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四节课要了学生大半条命，第四节课中间，就有不少人在嘀嘀咕咕计划中午要吃什么，老师也知道学生上了一早上课，精神疲惫，对教室里的躁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拾抬头看PPT，知识点已经烂熟于心。

墨绿色黑板上，红色横幅轻轻晃动，上面硕大的“积跬步以致千里，积怠惰以至深渊。”极其吸引人的目光，池宣挂的时候还吐槽班主任很俗，这些别人都用过了，怎么不搞点原创。

老杜让他创新，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面对老杜嘲讽的表情，半响憋出一句，高考加油。

最终老杜冷笑着让他把《劝学》抄两遍，晚自习的时候交给她。

老杜对付他们的办法总是比他们叛逆的想法还多，池宣每次都中奖，但是就是死不悔改，仗着老师对大家的好，挑战老师对他的耐心，最后总是达成他一个人受伤的局面。

“走吧，去干饭了，饿死我了，你看看，你看看，我的肌肉是不是都饿没了，”陆拾瞥了眼池宣故意露出来的小麦色手臂，上面肌肉线条紧绷，随着他的举起手臂的动作，肌肉堆积成一块一块的，鼓鼓囊囊的，是有炫耀的资本。

“窝草，池宣，你TM背着我们偷偷健身了，这肌肉羡慕死我了。”七八个男生走在一起，除了讨论最近那个老师越来越变态，攀比喜欢的人怎么优秀外，肌肉和篮球也是另一个是绕不开的话题。

中午太阳越发火热，不少学生都将校服外套脱下丢在教室，露出里面白色的校服T恤，有些人考虑到夏天太热，单独买T恤的时候故意买大了一两码，空荡荡的衣服挂在身上，此时方便了朋友的操作，猝不及防就被人从衣摆伸进一只手，然后感叹被偷袭的人的三层游泳圈。

陆拾看见他们的动作，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这些人变态起来六亲不认。

“喂，陆拾，你那是什么动作，是在嫌弃我们吗，”

“对了，都不见他脱外套，他是不是也偷偷藏着游泳圈，不好意思让人发现，毕竟哪个学校的校草校服下藏着游泳圈啊。”

男生笑着张扬又肆无忌惮，陆拾眉表情轻松写意，听到他的话笑着道：，“是的是的，这都被你发现了，我偷偷藏着七八个呢。”

陆拾刚说完就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他腰上，他侧头看过去，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混在人流中，目光惊叹地盯着他肚子，连自己看过去他都没发现。

陆拾无奈扶额，这误会可大了，看温郁表情就感觉他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似的，还难以置信得咽口水，这是脑补什么？

“好了，不要闹了，再不走快点，你猜今天还能不能吃到满意的饭菜。”

“还唠什么，快跑，待会只剩下刷锅水了，又要吃泡面，我想吃正常的饭菜。”哀嚎声伴随着浮起的衣摆，距离食堂不到一百米，大家开始冲刺。

食堂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好吃的有，看机缘，不看吃的更多，大家都匆匆忙忙，想着节约时间，晚几分钟就只剩下锅底一点剩汤飘着一些不认识的菜。

吃是能吃的，就是看着没什么胃口。

“再不走快点，待会没饭吃了。”

其他人都走了，陆拾站在旁边等了后面人一会，直到两人变成一排。

“没事，晚一点饭菜会打折。”温郁摇头，说到打折的时候嘴角露出开心的笑容，只是等看到发愣的陆拾时，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垂在裤子中缝边的手蓦然收紧，仓促道：“你快去吧，待会来不及了。”

温郁的校服从高一穿到高三，高一统计校服尺码时，他特意报大三个码，从麻袋似的穿到袖口磨破，毕业后，那件校服他一直收着，保护得很好，这是他和那人唯一的一点交集。

陆拾想起书中番外对温郁短短一千字的描写，据作者在后面说，这是应读者要求，补充的温郁视角。

他喜欢陆拾，从高一到死亡，一直跟着他身后，看着他、追随他，高三知道陆拾考要的大学后，努力学习，想和他考到一个城市，可是陆拾放弃保送，也放弃高考，为了所谓“爱情”选择出国，至此以后，他只能在高中班级群里偶尔听到他一星半点消息。

他想去见陆拾，只是他半身陷入泥潭，挣扎不出来，直到死亡都没再见过少年时在他心底熠熠生辉的人。

“不急，我们一起。”陆拾咽下涌到喉咙的苦涩，眨眨眼睛，看向温郁，目光柔和，没有让人难堪的惊诧和鄙夷。

陆拾不相信书中所写，因为他喜欢的不是景亭，

而是身边这个人！

温郁偏头看向陆拾，不懂这人今天的行为是什么意思。

两人到食堂的时候打饭的人寥寥无几，这证明剩下的饭菜也不是什么好吃的。

他们来的是二食堂，食堂顶端有一半是用玻璃建成的菱形立体结构，透光性很好，两人端着不锈钢餐盘找个位置坐下。

他们打的都是标餐，有些菜太少了，阿姨就将两个菜混合在一起，所以两人只打了三个菜，但餐盘里最少有五中菜，价格两块五。

今天的米饭很硬，陆拾去打了两碗汤，坐在陆拾对面的温郁看着陆拾餐盘里的菜，有些心不在焉，他平时吃混合的打折菜习惯了，

但陆拾从来都只吃八块的套餐，一荤两素，菜品新鲜，而不是现在这样和他坐在角落里，接受路过同学好奇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快吃饭，再看也看不出个花来。”陆拾虽然在吃饭，但不是没感觉到温郁的欲言又止。

“我刚才看——”

“这个菜很好吃，你也试试。”

温郁望着白米饭上多出来的一块西葫芦，西葫芦被各种菜裹挟着，已经失去原本的颜色，有些发黄软成一小团匍匐在米饭上，温郁夹起来放进嘴里，味道确实很好，还没有被其他菜味沾染。

温郁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却没多问什么。

两人吃完饭，时间已经不早了，就往教学区走去。

“早上的东西，谢谢你。”沉默着走到一半，温郁犹豫的话语响起，陆拾侧过头朝他看去，温郁被太阳刺得眯起眼眸，脸颊也泛起红润，陆拾往前挪了一步，摇头，“没事，”

两人又沉默下去，温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又低下头看自己脚尖。

他不知道陆拾发生什么，或许是那个“谣言”，或许是那个站着卫生间前说不喜欢他的男孩，总之今天陆拾不太对劲。

明明他们互不相干，但仅一早的时间，两人关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要睡午觉吗？”

走到教学楼下，头顶过道将阳光遮住，温郁习惯眯着的眼睛才睁开了些。

“不睡。”温柔摇头，他早上问数学老师那道题还是没弄懂，在办公室的时候明明都懂了，但出了办公室，他就跟那金鱼一样，老师的讲题思路全都消失了。

温郁偷偷看向陆拾，他不想放弃这个题，他总觉得放弃这个题目，有些东西就像这道题的分数一样，悄无声息就溜走了。

“那你去走廊拐角，我一会来找你。”陆拾边说话边掏出包装上印着心心相印的纸巾擦汗。

温郁才发现陆拾从额头上鼻尖上都是密密的汗珠，倏地，温郁想到从半路就没那么刺眼的眼光和这人总是快自己半步的场景。

“你……”

“嗯？”

温郁蹦出一个字后半响没有尾音，陆拾用鼻音发出一个单音，疑惑的看向温郁。

温郁摇摇头，温声道：“好。”

他不想问陆拾为什么靠近自己，也不想把脑子都用在哪些自己奢望不及的事上，不管他目的是什么，总归来说，自己除了这条不怎么值钱的命，再没什么东西值得觊觎。

中午阳光总是格外燥热，动一动，汗水就顺着脖子往下流，走廊拐角靠近洗手间，很凉快，温郁在等陆拾。

他们学校教学楼每一层的楼梯入口那边往右拐是卫生间，卫生间侧面有一截五六米的走廊。

从这里看下去，是与教学楼相对的小卖部。小卖部背面是往下延伸的台阶和升旗台，还有铺了墨绿色草皮的操场，再看过去是篮球场和足球场。

一堵灰色爬满各种荆棘和埋了玻璃碎片的围墙将所有一切都圈禁在这一方天地。

温郁等了不到五分钟，沉闷的脚步声提醒他有人来了。

“拿一下。”

陆拾将手里的东西都递给温郁，从旁边叠起的桌子椅子上抬下两把椅子，然后拉出来一张桌子，掏出纸巾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好了，”陆拾接过温郁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

一把蓝色桌面风扇，一直笔和用红色笔写满的卷子，还有一叠草稿纸。

“边喝边学。”陆拾打开风扇，带着凉意的风吹到两人脸上，燥热的感觉稍微消退一些，陆拾将桌子拉到温郁面前，自己坐在左边，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瓶酸奶戳开递给温郁，拿起笔准备讲题。

“你这是——干嘛，”看着陆拾的一系列动作，温郁脑子有些发懵。

“一起考大学。”

脑子里没有出现那本书之前，陆拾想的是离喜欢的人远一点，不要去打扰他，一切等高考结束再说。

可是现在他不想记忆力只有温郁的侧影，也不想温郁记忆中只有他的背影。

他们应该并肩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