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鸣回忆着何喻跟他袒露过的那一点心声，猜测着何喻可能有的心结，斟酌道：“你成长在我们家还很困难的时候，吃了很多我没吃过的苦，我一直很敬佩你……我嘴上说不想像你一样，不是在嫌弃你，是因为我知道我做不到像你一样好，我既不聪明，又做不到努力。为了掩饰我自己那点羞耻心，我只好装作看不上你。”

当然这些话并不是一个小学生能够说得出来的，但宁鸣此刻只是在揣测何喻会想听到什么，并不是真的把自己代入一个小学生的视角，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其实他并不太擅长做这种事，更没有表演天赋，他觉得当面对着别人说一大段感情充沛的话会让他有些奇妙的难堪。

只是恰巧，他也是别人的弟弟，他想到难得和秦希声待在一块时，除了一些兄友弟恭的温情时刻，他们也吵得不可开交过。比如他偷偷浏览觉醒异能相关的资料被发现，迎来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时，他也曾对着秦希声吼：“凭什么你就能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当个光鲜亮丽的英雄，我就只能永远当个普通人，永远比不上你——”

记忆中的秦希声气得发抖了，却只留下一句：“是我永远比不上你。”

像这样的争吵最后总会以对方一句“出来吃饭了”结束，即便宁鸣知道自己的口不择言像一把刀，也羞于再去开口。

但他知道的，秦希声哪里是什么光鲜亮丽的英雄。在最初，对方还未成为一个觉醒者时，一个半大少年不知道遭了多少罪才把另一个小孩拉扯大。即便后来成了人人称道的特级巡防员，也绝不是每天出去装模作样耍个酷，是真的有可能会死掉的……结局也确实是死掉了。

眼前半死不活的何喻忽然和宁鸣脑海中的秦希声微妙地重叠上了，宁鸣听得出自己的声音有点抖：“其实我不是想那样对你说话的，哥，对不起。

“我一直都把你当榜样的。”

何喻应当也是听到了这些话的，但他只是抬了抬眼皮。

并没有发生什么。宁鸣说完之后吸了口气，想想也是，怎么会有人听几句嘴炮就放下心结呢……哪怕是在洗脑模式下。

整个礼堂安静得落针可闻，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何喻的脸色本就惨白，现下更加灰败，完全呈现出一种死气。

“还有别的办法吗？”宁鸣把自己从刚才那种情绪中抽离出来，他依旧觉得尴尬，视线不知道落在何处，像在问杨新霁，又像在自问自答，“要不我再说多几句？”

杨新霁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宁鸣一些，把手搭到宁鸣肩头，安抚似地拍了拍，又非常迅速地收回了手，动作快得宁鸣差点没反应过来杨新霁似乎是在安慰他。

只听杨新霁接着道：“如果能找到控制污泥催化装置的人，或许可以从源头解决问题……啊。”

杨新霁本来还在列举有可行性的办法，一阵风声把他的话打断。

何喻再次坠落下来了，这次是……绳子断了。

好在刚才他们就做好了何喻会随时掉下来的准备，杨新霁已经提前在地上铺了一层空气垫，因此何喻落下来时身体陷在半空无形的柔软中，身上的绳索也自行解开，从某处被收了回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新霁把宁鸣挡在身后：“你先别过去。”

他自己上前，伸出手，一道有着淡淡绿色的光自他指尖逸出。宁鸣见过这样的光，之前杨新霁给他上过同样的保护罩……现在杨新霁应该是在帮忙修复何喻受损的精神屏障。

“……该不会真的是我的嘴炮奏效了吧。”宁鸣咕哝着，却也不敢放松警惕，站在杨新霁身侧，视线巡视过舞台，再放远去到整个礼堂。

一双杯筊在他手里被握紧，他做好了随时和一切不明敌人作战的准备。

杨新霁分出神回应他：“应该不是你的话奏效了，绳子是被人回收走的。”

宁鸣屏住了呼吸。

这时候一道声音响起：“可笑的、充满自我感动的、表演成分满满的发言。”

这道声音很轻，但在空旷的礼堂中格外清晰，甚至有淡淡的回响。

“谁……？！”

其声线称得上动听，说话之人并没有答复宁鸣的问话，只笑了笑：“不好玩，让让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发烧了，今天先到这里，希望明天好了我狂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