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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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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篌给老丈人一家赏赐的颍国公府在汴京城里数一数二,据说其内部陈设和建造堪比太上梁园,景象很有看头。

舒照陪柴睢出去散步吹风,前方有颍国公府婢子引路,面对颍国公府后园入冬后依旧新鲜的各种景色,舒照看得新奇,柴睢半低头始终沉默。

许引路婢子是刻意为之,又许纯属无心,她把太上引到牡丹临荷亭的隔塘对面。

冷风呼啸晴空里,牡丹临荷亭下一双人,柴睢却始终没抬头。

停步后沉默良久,头隐隐有些疼,柴睢招手合璧,道:“去内院找找李清赏,倘她吃好,我们就回了。”

合璧看见李清赏在对面亭下,顿了顿,不知是否该提醒殿下。

此时舒督总眉心轻压看向冷塘对面牡丹临荷亭,狐疑道:“阿睢你往对面看,那亭下不就是李娘子?”

柴睢视线这才沿枯荷冷塘往对岸搜寻去,牡丹临荷亭下与人言笑晏晏者,不正是李清赏。

见太上望着对面无动于衷,不明真相的舒照道:“你不过去看看?”

“没必要,”柴睢视线从李清赏身上移开,平静落在冷塘水面:“合璧你去……算了,阿照你安排人给李清赏留辆车,咱们先走。”

太上转身原路返回,舒照大步流星追上来:“就这样走?”

柴睢目不斜视,语慢声低:“那不然再去给主人家告个退?”

面对阿睢的毒舌,舒照倒不怎么怕:“我意思是不喊声李娘子?”

柴睢转头看他一眼,舒照摸摸鼻子解释:“我以为她对你而言是不同的。”

荒谬,哪里就看出不同了。

柴睢不能理解舒照的奇怪想法,解释道:“大约是因为这些年没认识甚新朋友,和光突然塞这么个人过来,又是同吃又是同住,不免较为关注。”

舒照不信,试图深问:“仅此而已?那她头上今日戴的蟠螭纹玉簪算怎么个事。”

普天之下,这话也只有舒照和谢随之敢如此当面问,今日出门看见李清赏头上蟠螭纹玉簪时,舒照的确愣了一下,掰指头去数,大周天下得允而用蟠螭纹者,只阿睢身边极其亲信几人。

太上觉得舒照此言纯属无稽之谈,忍不住笑他:“你莫是听戏听多,看甚都觉是故事。”

“听戏”二字噎得人哑口无言,早知道去兔儿巷的事瞒不了阿睢多久,舒照抿住嘴没敢再多说,他家阿睢拿捏人拿捏得总是精准,蛇之七寸,人之命门,阿睢出手无有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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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世上甚物鼻子最灵?以前舒照认为是犬,现在认为是人。

太上在国丈府宴露面之事才过不足两个时辰,太上仪驾浩浩荡荡回到梁园正门时,惊诧见门前已围里三圈外三圈拜访之人。

太上六驾现身,那些人转个头呼啦匍匐跪满地,登时把仪驾围个水泄不通。脱离六驾而步行在仪驾之后的几人,见状停步疏竹林大弯处。

瞧阿睢脸色不好,舒照道:“我这就让人去处理。”

“不用,”柴睢阻拦下要摆手给随从下命令的舒照,稍顿,恹恹道:“你安排一下,把有望可进梁园的消息放出去。”

“干嘛跟大内赌这个鸟气?”舒照以为阿睢是在报复柴篌。

在舒照理解中,皇帝想为此前二人争执而道歉,拉不下面子,又明知新朝势力和太上间泾渭分明,偏还要想办法引诱阿睢与刘氏碰面,此举无疑把阿睢推到更加进退维谷的地步。

其实舒照也不理解阿睢为何非要亲自去趟颍国公府,她明明有千万个理由拒绝,说来说去,舒照认为还是和那位李娘子有关。

柴睢用力掐把眉心,手劲不知用多大,鼻梁间白净的肌肤上浮起道红痕:“忍让他两年多已不算短,他既敢走出这一步,便当想到后续会有何种情况出现,黎泰大殿上那把椅没恁容易坐。”

人甚贱,平白得来的东西多不珍惜。

话罢,柴睢折身朝斜穿疏竹林的一条小道走去,那条小道掩映在竹林中,直通梁园东侧某个小角门,非梁园人而不知。

合璧拔腿追主上而去,舒照示意侍卫跟上去,自己站原地认真琢磨,片刻,他右手握拳砸进左手,想通了阿睢此举意在何处,不禁失笑,阿睢这家伙,自小的有仇必报德行丝毫未改。

向晚时候又起了风,风里裹着尘土冰碴,打在人身上又脏又疼,李清赏回来得晚,梁园刚进饭时。

井葵小院正厅,李昊闻姑姑归为时已晚,接人只接到正厅门口,姑姑手里提着好吃的,李昊接过来打开看,热情洋溢道:“姑父还说吃席没给带东西,就知道姑姑不会忘。”

李清赏在门口取兜帽脱披风,整理头饰时想起被她取下的蟠螭纹玉簪,微笑道:“没骗你,非席上所带,是跑去第一娘子桥东给你买的。”

城中附近的国丈府跑去城西第一娘子桥,怪不得回来晚,梁园在城东。

“跑那么远啊,谢谢姑姑!”李昊等姑姑净手到饭桌前坐。

待李清赏给太上拾礼坐下,李昊忙叨叨把姑姑带回来的美食先分给姑姑和“姑父”品尝,柴睢道谢,并无异样,好似方才李清赏见到她后的蹲膝小礼并不突兀。

一直以来李清赏见她不行任何礼,或许因为同吃同住,太上威仪在李清赏眼中并不怎么了不起,太上这个人也并非高不可攀,李清赏不把她当太上高高敬着,柴睢自也愿不带任何身份地位和李清赏相处。

现在,李清赏看似无心的一个蹲膝小礼,是无形中要在两人间划下君臣界限,谁教她的?

李昊继续着姑姑回来前的话题,说完脆生生问了声:“是罢姑父?”

柴睢回神,把自己从莫名其妙的情绪和想法中拔·出:“甚么?”

李昊却如何不肯再说,搂着粥碗抿嘴笑。

柴睢莫名走神,没再开口多言,自然,她看见李清赏发间没了那根蟠螭纹玉簪,那是今晨出门前借给李清赏戴的。

玉簪造型虽简诚然价格不菲,而比玉簪更有价值的,是簪上蟠螭纹。

饭后,柴睢去中庭书房点灯读书,里外寂静,风声唳唳,她坐交椅里走神,看书架子上的书成时半晌没翻一张。

因自己身份特殊,柴睢自幼年入宫至今朋友只随之和阿照两人,这些年当然也认识有其他人,他们来了走,走了来,难分真情和假意,她之所以看得开,是十四岁时和随之闹的那场矛盾。

十四岁时,相父旧疾复发,严重到无法再入朝,也不见人,母亲和赵相忙于朝政,无暇顾及小东宫,柴睢心中特别害怕,去找随之和阿照,他两个却同时不在家。

相较于阿照而言,小东宫更愿意把心思说给随之知,于是她到处找随之,定国公府、随之母亲的饭铺、随之常去的李三儿茶楼,哪哪儿都找不见随之。

接连两日找不见随之,她遇见垂头丧气的阿照,阿照瞧她比自己更低落难过,遂提提精气神带她去找随之。

他们在家书社找到随之,在书社,小东宫看见随之和新朋友在品诗词论文章,放声大笑,好不畅快。

小东宫动了怒。

那是种甚么感觉呢?——你是我唯二的致密之友,是我唯一能诉衷肠的存在,可我却不是你最重要的朋友,在我非常需要你时,你在和你的新朋友谈天说地。

回去后,小东宫和随之大吵一架,委屈到哭,觉得自己再也不是随之最重要的朋友。

相父闻知后终于肯唤阿睢见,问知因由,相父揉着阿睢小脑袋笑起来,被病痛折磨去所有光彩的眼眸里满是温柔,相父一如既往没有给阿睢讲大道理,相父只是告诉最最亲爱的小阿睢:

“随之该有自己的交游。”

阿睢接受不了,拉着相父枯瘦的手哭成小泪人:“可是相父就最爱我呀,相父就是最最爱我了,相父才不会抛下阿睢。”

“不是呢,阿睢,不是的,”病脱相的相父慈爱地看着阿睢,仿佛透过阿睢在看另一个人,“相父最最心爱的人,不只是阿睢……阿睢最最心爱的人,也不会只是相父。”

不待阿睢明白这两句话,转过年,相父走了,没见到大望十三年草长莺飞的三月春,大望历也永远停在十三年。

柴睢觉得,如今的李清赏不过也只是她漫长人生中一位阴差阳错的匆匆过客,是来是去平常心对待即可,无需患得患失。

之所以会觉得患得患失,柴睢总结着想,那大概是因李清赏笑起来当真很甜,像祁东盛夏的哈密瓜,像望春金秋的大红枣,也像阅州严冬的小糖橘,很甜很甜,让人禁不住生出百种喜欢。

与此同时,卧房里,太上未归,李清赏忙完其他事不敢先睡,点盏青铜灯缝制东西。

绣针翻飞不觉寒夜更渐深。

不知过去多久,梆子报时数度,李清赏揉揉酸涩的眼把青铜灯盏挪近些,离得近了,她看见青铜灯台上缠绕的蟠螭。

蟠螭纹在梁园并不罕见,譬如屋舍山面的悬鱼是蟠螭造型,这间屋子里蟠螭纹更俯拾皆是。

太上发冠上卧蟠螭、腰带上绣蟠螭,用具带蟠螭的更多,涤尘合璧的衣袖口偶尔见蟠螭,外院舒督总的佩刀上也有蟠螭纹。

今日上午出门,她发间缺根合适的簪子,太上随手拿来根玉簪借她,故而上面的蟠螭纹她也习以为常,接过发簪时,她除去下意识想到“发簪”是送正妻,并没在意别的。

直到与李泓瑞重逢,李泓瑞问她发间蟠螭玉簪从何而来,她道梁园所借,至此始知蟠螭乃太上梁王图腾,“蟠螭者,雌龙也”,柴周国土之上,凡有蟠螭图腾之物皆属太上梁王,必不赠送、不下赐、不恩赏,更不外传。

面对李泓瑞关于玉簪的几连问,李清赏察言观色后识相地取下它收装起来,向李泓瑞解释:“梁园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借我用用,回去就还给人家了。”

对于她带昊儿住梁园,李泓瑞虽未明说甚么,但可以感觉出他并不赞同:“等忙完这阵,朝廷分官下来,我领了官职和宅子,你和昊儿便搬回来。”

李清赏不知自己为何要犹豫:“可离开庆城时,兄长叮嘱我要听和首辅话,和首辅要我和昊儿住在梁园。”

“你久在闺中,不懂男人们那些事,那些大官只是仗着身份在吓唬你,”面对李清赏的无主见,李泓瑞有些恨铁不成钢,教她道:“你把子惜叮嘱的事情完成后,你对那些高官来说便没了价值,他们把你监视起来只是怕你知道内幕出去乱说,故意吓唬你。”

说完,李泓瑞又问:“子惜交代你的事,你确定给他们说完了?”

李清赏点头:“说完了。”

“那就好,”李泓瑞拉住她手,温柔一如既往,“子惜的事固然令人悲痛,可你和昊儿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如今我们终得团聚,以后还是要好好过我们的日子。”

李泓瑞想让她尽快搬出梁园。

李泓瑞说:“那位太上梁王名声并不好,你久与她住,清誉难免受损。”

她想告诉李泓瑞,太上并非外面传言那样,可李泓瑞不想听她任何解释,只觉得她是没见过世面,被梁园里的富贵荣华遮了眼。

子夜时柴睢回到卧房,本以为李清赏已睡下,不曾想进门见对方披着外披坐在桌前做针线。

“您回来了。”李清赏放下笸箩站起身,笑脸相迎。

“嗯。”柴睢兀自解风衣脱外袍,头也不抬到衣屏前更换衣物。

李清赏心里装了事,见到太上后总觉得局促不安,捏着手指站桌前不知所措。

柴睢换好衣物,取下头上冠放向梳妆台,看见静静躺在台面上的蟠螭纹玉簪,目光闪了闪,低声平静道:“我有些事要忙,以后便无法再接送你了,但是涤尘会安排人与你路上做伴,见谅。”

“您不必说‘见谅’!”李清赏两手在身前小幅摆摆,满腔子话堵在喉咙口,忽不知该说些甚么了。

柴睢看眼桌上出现的笸箩,以及笸箩里的针针线线,没说甚么,冲李清赏笑了笑,躺下安置。

是日夜,柴睢没睡好,罕见地梦到了三年前群臣在黎泰殿逼她禅位的场景,醒来后再难入眠,想辗转反侧又怕吵醒身边人,愣干躺着捱到天亮。

太上说有事要忙并不是骗人,早起后饭不及用人便不知去了哪里,小饭厅里再度恢复太上回鸾前的样子,李清赏感觉出太上似乎有些不高兴,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高兴,好像太上一直都是那副样子,她闹不明白,遂揣着心思吃过饭和李昊一起出门。

“姑姑您不开心吗?”李昊牵着姑姑手,边走边问。

李清赏提口气冲侄儿笑:“没有。”

李昊乖巧地不戳穿姑姑的假装,再问:“您和姑父吵架啦。”

“昊儿,”李清赏不免要再度纠正他,“太上梁王不能唤姑父,她不是你姑父。”

李昊抓抓逐渐圆润起来的脸蛋疑惑:“她为何不是姑父?”

李清赏一噎,险不知该如何解释,默了默,道:“和姑姑成亲的人才是你姑父。”

“我当然知道啊,”李昊走着走着又蹦哒起来,这个年纪的孩子似乎没几个能好好走路的,“姑姑您不是嫁给太上梁王的么。”

“不是。”李清赏实在不知昊儿的观点从何而来,同他解释:“姑姑并不是嫁来梁园,我们只是借住,是太上在我们困难时收留了我们。”

李昊摇头:“辛金徽他们,他们的母亲就是奉去孤令嫁给了他们新爹爹,您奉去孤令来这里,自然也是嫁来的。”

辛金徽以及昊儿常挂在嘴边的其他小同窗,李清赏听说过那些孩子,他们和李昊一样,父亲是战亡英烈,母亲在朝廷安排下带着他们贰嫁组成新家庭,所以这就是昊儿唤太上“姑父”的原因?

李清赏不知的是,外面那些与她有关的传言李昊都知道。

大家说他们姑侄之所以会进梁园,乃因其他烈属都是母亲带子女,只有他是侄儿跟着姑姑,别的烈属孩子有新爹爹后可以喊新爹爹作“爹爹”,只有他一个人是称呼姑姑的夫婿为“姑父”。

外面人说,世上没哪个男人愿意养别人的种,喊“姑父”不敌喊“爹”亲,所以没人愿意要带着拖油瓶的姑姑。

别人背地里说只要姑姑抛弃他,姑姑凭姿色可以嫁很好,李昊知道是自己拖累姑姑,所以好像为了自己骗自己一样执意称呼太上为“姑父”,他知道太上是女王爵,他更不想姑姑被人嘲笑没人要。

可是慢慢的,他发现姑姑和太上之间相处特别好,和太上在一处时姑姑可喜欢笑了,他觉得姑姑也喜欢太上,偏偏姑姑不承认。

在李昊沉默时,李清赏道:“可是昊儿,姑姑真正要嫁的人现在回来了,所以从今天起,不唤太上作为‘姑父’了可好?”

“姑父!”李昊压根没听进去她的话,冲着斜对面方向的小路招手,兴高采烈:“姑父您在家呢!”

打斜刺里过来的人正是柴睢。

李清赏暗惊,心里忐忑不知方才那些话被太上听去没,身体却很诚实地先拾了礼。

柴睢微笑应她,与往日无有任何不同,和李昊说话道:“我正好要去前街附近,把你捎去学庠?”

“好呀好呀,谢谢姑父!”李昊蹦哒着松开李清赏,转而去牵柴睢手。

李清赏正与李昊大眼瞪小眼警告他不要乱唤姑父,不料柴睢忽然转头看向她,淡淡道:“我便捎他过去了。”

李清赏急忙收敛威胁警告的表情,换上客气笑颜:“如此,那就麻烦您了。”

“不客气。”柴睢应着,牵李昊继续往东侧门方向走。

梁园平日里正门不开,照规矩来说太上梁王作为梁园之主出入必取此门,是故正门外围满前来拜谒的人,太上露面颍国公府,有消息流出去说梁园即将开始与外界正常往来,许多人闻着味儿赶来。

他们有官身、有名士、有士子,甚至有商贾,所有有利可图的人都可以来,却无人料到太上会纡尊降贵走不符身份的侧门。

李泓瑞对正门外等待拜见太上的人嗤之以鼻,却因在东侧门外等候有些久而冻得瑟瑟发抖,他想让守门的上御卫帮忙进去唤李清赏快些,看见凶神恶煞的二人后没了开口的勇气,万幸方才有辆马车停过来,他得以在马车旁边避避风。

终于,在他要被冻僵时,紧闭的黑漆木门自内打开,先是个衣着平常的稚子从及膝高的门槛里蹦出来,随后是个身材高挑衣着朴素的年轻人。

那小孩出来后看都没看他,倒是长相有些雌雄莫辨的年轻人,状似无意般与他对视一眼。

李泓瑞觉得这人目光带着骨子里透出来的轻蔑和鄙夷,而自认为耿直傲岸不惧王权富贵的他同样不屑,心说看不起谁呢,你不过也是梁园里的一条狗。

转眼之间,随在年轻人身后,李泓瑞看见穿戴严实的李清赏提裙迈出高高门槛。

“甜甜!”他与小孩和年轻人擦肩而过,大步来到李清赏面前,掏出暖在怀里的炸年糕,“看我给你带了甚么?趁热吃。”

“姑姑!”与李泓瑞擦肩而过的李昊一见男人朝他姑姑去,即刻警惕地拐回去,插·进·陌生男人和他姑姑间把二人隔开,张开胳膊护着他姑姑,边大声道:“姑姑您不是最讨厌早上吃油炸么,不消化。”

“呃……”李清赏被这小子整得尴尬,手搭在他肩膀上不知该说甚么。

李泓瑞盯着李昊看须臾,脸上表情变了几变,慈眉善目道:“你就是昊儿罢,还记得叔叔么?泓瑞叔叔,我也姓李,我们是一家人。”

李昊自幼在外祖父母身边长大,哪里认识李泓瑞,仰着脸冷硬道:“我家只剩姑姑和我,其他人都死完了,祖母、娘亲、祖父,以及父亲,他们都死了!”

这些人曾经组成过一个温馨友爱的家庭,现在,他们人亡家破了。

“昊儿,”李清赏鼻子酸了酸,弯下腰轻声道:“他是泓瑞叔叔,是你祖父生前的学生,也认识你爹爹,不可以没有礼貌。”

“那他就是送你玉环的人,他只是祖父想要你嫁的人,”不知谁告诉的李昊这些,大人们总以为小孩甚么都不懂,偏偏小孩甚么都知道,“可是他来晚了,莫说玉环已丢,我们需要他时不见他,现在我们已经有姑唔!”

后面的话被李清赏及时给他捂在嘴里,不用想就知道这小子又要拿“姑父”出来压人,正经事上可不敢让他在这里胡言乱语。

李清赏歉意笑着看看满脸疑惑的李泓瑞,眼角余光再悄悄往旁边瞧去,太上不知何时已登上了等在路边的青顶马车,仿佛方才李昊那些话,太上并没有听见。

李清赏暗暗松口气,试图把李昊送过去,拥着他朝马车去:“昊儿,马车在等你,再不走会迟到。”

起开始李昊还挣扎,走出去两步后逐渐顺从下来,任姑姑推着他来到马车前,李清赏还没说话,他自己手脚并用爬上马车。

车夫发轫而行,李昊想拉开窗户再看姑姑一眼,拉几下没拉开,越着急眼泪掉得越凶,最后半跪在车凳板上深深埋下头。

坐在车尾的柴睢歪头看他:“哭甚么?”

“才没有哭,”李昊揪起交领衣领倔强地把脸埋进去,试图掩盖自己的抽泣,“离开庆城前,爹爹叮嘱姑姑,‘等事情都过去,就和泓瑞好好过日子’,我知道那人是李泓瑞,而且姑姑以前也是爱吃炸年糕。”

稍顿,柴睢淡淡道:“那不挺好,你姑姑和……你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这几句不对心的话说出口,太上心里莫名有些不悦,而且烦燥。

“那您怎么办?”如何都没想到李昊会这样问,“姑姑要是嫁给李泓瑞,您怎么办?”

柴睢笑:“这和我有甚么关系?”

李昊毫不讲究地把涕泪一把抹在内侧衣襟,转头看过来,泪眼汪汪:“您是我姑父!”

这小孩怎么讲不通道理呢,柴睢纠正他道:“我不是你姑父,以后也不要再唤。”

李昊眼泪登时两股齐涌,似南吉自涌泉,委屈极了,撅起嘴不服:“姑姑嫁进您家,我不称呼姑父那该称呼您甚?”

柴睢被这几句话砸得太阳穴直抽抽,竟和个稚子争论起来:“你姑姑不是嫁进我家的,不是。”

李昊更大声辩驳:“既不是嫁您,那为何您和姑姑睡一个屋?我们谢夫子说过,只有夫妻才会住同个屋、睡同张床、吃同个碗里的饭!”

柴睢被问住,住同个屋,睡同张床,吃同碗饭的人,原来叫做夫妻么?

沉默良久,柴睢道:“别听你谢夫子乱说,好朋友也可以住同个屋睡同张床吃同碗饭。”

“那您和谢夫子做过那些事吗?”李昊言之凿凿:“谢夫子说没有,因为你们当真只是挚友。”

柴睢一边不解随之怎会和个稚子说这些,旋即失笑摇头,惊觉自己怎会同个稚子在这里拌嘴,道:“昊儿,这件事真不可再说,你姑姑以后还要嫁人,任何关于你姑姑在感情方面的言论,都可能使你姑姑陷入很糟糕的境况中,答应我,以后不要,尤其不要再把你姑姑和我放在一起说了,好么?”

姑父的话李昊最听,不情不愿也要乖乖点头,眼泪像豆子样罢嗒罢嗒往下掉着,他还是忍不住嘟哝:“我还是觉得姑姑心里喜欢您,不喜欢李泓瑞。”

作者有话要说:操作写作app时连着两次给人读者点了“盗文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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