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牧苍明声音听起来倒是没什么不妥。

但言泽星着实还是被眼前牧苍明和牧北的模样给吓了一跳，有些磕巴地说：“你，你们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牧北无所谓地挥了挥手，“都是别人的血，有吃的吗，我们这赶路一天没吃东西了，可把我给饿得够呛。”

言泽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让出房门：“你们先进来吧。”

乔凡和单云竹见状也站起身。

单云竹：“我去楼下厨房给二位弄点吃的。”

乔凡：“那我去端盆水给二位先擦擦脸吧，”

孔方：“那我先去给你们找两件衣服。”

刚刚还死气沉沉苦苦等待的几人纷纷行动起来，在屋里屋外忙前忙后。

言泽星往两人身后看了看，道：“就你们两个吗？”

“就我们两个啊。”牧北回道。

“我以为……”言泽星以为牧苍明是带人证回来了，看样子居然不是。

不过人安全回来言泽星此刻内心也放心不少，赶紧给两人各倒了杯茶，问道：“怎么弄成这样，这路上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牧北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牧苍明则慢条斯理开口道：“应该是韩太师派来的人，大概是怕我们找到了人证，在路上设了埋伏，想在路上把人证解决掉，可惜不能如他所愿了。”

牧北也接着道：“就是这一波波的，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要不然我和将军也不至于这个时候才赶到。”

“没事就好。”听他们这么说，言泽星也放心了不少，“那不是人证，你们去浔州，到底干什么去了？”

牧苍明道：“去了岭南府府衙，找物证。”

见言泽星一脸疑惑不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牧苍明忍不住又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了言泽星。

虽然现在牧苍明满身脏污，但这册子倒是干净得很，丝毫没被弄脏。

言泽星接过册子，只见上面写着：

「弘武五年岭南府军书 第二十九卷」

“这是什么？”言泽星还是有些搞不清状况。

正巧此时孔方过来了，对牧苍明和牧北道：“牧将军、牧都尉，隔壁准备了两盆清水和衣物，此刻太晚了，也不方便烧水洗澡，先去隔壁简单收拾下换身衣服吧。”

牧苍明点点头应下，接着对言泽星道：“你先看看，等我换身衣服再和你们细说。”

牧苍明与牧北到隔壁换衣服，孔方和乔凡也回到房中，几人凑到桌前。

孔方一见那册子的封皮，便道：“这不是各州府征兵登记的军书吗？”

言泽星自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征兵登记？”

乔凡也道：“我知道这个，东临每隔五年各州府便会登记一次征兵信息，凡年满十七岁的男子都要登记，登记后并不是就要做府兵，主要是以备有突发情况，战时弄够及时补充兵力。

按说弘武二年时就登记过，下一次登记应该是今年，但弘武五年时，朝廷下令剿匪，各地府兵人数都不太够，于是各州府又重新登记了一次当年适龄的男子信息。

各地州府派专人走访填写军书，我当时也登记过。”

听乔凡这么一说，言泽星翻开军书看了看，里面确实是就是岭南府浔州地界内十七岁以上男子的信息，不光包含姓名年岁住址，还有家中亲眷的信息，且每个名字上都还有本人的指印。

言泽星心中顿时了然：“所以，当年傅兴言的信息也登记在这个里面了？”

言泽星又仔细翻看了几页，随即皱眉道：“这里面都没有顺序的吗，这要找个人得找到什么时候去了。”

听言泽星有此疑问，孔方解释说：“这应该只是前期地方州府登记的军书，一般都是先挨家挨户登记，等全部登记完后，由各地府衙按《百家姓》的顺序分别整理成册，再运送至京城兵部存档。

只是当年下令剿匪没多久，宸王便想出了些剿匪的巧妙法子，便用不上这么多府兵了，于是朝廷便没要求州府将当年的军书重新整理成册送到京城。”

“原来如此。”言泽星点点头。

只是单这一卷军书上，就有少说上千个登记信息，也不知傅兴言的是在哪一页。

言泽星正打算找下，就见牧苍明与牧北已换好衣服回来了，单云竹也端上刚煮好的面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屋。

单云竹把面放在桌上，牧北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牧苍明倒是没急着吃，先在言泽星侧边坐了下来。

言泽星问牧苍明：“你说的证据，就是这卷军书里傅兴言的信息对不对。”

牧苍明点点头，将言泽星手里的军书接过来，两下翻到一页展开，放在桌上，示意屋里的众人看。

「傅兴言，年十九，现居岭南府浔州燕子塘，家中亲眷，母张莲兰，妻单云竹 ……」

单云竹此时也想起来：“我记得这个，是我们成亲之后第二年府衙来登记的。”

言泽星此刻也有些兴奋：“这上面还有他的指印，这可是锤得死死的了，我看他还能怎么狡辩。”

“瞧着时间也快天明了，估摸着还有一会儿这看热闹的人都快来了，我得先去楼下收拾下。”孔方见如今峰回路转，此刻也是干劲满满。

“我们也去帮忙吧。”乔凡和单云竹也跟着孔方去楼下收拾去了。

刚刚还挤得满满当当的房间此刻又只剩下了言泽星、牧苍明以及狼吞虎咽两下干完一碗面的牧北。

言泽星悬了两天的心，这才算是放下了一大半，另一小半还得等今天彻底把傅兴言给收拾了才能真正放下，不过现在已经可以轻松的和牧苍明聊聊是怎么想到去找军书的了。

“你是什么时候想到可以用军书的？”

“一开始说私约的婚书被烧时我就想到了，只是当时还不能确定，毕竟弘武五年的军书并没有整理送到兵部，各地方州府府衙中的各种案卷繁多，我也不确定还能不能找到。”

“所以你一开始才没有说，专门跑去岭南府，找到了那卷军书才回的那封信。”

这倒像是牧苍明的行事风格，凡是不能保证做到，那便不承诺，但凡承诺就一定会完成。

“嗯。”牧苍明没多言语，低声应了声，却偷偷在桌下踹了一脚开始干第二碗面的牧北。

牧北突然被这么一踢，起先还有些莫名，接收到牧苍明眼神后，即刻反应了过来，放下碗道：“小言大人你是不知道，这一路上多辛苦，就算一路快马加鞭，从京城到岭南也得将近三日吧，我家将军硬是带着我，两天不到就到了岭南，这赶到都顾不上休息，径直就去了府衙的甲库安排人把军书都整理出来。”

听牧北这么说，言泽星说不感激那绝对是假的，这件事说到底和牧苍明也没多大关系，他专门大老远地跑岭南，究其原因应该还是帮自己。

言泽星又想起了军书里乱七八糟的登记，这要从这么多军书里找出傅兴言，那真是要费不少心思。

想到这些，言泽星的语气也不免得带上了些关切：“这军书里的内容都没有整理，就只有你们两个人这么挨着挨着找吗？”

“那倒没有，其实吧，主要是甲库里弘武五年的军书都放得乱七八糟，简直是让府衙的官员把甲库翻了个遍，才把当年统共七十六卷军书全部翻出来……”

言泽星也感叹道：“居然有这么多卷。”

牧北分别偷偷观察了下言泽星和牧苍明的神色，觉得自己既然要助攻，那就得把牧苍明的用心渲染得再深刻些。

于是接着说：“本来我也说，这么多光靠我们两个人这得找到何年何月去了，不如多叫些府衙的官员一块儿找，可是将军一边担心别人找得不仔细，一边又担心这事儿会被人传给韩太师知道，非要自己亲自找，哎哟，小言大人你可不知道啊，将军当时可真是没日没夜的，每日就睡两个时辰不到，就怕耽误了小言大人的事儿……”

话说一半，牧北又被牧苍明踹了一脚，困惑望过去，从牧苍明眼神中读出几个字：太过了。

虽然还没说过瘾，但牧北还是识趣地闭了嘴。

言泽星虽说不知道牧苍明是怎么找到的，但也觉得如果是按牧北说的，就这么硬找，只怕找到的时候，自己街都游完了。

除非牧苍明真是天选之子，从几十卷军书里抽一本就能命中。

“没牧北说得这么夸张，虽然没有按姓名重新登记整理，但是也差不多是沿着几个镇的位置集中登记的，根据浔州的地图，找到傅兴言当时所在燕子塘大致居住的地址找起来就快多了。”

“原来是这样。”能想到按地图上的大致位置确定具体是在哪几卷，确实是个省事的法子，不然时间这么短还真不一定赶得上，言泽星庆幸道：“还好赶上了，不然等你们回京城，说不定能看见我举着省罪书游街了……”

牧苍明在赶回来的路上就听见有人讨论言泽星与傅兴言的那个“两日之约”。

“小言大人这么信我？放这种狠话，我们若是没赶上，那可就真要去游街了。”

言泽星与牧苍明对上视线，又是这熟悉的眼神，熟悉的语气，这人就是故意在撩拨。

此刻牧北显然也发觉了屋里气氛的变化，有眼力劲儿如他，立刻识相地站起身：“那个，我再到楼下添点面，你们慢慢聊，嘿嘿。”

说完牧北便捧着碗离开了，屋里此刻只剩下了言泽星与牧苍明两人。

要是放之前，言泽星指不定又得浑身别扭了，但经过之前几次，已经摸到些牧苍明套路的言泽星显然成长了。

“牧将军这不是没有辜负大家的信任吗，你们没回来之前，我都想着要不干脆让乔凡重新写份婚书算了，反正当时也是他写的，按手印的老爷子也过世了……”

牧苍明听言泽星这么说，挑挑眉道：“若真到那个地步，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毕竟本来就有婚书，也不完全算是作假。”

言泽星微微摇头：“就像傅兴言再周到稳妥，到底也没想到军书上会留下证据。

所以凡事做过就会留下痕迹，尤其是对上韩太师那种老狐狸，我要是真敢造假，保不准他真能把我弄诏狱去来个七日游，这比游街七日也没好到哪里去。”

牧苍明虽未言语，但从他此刻的表情，言泽星看出来牧苍明多半也觉韩太师确实干得出这种事来。

言泽星说到此处，拿起军书在牧苍明眼前晃晃，狡黠地笑了笑，道：“所以，多谢牧将军这么给力，拿到这么重要的证据，等一会儿天一亮，观众就位，就让大家看看，铁证如山，傅兴言能怎么收场。”

牧苍明见言泽星这副胸有成竹，等着看好戏的样子，现在的言泽星才更像是真实的他。

先前牧苍明虽然也看出来，在言泽星的安分乖巧下掩盖不住的躁动，但现在的言泽星更加不掩饰自己了，如今也差不多是摆明了要和韩太师对着干，看来他的小言大人，要不了多久就会成长为言大人了。

不过，牧苍明心想，这样不掩锋芒的言泽星，可真是更让人喜欢了，自己可得看好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