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亮光打进昏暗的人群，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年轻男人被光圈捕获，淡定地吹了个泡泡，跟狂热的人群挥了挥手。

身边的一个肌肉型男激动地捶打自己厚实地胸肌，看起来像个狂躁的大猩猩。

激情和燥热随着他的出现升腾起来，而男人只是漫不经心地被人群簇拥着，走向正中央的拳击场，连步履都不紧不慢。

“他看起来真不像个打拳的……”白棘听到旁边的男人惊叹地说，认同地点了点头。

“你不懂！”梁越年扭头对白棘呐喊，“他不需要力量，他站在那儿就可以赢得一切。”

“那他看起来应该去赌场，而不是拳击场。”白棘调出来【超级幸运】的资料，S001的权限可以看到使者团所有成员的详细资料，但是出乎意料，排行如此靠前的S级使者，异化能力却只有一条。

S006-程风雪

【代号】超级幸运

【异化方向】超感

【所属】使者团（特别行动组）

【异化能力】99%的幸运概率，幸运之神的宠儿。

“他也是特别行动组的？”白棘有些奇怪，自己从来没在任务名单上见过这个人。

梁越年神色崇拜：“曾经的S001，特别行动组的老大，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隐退了，这才有【使者】接手。严格意义上来说，郁扶桑也得叫他一声老大。”

这下有意思了，一个神秘的、看起来弱不禁风、但热爱打拳的前统领者。

白棘专注起来，正好和男人侧过来的视线碰上了。

男人摘下帽子，勾唇对白棘笑了笑。

光线把他的五官线条清晰地勾勒出来，包括他的异色瞳孔，一只银白一只漆黑，搭配上白色短发，像传闻中勾魂的使者。

“他认识我？”白棘没有移开视线，如此特殊的异瞳，他确信自己绝对没有见过。

程风雪在台上站定，终于舍得把目光移向今天的挑战者。满脸沾着干涸血迹的男人，咧开血盆大口冲他一笑，眼睛肿起来一个青色的圈，看起来狼狈又虚弱。

“我不和残废打架。”程风雪轻飘飘地说，“如果知道今天的获胜者只是这种货色，我根本不会上台。”

轻描淡写的语气激怒了狂躁的男人，他的半张脸亮起暗紫色的光，是异能。

兔女郎难受地跪在台上，她只是个B级，承受不住A级刻意外放的能量波。

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健身房，随便拎出来一个看起来躁郁症发作的拳击手，居然就已经有A级的实力。

“我不太舒服。”程风雪瞥了一眼周边的狼藉，淡淡道。

话音未落，台下突然飞来一只沉重的哑铃，速度很快，如有千钧，当场打中暴躁男的膝盖。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男人跪了下去，痛苦地抱住膝盖哀嚎。

异能应声而停，兔女郎满脸泪痕地爬到程风雪脚边，颤抖地想要抓他的裤脚。

程风雪低眉，黑色的瞳孔泛着亮光，如有活物游走。

兔女郎被吓了一跳，收起了不切实际的鬼迷心窍，踉跄着站起来跑远了。

裁判紧紧贴着护栏，大气也不敢出。

“你还有一战之力吗？”程风雪问地上哀嚎的男人，膝盖骨碎裂的疼痛难以忍受，尽管使者强大的身体素质正在快速修复着伤口，但是破碎的骨骼扎进血肉，只会加剧折磨的痛楚。

“我很抱歉，伤害你不是我的本意。”程风雪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向教练点头示意，“帮他叫救援吧，费用我来出。”

教练根本不敢靠近他，唯唯诺诺地点头应了。

“超纲了吧。”白棘感慨了一句，侧脸就看见梁越年小声碎碎念。

梁越年双眼发亮，是一种看偶像的神情，白棘附耳过去，听到他喃喃低语：“我要是有这种异能，实验已经成功无数次了，犹格堡的首席科学家就是我啊，不对，我明明可以去赌场，世界首富就是我啊……”

幸运值99%。

已经达到言出法随的境界了吗？

混乱很快平息下去，程风雪转身离场，脚尖一转向白棘他们走了过来。

人群感到遗憾，发出一阵阵唏嘘声，今天也没有人能碰到【超级幸运】的一片衣角。

“狂热，只是因为他们想看我什么时候才会倒霉，而不是崇拜。”程风雪很冷淡地隔开人群，“实际上，根本没有人敢靠近我，你敢吗？新来的使者。”

“他身边的人都会倒霉。”梁越年插嘴道。同为S级，【医生】不怵S006的异能，但是B级的白棘可不一定。

“有什么变化吗？”白棘有些跃跃欲试，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异能，“我会下一秒把自己绊倒？”

程风雪噗嗤一笑，摇头感叹：“我算是知道小郁为什么天天粘着你了，确实很有意思。”

小郁？白棘记下这个称呼，决定回去嘲笑郁扶桑。

程风雪就像他的名字，是一阵极地吹来的风雪，寒冷却短促，对人间只是过客，愿意交流，却也疏离不可亲近。

“我的异能告诉我，今天这里会有意外之喜，果不其然，”程风雪对【医生】点了点头，然后停住了，说：“你要倒霉了，【医生】。”

“什么？？？”梁越年目瞪口呆，做出金鸡独立之姿，“做些不符合人设的行为可否破解，比如现在呢，它还会找上我吗？”

“别开玩笑了。”程风雪摇头笑道，“真以为我是神棍呢？”

白棘慎重地问他：“您能感受到幸运值？”

程风雪点头，黑白双瞳凝视他几秒，然后说：“感受不到你。”

“为什么？”

“嗯，你级别高于我吧。”程风雪耸肩，他的眼神很淡地落到远处，门外的街道有来往的使者，看上去步履匆匆。

白棘确信他真的不知缘由，期待落空，顺着他的视线向外望去，没发现任何异常。

风中凌乱的梁越年还在回想S006的非酋警告，下一秒，一阵惊天动地的震动从脚下传来。

“轰！”爆炸声很远，巨大能量的波动却扩散到了凌其城的中心。

梁越年内心“咯噔”一声，程风雪尘埃落定般地说：“你看，来不及了。从你选择离开实验室来到这里伊始，厄运就已经降临。”

“是犹格堡！犹格堡爆炸了！”嘈杂的人声里，白棘分辨出了关键的地名，他望向呆滞到静止的梁越年，伸手拽了他一把，语速很快地道：“S001的飞行器就在外面，天眼屏障不会阻拦，跟我走，我们现在过去。”

梁越年正色起来，点了点头，程风雪默无声息地跟上了，白棘看了他一眼，启动了飞行器。

S001的权限在天眼覆盖范围内畅通无阻，一路开启绿色通道，挤开了混乱的空中云道。

远远地，就能看到冲天而起的浓烟，梁越年一直试图致电犹格堡，但是那边始终显示无信号。

程风雪默不作声地观察着梁越年，大概懂得了幸运之神的指引。

99%的幸运值。

程风雪低眸看向自己苍白的指尖，那命定的1%究竟什么时候会骤然降临？

飞行器进入犹格堡天眼覆盖区，透明的屏障识别到S001的权限，却给出了禁止通行的禁令。

“什么情况？进不去吗？”梁越年焦虑万分，他想不通向来高壁深垒的犹格堡怎么会遭遇突然袭击。

程风雪漆黑的眼眸开始发光，白棘才注意到他的能量回路居然像一条漆黑的蛇，盘踞在瞳孔中央，这才形成了黑白异色双瞳。

“很烦。”他淡淡道，似乎对眼下遭遇阻拦的场景十分不满。

话音一落，天眼坚不可摧的屏障开始滋滋冒出电光，号称全人类第一AI居然被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弄短路了。

“进去。”程风雪说。

白棘应声而动，又是恰到好处的能力，这一次，郁扶桑又在谋划些什么？

天眼屏障的短路只维持了几秒，让白棘他们成为了唯一一条漏网之鱼。

静默区的状况直白地呈现在众人面前，梁越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白棘循声望去，原本33层的高楼已经不见踪影，地面上出现一个巨大深陷的凹坑，像一只深渊巨口，吞噬了来自人间的宏伟建筑。

周遭的地面还在持续下陷，地表正在肉眼可见的开裂。

飞行器稳稳悬停，梁越年第一个冲下悬梯，程风雪拉了他一把，神色凝重：“是A级场域。”

“A034-失乐园……”梁越年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A034-失乐园，被判定为永久沉眠的A级异化物，是人类近百年关于异化物研究的材料来源，犹格堡正建立在此地，其内数百名帝国最顶尖的研究者皆汇聚于此。

大多数，都是普通人类。

防护服在A级的场域内能起到多少效果，白棘不敢去设想，梁越年已经被眼前的动乱惊骇地说不出话，他强迫自己冷静，话音还有些颤抖：“没关系，犹格堡地下33层，每层都有一个纯螺晶打造的禁闭室，对辐射的隔绝效果能达到99%，他们会没事的。”

程风雪隐晦地飘来一眼，梁越年没有注意，但是白棘却从里面看到浅淡的悲悯。

【医生】要倒霉了。

白棘想起程风雪的批言。

犹格堡沦陷，只是梁越年的一句倒霉可以概括的吗？

正在苏醒的A级异化物，场域也在同步扩张。

场域覆盖之处，地面塌陷，光影暗淡，阳光一寸寸消失，一轮血红的月取而代之，高悬于深红发紫的天际。

一半漆黑如地狱，一半光亮在人间。

“我们进去。”白棘摩挲着脖颈上的空间纽，“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