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湫潼拿着重剑走上台，“我让你三招。”

比试一触即发，傅鸣秉如临大敌，巫湫潼气场全开，血煞之气扑面而来，傅鸣秉舔了下嘴唇，压住胆怯，甩甩头，一枪如流矢飞来。

巫湫潼侧身一躲，轻松跳到旁侧。

第二枪横冲直撞，长虹贯日，巫湫潼向后仰去，那枪锋离脸不过一寸距离，他站稳后只是扫了傅鸣秉一眼，傅鸣秉便如被鹰隼盯住，有些握不住枪。

傅鸣秉一鼓作气，虚晃一枪后调头刺向巫湫潼右腿，巫湫潼一跃跳到他身前举剑，傅鸣秉见势不妙立刻举枪横在身前挡住那一斩，却被凌云直接截断了枪身，不过瞬息，巫湫潼的剑就戳在他心口。

若非巫湫潼天生神力能够控得住剑，刚刚凌云劈断长枪后会直接把他扎个对穿。

“还需历练。”巫湫潼收剑，拉了傅鸣秉一把，“枪乃兵器之王，进可攻退可守，虽然你的枪法在同辈人中算得上号，但还不够出类拔萃。”

“你一开始就怕我，我从你的眼睛里能够看到，若一开始就胆怯，那便输了大半。”他拍拍傅鸣秉的肩膀，起了爱才之心，“但你年纪尚轻，到了这个份上已经很不错了，继续努力。”

“多谢将军指教。”傅鸣秉看着手中断成两节的爱枪，欲哭无泪，他忍饥挨饿攒了几个月才买回这柄长枪，刚刚用顺了手就被巫湫潼给砍断了。

“鸣秉，只要对手的兵器和气力够的住，的确可以砍断长枪。你没经验，刚才晃了神，若我是你，会立刻反手用断头插向对方的脖子。那个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也是最容易杀死对手的时候。”

傅鸣秉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策略，惊讶抬头。

“走，我那有不少长枪，带你去挑一把。”巫湫潼揉了揉他的头，傅鸣秉实在单纯，心思一窥即破，和江绎那个漏风的马蜂窝不一样。

少年眼睛顿时亮了，将军的私藏，那都是排的上号的宝贝，平常看一眼就是福气，他今天可真是因祸得福了。

“今天很不错。”江绎看完全程，觉得这次历练必须不可，“你去吧，我只有一个要求，在战场上不要畏手畏脚。”

“好！”傅鸣秉连忙答道，随便比一场让江绎松了口，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傅鸣秉，你是狼头，得把你的狼带回来。”江绎站在阁外目送，没等傅鸣秉回答，就朝他摆摆手，“去找你的枪吧。”

他知道小孩这几个月攒了不少钱，就为了换一柄长枪，没想到被巫湫潼三两下劈断，想起傅鸣秉委屈的神色，他闷声笑了笑。

满阁姹紫嫣红，傅鸣秉一眼就相中了名枪雁翎，抱着舞了几个时辰，爱不释手。

双喜临门，江绎还给他送了银子。

“不够钱不知道说，大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省吃俭用像什么样？”江绎两张银票让傅鸣秉忙前忙后伺候着，直接抢了仆从的活，端茶倒水好不谄媚。

一连过了半月安生日子，含山关外的战场风平浪静，不知道酝酿着什么惊涛骇浪。

战鼓还是敲响，半月一过羽檄再来，谁料却不是必战的恩和城，而是百里之外的蓼兰城。

斥候言最少六万人，打头的是哈日斯部落体型力量可以与巫湫潼媲美的第一勇士巴查干。

大战一触即发，江绎和巫湫潼嗅到了不同的意味，不约而同按兵不动，拉着重要将领在营帐会谈。

“有诈。”江绎笃定道，“先是恩和又是蓼兰，东一棒子西一榔头，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巫湫潼颔首，他也是如此想的。

“可巴查干就要到蓼兰了，咱们不动手可就失先机了。”蒋云和摩拳擦掌，他脑子不够灵光，可那身本事无人能及，每次发这种蠢话巫湫潼等人都是直接略过。

也就江绎与他结识不久还有几分耐心。

“敌在暗我在明，我们没有先机可言。”只可惜他与巫湫潼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瓮中捉鳖，“他去蓼兰城必定是想调虎离山，引巫横威过去，再由珂坎带兵强攻恩和。”

“我去对巴查干！”傅鸣秉初生牛犊不怕虎，未及冠的年纪满腔热血，巫湫潼赠的那把长枪还在手边，他攥在手中，“定要他有来无回！”

“傻小子。”巫湫潼一巴掌拍他后脑勺，语气却不像是开玩笑，“这不是闹着玩的，你还没上过战场，不知道战场凶险。”

傅鸣秉这才后知后觉，悄悄瞟了眼江绎，却正巧对上江绎的眼神，瞬间冷汗直冒。

“巫家军能够上的人比比皆是，你跟我老实待着。”江绎一锤定音，彻底掐灭傅鸣秉想要建功立业的野心。

“我要去！”傅鸣秉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去斗巴查干，“我是雍军首领，凭什么别人能上我不能。”

江绎还没来得及骂，就听他的声调越来越抖，“我就是想给你长脸，巴查干真有那么厉害早就打到恩和了，将军不也十五岁就上了战场，凭什么我不能去。”

说着说着竟然发出几声啜泣，江绎惊讶地看去，却发现傅鸣秉满脸泪痕，正用袖子遮住上半张脸掩耳盗铃。

“你怎么哭了！”蒋云和没憋住，走到他面前认真瞧上几眼，看清楚后才捧腹大笑，“傅鸣秉，都快及冠了还哭鼻子，你羞不羞？”

“老子那是一激动就憋不住！”傅鸣秉一脚蹬过去，破罐子破摔狠狠擦了下脸，露出一双哭红的眼睛，壮着胆子与江绎对视。

“你真想去？”江绎忽然道。

“嗯？”傅鸣秉本以为还要顶撞一番，没想到发场疯江绎居然松口了，“去，我要去！”

江绎还是答应了。

“万一算错了怎么办。”蒋云和焦急道，傅鸣秉一去势必带走雍军，错了后果可就是无数条人命来填，“要不蓼兰那边多些人，我也跟着去？”

“本王算无遗策。”江绎终于明白为何巫湫潼不想与他多费口舌，随手拿起扇子往他头上一敲，“去看看恩和城前面的大坑吧。”

“什么大坑？”蒋云和满脸茫然，这又瞒着他演了什么好戏！

“你每天夜里睡得跟猪一样当然不知道。”巫湫潼一脚踹在蒋云和的小腿，疼得他从座上弹起，“无论哈日斯攻哪边，都不会越过含山关。”

“事不宜迟赶紧出发，不然就让巴查干得逞了。”傅鸣秉摩拳擦掌，万分激动，恨不得现在就抓起长枪舞一场。

“自然。”江绎笑道。

匈奴还有一日会抵达蓼兰城，预估六万部队，是北匈奴哈日斯部落的第一勇士，巴查干亲自领兵。

城楼下，巫雍两军整装待发，为首之人骑着高头大马，身姿伟岸，手中的凌云凝聚着蚀骨的战意，只待劈碎敌人的头骨。

这里是含山关，去年前巫湫潼从这里出征，在恩和战场万人之中斩将首级，重剑凌云要了库尔达卡的命，让边关百姓多年的噩梦终于消散。

他面上戴着象征首领的面具，黑金镂空式样遮住了下半张脸，正微微仰起头看着城楼上的江绎。

“巫雍二军必将踏破北匈奴的草原，直至北匈奴神山，生擒珂坎，扬我军威！”巫湫潼接过侍从送来的酒，抬手对着江绎举杯。

“此战必捷！”江绎亦举杯相敬，喝下带着血腥味的酒。

巫湫潼将酒一饮而尽，随手摔下杯子，一拉缰绳调转马头，一夹马腹，踏雪瞬间飞驰出去。

“出征！”

浩浩荡荡，江绎看着军队越走越远心中被点燃的豪情没有消退半分。

那便是巫湫潼，傲气，英勇，几无败绩，天生的战神。

巫湫潼亲自领兵十万，北匈奴不足为惧，恩和城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蓼兰城也有重兵把守，他会斩杀胆大妄为的巴查干，生擒屡次挑衅的珂坎，还大胤边关安宁。

江绎不打算留在没有巫湫潼的含山关。

巫湫潼走了，他也该处理自己的事，除魏府的大计应该提上日程。

第一件事，派人，接粮。

看着米一点一点装满一个又一个粮仓，江绎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了，花了钱就是不一样，寂元那秃驴佛口一开，就如金玉良药，不知为何那么多人愿意相信，许多州都减少了购棉和碳，西域棉价大跌，被雍州周氏布庄大量采购，已经运回了雍州，派重兵把守。

在即将到来的乱世前，三万兵力太不起眼，江绎不可能让自己永远居于巫湫潼之下，仰仗他的鼻息。

“臣已经发了征兵令，但来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整个雍州不到百人，孟亦楼也无计可施，若江绎往里面砸钱总是会有人为钱而来，但这无底洞永远也填不满，而被利益驱使的人他们也不敢重用。

“先如此吧。”大胤总归是重文轻武，对于士兵的待遇不高，江奎防备手握军权的将领，想方设法克扣军饷，饿着肚子谁想要保家卫国，“巩常华好拿捏，不管上头坐着的是谁，只要给足够的钱就行，他可以先用着。”

不是每一个士兵都像巫家军那样骁勇善战备受崇敬的，军饷不够，军需不足才是常态，进入军队，家中田地无人可种，连一家老小都养活不起，首领也两袖清风无计可施。

“那个刘青如何？”江绎现在手下人不多，还能记得这个名字，“你可把他安插进去了？”

“还在养伤，不过此人竟熟读兵书，据说是刘德武的后代。”孟亦楼初入草庐看见供奉的牌位也很是诧异，“刀法甚好。”

“刘德武的后代竟然流落雍州。”前朝大将刘德武，因一场战役弃城而满门遭戮，只有不足十四的两个孙儿流放，永世不得回京，这件事已过了四十年。

当年弃城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匈奴阴邪，缠住了当时的巫家军，又分兵攻打元州，而粮草补给迟迟不到，实在无力招架，他总不能让百姓和士兵白白送死。

“等他伤好，把他加进去吧。”江绎道。

“还有一人，便是杖杀吴府管事那小子，他哥哥就是死在了王仑手里，念其初犯，只赏了一顿板子，没几天就生龙活虎，这一次征兵报名，他是第一人。”那人不过才十六岁，心性淳朴，有感恩之心，“臣想让他跟着做事。”

“你自己拿主意就好。”江绎不在乎这些小事，手一揽把孟亦楼拉过，“到时候给刘青一个低职，找机会让他爬上去，免得让人嫉恨。”

“征兵一事还是要下功夫，先别着急把那群酒囊饭袋全赶走。”江绎道，“此事需从长计议，你多想想吧。”

他这段时间实在是分身乏术，在他头顶压着虎视眈眈的魏府，除去他们才是当务之急。

“现在，就看什么时候把我们的魏刺史给拉下来了。”本来计划着安些罪名昧着良心泼脏水，只是魏渐策光吃不收碗，烧了粮仓偏偏让他逮到把柄，这可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