大禁区的秘密、呈欲森林那双诡异的眼睛、贝鸥司存在的真相,或许都会在今晚的探索中被揭晓。
腾!
明黄色火焰忽然窜起,烛台上其中五根蜡烛燃烧,油蜡味在风中也变得浓郁起来,烛芯燃烧的黑烟飘向身后。
桓池眼瞳明暗不均,他站在逐渐灰暗的天穹下,于心中轻声道:
“各位,晚上好。”
……
寻狐山。
反锁门窗,拉拢窗帘,邱斐丽四处检查了房屋没有异常后,才坐到自己哥哥身旁,拉出紫色卡牌激活,和哥哥共享精神。
两兄妹看着面前桌上立着的暗黄蜡烛,那根漆黑的烛芯像某种不可言状的怪物,紧紧抓着他们的心脏,堵塞他们的喉咙。
“哥哥。”邱斐丽忽然低声唤道。
“紧张吗?”邱斐尔低声笑道,“别怕,这件事我们暂且还不需要参和进去。”
“不,哥哥,”邱斐丽握住邱斐尔的手,闭上眼睛,“我不怕,我只是觉得残贝把蜡烛给你,你迟早都会被牵扯进去......”
“斐丽,”邱斐尔温和打断她,在蜡烛火焰骤然亮起时,他看着与自己相依为命十多年的妹妹,坚定地说道,“在‘见证’之后,我们就再也逃不掉了。”
邱斐丽一愣,另一只紧攥着沙发边角的手终于止住颤抖。
......
秦八川。
披着浴袍站在阳台,吹着不算热的风,尘光会会长‘来风’韩冬嘉看着手中雕刻着花纹的暗黄蜡烛,饶有兴趣地细致观察。
“会长。”
身后的落地窗打开,戴着眼镜,带着一身精英气场的尘光会副会‘生物钟’李郑冰走出来,将手中一张纸递给韩冬嘉,“处理完了。”
“嗯,辛苦了。”
韩冬嘉接过纸条扫了眼,双唇刚分开,就听一道闷声,他眼中倒映出明黄色火焰光亮。
李郑冰盯着蜡烛看了会,收回视线,没说一个多余的字,当即退出了阳台,顺手拉上落地窗。
韩冬嘉在椅子上坐下,交叠双腿,一手托着蜡烛,一手撑着脑袋,笑了笑,在脑子里回复道:“晚上好。”
……
图谷路西。
开着纱窗通风的二楼卧室,戴予诚坐在床边,温柔抚摸女孩熟睡的脸庞,听着她因为感冒而略微粗重的呼吸,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江悦,你才是笨蛋。”
“你忘了我是个不折不扣的铁公鸡了吗?我会把四十几万的游戏设备送给朋友?”
“太笨了,我说什么你都信,我一哭你就不生气,太笨了......”
低声的呢喃在有光影浮跃的房间荡开,戴予诚张了张嘴,缓慢抿紧,拇指拂过女孩有一道浅浅疤痕的额头,“太笨了。”
他起身走出房间,拉上卧室门,坐在沙发上摆出暗黄蜡烛,在黑暗中盯着看不清颜色的烛芯。
卡牌副作用在非玩家身上翻倍,他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没有卡牌,他连江悦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攥紧了发丝,在戴予诚怔忪时,暗黄蜡烛‘噗’地一声跳起一撮火焰,将他的身影扭曲投在墙上。
戴予诚闭上眼睛,收敛酸涩的情绪,谨慎地在脑子里回了一句:“晚上好。”
……
洞洋区。
亮敞的房间内,蔺闻娇敷着面膜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更换着频道,身旁是拿着儿童故事集摆着严肃脸的十一二岁小姑娘,和坐在沙发上,望着桌上暗黄蜡烛发呆的乐成悠。
“小秘书,看什么呢?”蔺闻娇扔下遥控器,手指在脸上点了点。
“没什么。”乐成悠回过神,把视线从联络器上移开。
蔺闻娇笑了笑,虽然面上表情没有变化,但她眼中确实多了点笑意:“舍不得也没办法,十二盛宴之桌在残贝手上才能发挥最大的用处。”
乐成悠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觉得很不可思议。”
蔺闻娇揭下面膜,俯身靠近乐成悠,食指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声调慵懒:“小秘书,不要妄图骗我,实话说,我也舍不得,但你看看现在的局势,把那张卡当成礼物吧,就当我们结了残贝这位盟友。”
她垂眼看向身下被迫弯了腰的小女孩,“是吧,我的副会?”
贝鸥司玩家眼中的教条玩家、玫香会会员眼中一丝不苟的成熟副会‘纳川’,实际只是个十一岁小姑娘的明洋君严肃点头:
“对,我已经分析过了,结合最近天灾人祸变得频繁、游戏内存在六大禁区等因素来看,我们必须找到一个稳定且可靠的盟友,众济会的会长不可靠,他很有可能转头就捅我们一刀,毕竟是个疯子,尘光会会长是个老狐狸,很有可能一边合作一边算计着怎么卖我们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浮世会的会长,暂且不论,他近期的数据惨不忍睹,会赛后更是一次也没上过线,名字会会长......”
“好啦。”蔺闻娇捂住明洋君的嘴,往桌上一指,“看,蜡烛已经点燃了。”
同时,蔺闻娇在心里轻笑一声,回复道:“晚上好呀,各位朋友。”
……
梁丘商打了个呵欠,看向脚下让人眩晕的高度,又看向身旁在明黄光芒下显得神秘莫测的桓池,他摸着下巴想:真帅。
“真帅。”
他的想法同步到每一个连接了联络器的人脑子里,桓池冷眼瞥过去。
知道自己内心戏丰富的桓池提前就给自己上了两把锁,一把是沉梦之林对应的药剂,一把是相应的拘束想法的卡牌。
但他明显忽略了同样内心戏丰富的梁丘商。
好在这人没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桓池及时扔了一管药剂给梁丘商。
其余三人都默契地忽视了那两个字,蔺闻娇道:“人齐了,可以开始了么?”
韩冬嘉捏捏眼角:“开始吧。”
戴予诚没吭声。
桓池静静地看着比鸥时代那栋无人在意的楼,良久,才开口道:“我准备进入比鸥时代总公司。”
一句话让联络器那头的三个人同时沉默了下来,一道轻微的‘哈’声后,蔺闻娇语气复杂地道:“是有什么东西在阻碍我们的调查么,我连比鸥时代宣传人员的祖坟在哪儿都扒出来了,却从未想过这个。”
扒祖坟……桓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帑斯特林的‘记录’应该能达到这种效果,”韩冬嘉倒是猜了个七七八八,“那本书在谁那里?”
梁丘商眯了眯眼,笑着道:“一直在我这里,还有什么想说的?”
“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韩冬嘉道,“只是在好奇,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借走帑斯特林,再悄悄还回来。”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桓池抬手挡了冷笑一声,正准备开口的梁丘商一下,打断逐渐剑弩拔张的气氛:“卡牌知识欠缺并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四星规则类卡牌,科斯与城主殿,可以短暂控制接触到的玩家的背包。”
“……”韩冬嘉笑一声:“受教了。”
蔺闻娇倒是听出了点别的意思:“有人用科斯与城主殿借走了帑斯特林,再找机会在他没发现的情况下还回来……有没有可能,这个人就在众济会内部?”
她颇感有趣地靠着沙发背,食指轻点下巴,“毕竟不想让股东发觉自己的背包里少了一张五星卡牌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除非有人用某种手段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让他不管是在贝鸥司,还是在现实,都没有打开背包的机会。”
“这个暂时不论,”韩冬嘉道,“残贝,你现在是在比鸥时代总公司吗?”
“嗯。”桓池低头看一眼手机:
5月17日,20:21:16
“我们会在八点半进入比鸥时代,”桓池声音飘忽地道,“如果我十二点之前还没有通过十二盛宴之桌联系你们,或是和你们的联络器切断了联系,又或是联络你们的人并不是我,那么就请你们做好准备,”
“在这场源头未知的灾难之中,我们的敌人不止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