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鸣对着杨新霁做了个动作，示意对方先继续照看何喻。杨新霁竟然get到了宁鸣的意思，还反手给宁鸣套了个盾。于是宁鸣往舞台外围走，看起来像在踱步，其实视线在搜寻这里是否有额外的第三人。

他嘴上也没饶过对方：“你觉得可笑、充满自我感动和表演欲，那你还听我说了这么久，别不好意思了，你一定也很为我的发言感动吧。”

“谢谢你让我啊，easy模式通关，求之不得。”宁鸣又说。

那人在短暂的沉默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随后便没有再出声。

宁鸣在此处又巡了一圈，的确没有找到人。

杨新霁给何喻修复精神屏障的工作看起来告了一段落，他将尚在昏迷的何喻暂时放落到了地上，抬到后台一个这次没人使用空房间，让他暂时先在里面休息。

刚才狂化膨胀的污泥缩回小小一团，杨新霁又熟练地拿了个新盒子把它装进去。

下午的演讲比赛即将开始，虽然是很莫名其妙地“解决”了这件事，不过没有造成大影响，总归是好事。杨新霁估摸着他给几个学生的催眠马上也要失效了，他也听见外头开始隐隐约约有了些声音，学生们在吐槽礼堂的门怎么锁了，布置工作还没做完之类的。

因此他们现在不能光明正大把何喻带出去，否则会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暂时待在后台应该是最安全的。

处理完手上这些杂事，杨新霁从小房间出来，喊住了宁鸣：“刚刚突然说话那个人……本人大概率不在这里。”

“我也发现了。”宁鸣停下了脚步，走到杨新霁跟前，跟着他一起进了小房间，然后按了几下智能门锁，让外面的人暂时都没有权限进来。

随后他拉了把空椅子坐下，反着坐，下巴搁在椅背上。

他看了一眼被放到梳妆台前摆出趴着睡觉样子的何喻，又看了一眼似乎还在忙碌的杨新霁，问：“你在干嘛呢？”

杨新霁手心里生出一个泡泡，那泡泡逐渐变大，像一层光膜，将这个小房间里的三人包裹进去。

“好了，这样别人就听不见我们说话了。”杨新霁弄完之后也拉了一把椅子，和宁鸣对坐，“我很晚才说可以找一找背后控制装置的人，就是因为我一直没感应到这里有其他的人……暂时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才那样说，实际上应该是很难找到的，他在远程操控。”

没想到宁鸣没马上搭他这话，反而问他：“你还能感应这个？”

杨新霁大概没想到宁鸣会问他这个，反应了一下，才说：“……能一点。”

可爱的表述。宁鸣心想。

宁鸣端详了这巨大泡泡一番，感慨道：“你会得好多，一般人就算有异能，不也是只会一种么……”说着宁鸣开始数了起来，“我看看你会的，会洗脑催眠，会精神修复，会拉个罩子屏蔽外界的东西，还能感应在场有没有其他人。”

宁鸣又想，杨新霁对他似乎是不太设防的，虽然一边在那嘴硬什么都不肯说，可行为上却处处将自己的底牌展示了出来……当然，对方还有没有更多的底牌，这并不好说。

“你为什么会那么多种啊，是什么天赋吗？”宁鸣直接问了。

杨新霁愣了愣，隔了一会儿才说：“……算是吧，但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谁说的，挺了不起的，”宁鸣道，“我要也能掌握那么多种异能就好了，可惜我连一种异能都用不好呢。”

眼看杨新霁的表情又变成了那副欲言又止的死样子，宁鸣主动带过了话题：“不说这个了，说正事吧。”

“……嗯。”

“其实我还是很担心，”宁鸣揉了揉眉心，“虽然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人‘放水’了，但谁知道是真的假的，万一表面上说点话迷惑我们，转头又杀回来了呢……我在明敌在暗，我们对对方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什么目的，也不知道他的实力如何，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宁鸣说着看向杨新霁的眼睛，似乎要望穿他整个人。他语气淡淡的，却带上了一些不容置喙：“我们来盘一下吧……不管你之前是出于什么理由，总说这也不能告诉我那也不能告诉我，但这次我希望你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今天这件事的一切。”

“我……”

“当然你要还是想保持神秘也没关系，”宁鸣弯了弯眼睛，“反正这事看起来也告一段落了，我们也没有非要一起合作的必要。”

“不可以……要待在一块。”杨新霁确乎是有些急了，他伸出手，想去拉宁鸣，最后还是收回手，只把手放到自己的腿上，校服裤膝盖那处被抓得皱巴巴。

宁鸣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这人很在意他，感觉比被哥哥托孤还要多一层……微妙。

不过他此刻暂时无暇去深究这一点。

“那就说吧，”宁鸣不打算在多余的事上浪费太多时间，他开始提问，“首先是那能催生污泥的绳子，一直以来公开资料都是说还没找到污泥产生的理由，结果实际上竟然已经有了可以催生污泥的道具！”

这说明要么全世界的官方组织都过于无能，要么就是公开资料一直都是假的。

而杨新霁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巡防员，居然知道这些事。

宁鸣给杨新霁留了个台阶：“我无意过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我想知道，你能不能据此判断出刚才那个人的身份？或者说，他有可能来自什么组织……”

杨新霁依然迟疑着未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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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杨新霁对着宁鸣，从来都不是故弄玄虚。

最开始他跑去给何喻洗脑，只因为他觉得何喻如果开心了，就不会再产出强劲的污泥。

只是他的方法的确有些生硬，不仅没帮到忙，还把事情搞砸了。

当时他不想说，是因为不想让宁鸣这么早就知道污泥产生的真相。

某一次回溯中宁鸣在得知此事之后有了个想法，他认为心病有可能需要心药来医，于是除了用武力解决污泥之外，他开始进行一些试验，想通过安抚产生污泥的“母体”来从根源上解决污泥出现的问题。大部分时候还是有一点成效——这也是为什么杨新霁会想通过让人开心起来来解决问题的理由，都是跟宁鸣学的。

但也有失误的时候，有过一次，被安抚的对象不仅完全不吃宁鸣那一套，甚至产出的污泥狂化得更严重，尽管宁鸣也做好了用武力解决的多重准备，却还是受了颇为严重的伤。

那时候已经能纯熟运用异能，被称为巡防员之光的宁鸣尚且遭过罪，如今这个还很青涩的青少年宁鸣可能会更冲动，也更容易遇到危险。

只是出于这样的理由，杨新霁才不想说……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在他多次回溯中，每一次这个真相也从来未被公诸于众……就算知道了也无法从根源解决，只要是人就会有负面情绪，总不能把所有人全杀了还世界一个清净吧？

现在宁鸣问他能不能判断出刚才那人的身份。

这也让杨新霁很难开口。

按照他以前了解的情况来判断，能有这种催化污泥道具的部门，其实正是不明异种研究中心和特殊武装部。

当然，因为时间线的变动，加上杨新霁自己的认知盲区，也有可能还有别的组织或者个人也拥有这种道具……

只是，哪怕杨新霁只是跟宁鸣说一个“推测”，宁鸣会相信吗？如果他信了，又会怎么做？

原本杨新霁不断地回溯就是希望宁鸣能远离危险，结果一来到新的时间线发现宁鸣早已卷入危险之中。

杨新霁猜宁鸣身边还有个一直怂恿他调查一些危险事件的存在，方法可能是让他掺和进各类大小事件中，得到更多积分早日晋升之类的。

但此时的宁鸣应该还是依靠外力为动机去完成这些事，要把他拉回来也还是有机会……

可如果让宁鸣知道了特武部竟然有这样的设备，他那个正义脑袋，估计就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加快速度混到能靠近核心的位置，到那个时候就不是只需要面对这些零零散散的污泥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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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鸣看杨新霁始终沉默不语，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还是不能说？”

良久，杨新霁像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开口：“可能是不明异种研究中心，也可能是特武部。”

宁鸣听到这个答案时，情不自禁挑起眉睁大了眼，并再次向杨新霁确认：“真的假的？”

杨新霁说：“我知道的就这两个，但也可能还有别的组织……”他会信吗？还是会觉得自己在抹黑他所供职的组织？

“虽然我觉得可能不是你说的这两个，”宁鸣还是那一副微妙的表情，“但你说的两个官方组织藏有这种邪恶的道具，我虽然惊讶，但竟然也觉得挺合理。”

“嗯……？”杨新霁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只听宁鸣开始解释：“可能是我本人就对特武部什么的没有好印象吧，以前倒是很向往，觉得进去以后就可以实现理想，为民除害……结果进去以后发现考核系统在倒逼底层巡防员恶意竞争搞小团体，养了一堆老油条，作战系统分配任务的模式也很奇怪，我只能说是现在污泥灾害还能被控制住，但凡严重一点，这个系统根本运转不开。”

还有一点宁鸣对杨新霁也有所保留，就是狮子王让他调查他哥死亡的真相……如果他哥的牺牲确有蹊跷，那么说明特武部一定有很大的问题。

因此在听到杨新霁那样说时，他竟然也没有很强的幻灭感。

“至于我觉得这次的人并非背靠官方组织，有两个理由，”宁鸣接着分析，“一是这不符合他们的作风，官方组织哪怕背地里搞什么腌臜龌龊的事，表面上都得端出一副严肃、公正、可靠的样子，绝对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在一个公开的场所，策划一出像作秀一样的污泥事件。我觉得这更像愉悦犯会做出来的事。”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想自导自演一番，通过先催化一个污泥，在危机出现时立刻让特武部的巡防员出现，解决危机，收获一些人心和名望……但这样做的收益实在很低，”宁鸣又说，“而且早上何喻失踪的时候，特武部的人完全找不到何喻的下落，所以我觉得大概率不会是官方的人。”

说到这里，宁鸣又想起了消失的狮子王，不知道它是发生了什么。

“你说得对，但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更多了，”杨新霁低下头，“不是故意不跟你说。”

宁鸣轻轻敲了敲杨新霁的脑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杨新霁被敲，也没有什么抗拒的表现，反而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宁鸣。

外面应当是恢复正常的秩序了，宁鸣能听到从外头传来一些学生们交谈的声音，没过多久上课钟声响起，他听见主持人用激昂的语调宣布演讲比赛开始。

“暂时不能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那就先不盘这个了，”宁鸣扭头看向仍然趴着的何喻，虽然只能看见他的背，但从他规律的呼吸来看，现在他的状态应当还算良好，他边上的那团污泥也很神奇地和他保持着一样的呼吸节奏，一起一伏。宁鸣转回来，继续提问，“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最担心的，对方是真的放弃在这里制造出骚乱了吗？毕竟因为我的几句话就说‘让让我’，怎么想都不合常理吧……”

杨新霁想了想，说：“我也觉得还是要保持警戒，但问题应该不大，至少特武部的作战警报系统还是很灵的，如果有污泥出现，在产出阶段，信息就会被推送给附近的巡防员了……何喻的污泥之所以没有被系统捕捉到，也是因为我……嗯，动了些手脚……但我只是想着之前这东西一直放在你家，如果被发现了很麻烦，没有别的意思……”

“知道你没别的意思了，”宁鸣呼了口气，“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暂时放心了，如果警报响了，我们离得也近，应该也不会有大问题……接着我想问问……”

然而话还未说出口，外头麦克风掉落发出的嘶鸣声和混杂在一起的尖叫声把他们的谈话打断了。

“什么情况？”

宁鸣很快站起身来，打开房间门，就看到四处逃窜的学生，他抓过其中一个：“怎么了，你们在跑什么？”

对方脸色煞白，浑身打着哆嗦，说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泥……污泥，杀了人了……快让我走……”

宁鸣把这人松开，也没管对方往哪跑了，他从后台跃上舞台，看见阶梯座位上确实有一大团目测起码S级的污泥。

它似乎在吞噬着什么，宁鸣定睛一看，那污泥边上是一具……只剩下半截的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入v啦，希望还能每天和朋友们在评论区相会~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