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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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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卿云院子里有一棵高大樱花树,每年三月一片嫣红。

树下有一个秋千,是沈作霖亲手做的。

那时她年幼,最爱做的事就是让沈听肆推着她荡秋千。

沈卿云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必通报。”说罢便直奔院中。

屏退了知念、向烛,她坐在秋千上,一下一下荡着。

如今她已长大,坐在秋千上显得有几分局促。

从幼年牙牙学语到如今及笄称呼似乎只是眨眼而已。

她觉得自己像一片树叶,年幼时在父亲这里停留,长大了又到夫君家停留。

好似女子一生都在漂泊。

沈卿云想起了她的母亲,外祖父家离京城甚远,快马加鞭也要四五天,至今她的母亲有多久没回去了?

那时她豆蔻年华因父亲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千里迢迢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婢女爬床时她会不会也曾有怨?

自她记事起父母亲便鲜少一同陪她玩闹过,时常是分了开教导她。

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江绾一还有好几个姨娘呢。

是她大了,兄长同她说过。

兄长那时也不过是个比他大几岁的孩童,只知晓原先父母恩爱,因多了一个庶妹,父母便再没一同陪他过。

母亲在沈卿云知事后便常年礼佛了,府上大大小小事物都是由管家在管。

二人心中不免对这个庶妹愈发有怨言,年幼的他们做不出太出格的事,只是打心眼里不喜欢那个庶妹,总是对她退避三舍。

母亲时常教导他们要相亲相爱,但他们自始至终都做不到,最多只做到了维持表面上的恭谦。

长大后沈卿云知晓此事与当时年幼的沈入画并无关系,甚至她母亲的行为也能让人理解。

一个底层女人,那是往上爬最便捷的方式。

可是她的母亲又做错了什么?

她的母亲温厚纯良,出嫁前美貌便名扬京城,家中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商贾,出嫁后与丈夫恩爱和睦,祖母未曾有过不满,府上井井有条。

为何要受这无妄之灾?

她的母亲不能做善妒的主母,那她便要替她的母亲怨。

所以人人都能原谅,唯独他们不可以。

身后突然被重力一推,沈卿云轻飘飘地荡上了高处。

她蹙眉侧过头去看,是徐氏带着嬷嬷站在她身后,面上还挂着浅莹莹地笑。

一如多年前。

人人都说沈丞相与夫人爱女如命,明里暗里都是在讽刺他们为何这般疼爱一个将要泼出门的水。

徐氏却不以为然,只看了眼在荡秋千的她,面上是掩不住的笑意,“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哪个能不疼爱。”

她讲话总是这样温温柔柔的。

沈卿云下了秋千,有些雀跃地奔向徐氏,“娘!”

徐氏嗔怪道:“都成婚了,还是这般没规没矩。”说罢又疼惜地拉着她左看右看,“瘦了。”

沈卿云倒是没发觉,“哪有,”她娇俏地拉着徐氏,“娘怎的知道卿卿回来了的?方才我还让小厮们不要通传的。”

徐氏眼睛一寸一寸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轻描淡写道:“今日你兄长归来,娘想着来碰碰运气。”

一旁的嬷嬷忍不住开口道:“夫人这是想王妃了,日日都要来这院中睹物思人呢。”

嬷嬷是徐氏身边的老人了,徐氏也没苛责她多嘴,只温声道:“莫要胡言。”

沈卿云有些心疼地看着母亲,“卿卿不孝,日后定常来陪伴母亲。”

徐氏拍了拍她的手,“不必不必,出嫁女总往娘家跑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议论。”

沈卿云心中涌起无尽地悲伤,因着那几句议论,她的母亲有多久没回江南了?

她如同不懂事的孩子般,略有些胡闹道:“卿卿才不管他们说什么呢。”

徐氏只笑了笑,心知她有分寸,只偏头看了看问道:“怎么没见王爷一同来?”

沈卿云顿了顿,不愿让母亲忧愁,含糊道:“王爷有事物要处理。”

徐氏温温柔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虽说夫妻二人要相互谦让,但多半是女子在一让再让。为娘的只担心你受委屈。推让一次或许没什么,但婚姻事关后半辈子的事一定要慎重,你父亲虽已没了官职,但只要你一句不愿,和离不是难事。”

沈卿云只觉得鼻头一酸,眼里泛着泪花,被她强忍下来。

不知何时徐氏鬓发间已见缕缕白丝。

母亲也曾是外祖父母的心肝,现如今却被禁锢在宅院中守着,先是等她的父亲,后来是等兄长和她。

后来外人唤她“徐氏”,父亲唤她“夫人”,她和兄长唤她“娘”,下人唤她“夫人。”

还有谁记得她有名有姓,唤“徐青梧”。

沈卿云幼时最先学的便是这三个字。

在成为父亲的妻子,沈卿云和兄长的母亲之前,她先是徐青梧。

可这三个字似乎要被他人遗忘了。

祖母也是,甚至连沈卿云都不知晓祖母的姓名,外人提起来也是一个“沈老夫人”。

更令沈卿云毛骨悚然的是当今世道似乎所有女子的姓名都在逐渐被遗忘。

连同她一起。

而后会有一日,无人再知沈卿云,提起来的只有永安王妃。

沈卿云爬到徐青梧的怀里才感觉到一阵心安。

徐青梧摸着她的鬓发柔声哄着,“都这般大了,还同幼时般爱耍赖。”

讲了好半天沈卿云才不情不愿地站好,母女二人进了房中话家常。

没聊多久沈卿云便去见了祖母和父亲。

直至天黑了下来,门外才传来马蹄声。

此次战役除却胜利的消息传来,旁的没流出半点风声。

沈作霖官场失意,也不好再打听这些。

一大家子坐在主厅等着,虽有着沈卿云时不时起个话头,但面上皆是掩不住的担忧。

沈听肆一进来,徐青梧便迎上前去,拉着人左瞧瞧右瞧瞧,“没事吧?这一战京中也没点风声,可曾受了伤?”

沈听肆配合着母亲检查,开口安抚道:“娘莫要忧心,儿子未曾受伤。”

家中的事他在边关时便有所了解,面色凝重道:“父亲的事儿子也有所耳闻,儿子实在不孝。”

他跪倒在地,家中无妄之灾,他心急如焚,却远在边关无计可施,“求父亲责罚。”

沈作霖忙拉他起来,“你在外保家卫国,家中的事也不愿让你分了心。现如今为夫没了差事,乐得清闲,过几日还能同你喝喝茶。”

沈听肆一路舟车劳顿,又一直在宫中面圣劳累不堪,没聊多久便被沈老夫人赶去休息了。

沈卿云没待多久便也退下了,不过她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沈听肆的院子。

身旁陪着的还有向烛和知念,被她留在门外守着。

沈卿云轻声敲门,“阿兄,是我。”

沈听肆便来开门了。

女大避父,儿大避母,兄妹见自然也要避嫌,只是眼下沈卿云却顾不得这些。

只是她也没乱看,坐在了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前海青石琴桌旁的珊瑚圆凳上。

沈听肆自幼便知晓自己妹妹聪明,也是知晓了这次的事情才清晰的认识到她已能独当一面,也更清楚的明白了夫子多年前叹的那句“汝若为男,必能成大事”。

他给沈卿云倒了杯茶,夸耀道:“此次你办得不错,如今我随兵出征屡屡立下战功,父亲又在朝中位高权重,陛下心中早有忌惮。正好趁机交出父亲手上的权,日后沈家的日子才好过些。”

沈卿云点了点头,“父亲年岁也大了,虚无缥缈的权势能在手中握几时?权是陛下给的,自然也能收回。与陛下比,这天下所有人都是蝼蚁,轻易便捏死了,还不如搏个好名声,自己下台。”

这话也是沈卿云在提醒沈听肆,他屡屡立战功。如今有战,陛下便念着他。若日后没了战争,也会想方设法“捏死”他。

沈听肆噤了声,点点头。

沈卿云主动开口问道:“阿兄,此战没有风声,可是出了什么事?”

就连沈听肆的赏赐都还没落下来,这还是头一回。

沈听肆面色凝重,倒也没瞒她,“扶风王受了重伤,恐怕日后再站不起来了。事情刚出时便快马加鞭暗暗通报了陛下,今天太医院全部被召集来为王爷治伤。”

如此沈卿云便理解了,皇子受伤至下半身瘫痪算是无缘帝位了,而且扶风王风头在外,除却感情上的风流事,便也没有什么让人诟病的了,若是这是传出来京中定是要议论纷纷。

况且陛下未立太子也不过是想让几个儿子在争夺中更加进步,对扶风王也是颇为看好的,出了这事也是颇为头疼。

段清淮登不上帝位,父亲又交了权,那沈家便不会出上一世的事。

忽的了却一桩大事,沈卿云还有些恍惚,“阿兄,他当真是站不起来了吗?”

沈听肆仍面色凝重,没察觉出她话语中的不对劲,自顾自道:“卿卿,你知晓吗?我发现他通敌,只为搏个功名好争取皇位,那么多条人命,他只当作是自己登上青云路的台阶。”

“那日我将计就计,计划却出了变故,沈虞娘装作西夜人的模样,亲手废了他的腿,我没有救他。”

“我做错了吗?可是那时我在边关打仗,却听闻家中出了变故,父亲被发现通敌叛国。怎么可能呢?”

他有点恍惚道:“我就想啊,他们这些上位者都把我们的命当命吗?我不想救他。”

沈听肆有些迷茫,说的也颠三倒四,沈卿云却懂了。

她循循善诱道:“虞娘为何要废掉他的腿?”

沈听肆吐出一口气,低声道:“虞娘查到了段清淮同黑市勾结的证据。”

沈卿云闻言也有些咋舌,他们都知晓呢黑市做了多少恶事,身为皇子却同那些人勾结曹营人命,日后若是登基又会害了多少人?

前世沈虞娘被段清淮所救,又为救段行川至死;现如今竟是段清淮将沈虞娘害至那般凄惨,又被沈虞娘废掉一条腿。

怎么不算因果报应呢?

她呼出一口气,此刻格外地冷静,“阿兄,你没做错任何事,这样的人日后若是再登上更高位,会又更多的百姓受苦。”

“这件事就这样让它过去,你便咬死是西夜人做的便好。段清淮与西夜人勾结,最后也只能吃下这哑巴亏。”

沈听肆点了点头。

二人相顾皆是无言。

寂静中沈卿云突然开口道:“阿兄,我想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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