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正殿，在正位的前面摆放着上千个水镜，整齐有序地悬浮在半空中，供高居正座的人欣赏。

水镜中是全城各处的景象，被分布在全城阴暗角落里的蛊虫或傀尸监视着，然后将看到的画面传回到水镜当中。

权博裕冷眼看着那些修士为了资格牌而烧杀抢掠，丝毫不在乎城中百姓的性命，又为抢得资格牌中红牌，相互算计，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甚至有些人借着上京城目前毫无法纪的现状，公然奸/淫城中女子，侮辱孩童，尽管这与取得资格牌毫无关联。

杀人的，抛尸的，放火的，夺财的，还有他这个偷偷放出蛊虫将尸体吃掉的。

“你看这些修士，平时都装得人模狗样，我提供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舞台，他们马上就跟狗一样毫无人性了。”权博裕低低笑了两声。

白冰清坐在下方的客座，摘下身上的斗篷，露出曼妙的身材，她身上裹着一层又一层的轻纱，紧贴在皮肤表面，勾勒曲线又半露不露，一张姣好妍丽的脸上美眸一翻，嘴上调笑道：“权道友的爱好真是常人所不能及，但凡来个正常点儿的，也不能让别人来自己家门口拉屎。”

权博裕嘴角的笑稍微收了回来，看向她的眼神里参上了几分厌恶，白冰清礼貌回视，嘴角笑容如初。

权博裕收回自己视线，“不知白仙姑深夜到此，可有要事？”

白冰清笑一声，“要事确实有一件，毕竟谁都知道我白冰清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权道友可记得你曾炼过几枚情人蛊送给我？那情人蛊实在好用，我合欢宗的众弟子很是喜欢，只是太不经用了些，只用过一次之后就失去了效力，不知权道友可还有？我合欢宗想要多求一点儿。”

蛊虫是权博裕所炼，慕言意识到。

权博裕冷笑，“合欢宗的女修不是最擅长魅惑采补一事？你连当年姓阎的魔头都能迷倒，何不好好教教你的徒弟如何委身于人，哪里还需要我的情人蛊？”

“阎禅生能败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是我的本事，至于教不教的也不都是常人能学会的手段，”白冰清佯装头疼地按揉自己的太阳穴，“有时候啊，魅力太大也是一件让人苦恼的事。”

权博裕扯了一下嘴角。

阎禅生闭眸深吸一口气，这等不着边际的假话姓白的也真敢大言不惭，他余光小心地瞥了一眼一旁的慕言。却发现他表情变都没变，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猛地窜起一股焦虑，看向正殿的眼神不由带上了冰凌凌的冷。

刚拿起茶杯喝茶的白冰清顿了一下，她怎么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权博裕倒是毫无所觉，他听见殿后传来的咳嗽声，应付白冰清不禁多了几分不耐烦。“情人蛊我不会平白无故地给你，除非你拿我想要的东西来换。”

白冰清醒过神，玩味地看了他一眼，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本双修的秘法扔给他，“即使是在我合欢宗里，功法和心诀也都是关于采他人以补自己的修行，要是不小心被别人采了，无异于功法逆施，受到反噬不说，半身修为都得废。”

“但是这本秘法不同，修真界仅此一份通过合欢将自身修为给出去以滋补他人的功法，即使被滋补的人浑身灵脉寸断，根基损毁，病疾缠身，再也修不得仙，通过这本秘法也能慢慢将他温养，修补他的灵脉，重塑他的根基，只要提供修为的人足够强悍，被他滋补的人绝对能一同得道成仙。”

“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权博裕一顿，看了外皮上的书名——同修法，他想将书打开翻看两页，却发现书页由阵法锁着，根本打不开，他看向白冰清，却看见她脸上一副得逞的表情，慢悠悠地朝他伸出了手，暗示意味十足。

“权道友，要公平交易才对。”白冰清提醒道。

阎禅生看向权博裕手中正拿着的秘籍，同修法，这是当年他参悟合欢道时写下的书。

他所修的是一剑破万法的剑道，而合欢道是白冰清自创的修仙法门，女采男，男采女，阴中补阳，阳中补阴，在体内阴阳相合，以达大成。

其本质是通过掠夺他人的修为来提升自己的境界，修炼速度之快是其它历经诸多磨难劫数以求正果的修行所不能比的，当年一经出世就被打成邪法，白冰清也被打为□□头子，在修真界东躲西藏，活像一只过街老鼠。

“合欢如何就是□□了？试问世间生灵，包括上界的众仙，有哪个生来没有七情六欲？又有哪个敢断绝自己的情根？与其费尽心力压抑自己的欲望，不如顺其自然，顺应真理乃天道之根本。”

“那些主张清心寡欲的老东西，不过是想消磨年轻一辈的权欲、贪欲、□□诸此等等，以巩固自己的上位，他们尚且有为人尊崇的欲望，又如何来评判七情六欲的不对？”

“若是担心因为情爱一事而耽误修行，那更是大可不必，我合欢宗的法门便是在合欢中修行，世间修行之途千千万万，他们倒是容不下我了。到底是怕自己心智不坚，入了我的道，但他们修行途中又有哪个不是一路靠争靠抢上去的，和我修行，虽然失去了修为，但我也给了他们一夜春风，我乃大善人！”

九百多年以前，白冰清在他面前慷慨激昂，表情愤愤，但把自己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生怕别人认出来。

阎禅生瞥她一眼，垂眸继续翻看手中她写的阴阳相合令，此时他们在昆仑墟偏峰峰顶的风云亭内相对而坐，这里地处偏僻，寻常不会有弟子经过。

白冰清看阎禅生只一页一页地翻看她的功法，却并不表态，心里不禁着急，“尊者，这部功法只是有关我合欢道的一丝浅析，除此之外，我还有诸多心得没有表明，只要尊者愿意收留我，假以时日，我定会将合欢道发扬光大，届时，尊者救我之恩，我必百倍相还！”

阎禅生将功法慢慢翻到最后一页，然后将书扔还给她，“通过此等苟且之事掠夺他人修为的功法，我并不需要。”

白冰清心中咯噔一声，警铃大作，心道难道自己赌错了？

在众道门围剿她的时候，唯独万剑宗没有参与，事后她通过打听才知道。是万剑宗太上长老座下的尊者说了几句话为她解困，她本以为这是她唯一的出路，若不是，她白冰清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她正忧虑时，阎禅生却话音一转，“但......念在你五年前曾为慕言打过一副棺材，阴差阳错之下帮他躲过了追捕，这份因果我是要还的。”

白冰清心尖一跳，紧张又尴尬地看向他，心道慕言？什么因果？她怎么没有印象？

阎禅生瞥了一眼她手中的书，又偏头想了几息，道：“你可以暂时留在这处偏峰躲避风头，但是我有个条件。”

白冰清看他终于直视过来的眼，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阎禅生目光黑沉沉的：“你合欢道的功法既然能夺他人修为，那应该也能给，我要与这本阴阳相合令完全相反的功法。”

与阴阳相合令完全相反的功法，她最后还是没能写出来，但阎禅生却做到了，并写下了这本同修法。

白冰清想到当年的事不禁开始头疼，那个没有人性的修炼狂魔为了参透合欢道的法门，拼命让她修炼，她当年腰都要累断了。

唉，想想她就又要流口水了，虽说当年阎禅生逼她修炼没有底线，但是他提供的俊男靓女真是又香又多，如今也是她合欢宗开枝散叶的门面了。

不过阎禅生说要还给她的那份因果，她在偏峰安顿下来之后才想起来，他口中的五年前，她白冰清还没有修合欢道，而是想做一处凡人村镇供奉的小神仙，享用凡人的香火，所以她也曾多行善事。

慕言便是那个时候被她捡到的，她以为是个死人，毕竟那个时候他伤得很重，打眼看过去还以为他被剥了皮，所以她从义庄里拿了一副破棺材打算安葬他，土已经盖上一半了突然闯进来一个疯子，从土里将棺材挖出来，破开棺材钉将里面的人抱走了。

她也是此时才知道那个疯子是阎禅生，也是很久之后才明白阎禅生为什么会想要一本与阴阳相合令完全相反的功法。

桌上传来咯哒一响，白冰清回过神，发现权博裕递过来一个黑沉的小木盒。

“里面便是情人蛊，”权博裕示意她将书上的阵法解开，“不过你说靠这本书便能飞升成仙？呵，话不要说太满，我可从未听说过有人靠这本书成仙的。”

“权道友不知道的事可不止一件两件，”白冰清将小木盒打开，里面都是一枚枚虫卵，满意道，“而我白冰清也从不说假话，只是到底能不能，还得看两人心齐不齐，否则都是两相陨落的下场，你可小心点儿，强扭的瓜不甜乃老一辈的至理名言。”

说着她调笑地看了一眼殿后，里面时不时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权博裕脸色冷下来，等她将阵法解开后就开始赶客，“慢走，不送！”

白冰清施施然地离开了，权博裕也去了殿后，慕言从房顶上下来，从侧面靠近后殿，但他心里想着那本白冰清给出去的同修法，脸上的表情淡了些，世界上哪有平平常常就能成仙的事呢？

后殿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慕言顿住。

“你给朕滚出去咳咳咳咳咳咳！滚出去咳咳咳咳咳——”萧景捂住胸口，说不了几句话就被咳疾憋得脸红气短，靠在床柱上喘着粗气。

权博裕重新拿了一盏温水，在里面丢入一个药丸化开黑褐色的药汁，坐在他旁边重新将杯盏递到他嘴边，在他再次避开时，开口威胁道：“殿下听话喝药，奴才就什么也不做。”

这种感觉略有不对，慕言悄悄打开一条窗缝往里面看去。

紧靠在床柱一侧蜷缩在一起的人穿着红色的绸衣，衬得雪白的肌肤好不艳丽。

他头发散乱，低着头，鬓角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但他两手紧紧抱住自己，能看得出他很害怕，被逼之下张嘴含住碗边就着权博裕的手将碗里的药喝了。

在药碗移开的时候他的脸曾抬起来一瞬，慕言看清了他的长相，心里震了一下，这是在洛云城抱着一头银狼的那个小孩，只是现在看上去要比那个时候大上许多，应该有十七八岁。

“殿下好乖。”权博裕笑了一声，抬手要摸他头顶时却被他害怕地避开，权博裕嘴角的笑重新收了回来。

阎禅生也瞧见了这一慕，但他余光瞥到慕言的神色，虽然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从他的眼神里阎禅生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这种感觉让他心脏揪疼了一下，但又不知所措。

手中的湛卢再次震动，慕言低头看了一眼，又看向殿内的权博裕，在他的腰间，一只由吊坠挂着的青龙扳指闪过一丝微光，若是他没猜错，那是开启潮都秘境的钥匙。

权博裕明显也感觉到了扳指的异样，皱眉拿起来震了一下，慕言手中的湛卢波动更大了些，为了避免被发现，慕言只得先离开这里。

萧景偷偷抬眼看向他手里的那枚扳指，目光里闪过悲痛，同时夹杂了一丝决然。

慕言按照原路返回皇城外的小巷，刚刚穿墙出来，还未等墙上二十八星宿的光完全沉寂，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娇娇媚媚的声音。

“站住，大胆小儿，竟敢夜闯皇城。”

阎禅生看了旁边一眼，心中冷笑，白冰清，她竟然还敢在这里等着，倒是省得他专门找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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