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接下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会让他非常难捱。
女子身边跟着的一个壮汉猛然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卫知寒这才看清楚女子四周围着许多个身材粗壮的蒙面汉子。
另有一个人端来一个碗，低着头，恭敬的对女子说：“圣女，药在这里。”被唤作“圣女”的女子将瓷碗接过，低声用奇怪的语言诵读了几句咒语。所有的人神情虔诚，宛如神的信徒在祷告。可惜他们接下来的行为一点也不像是神明信徒。
“圣女”诵完了咒语后，高声道：“愿吾神宽恕汝之罪过！”
糟了。卫知寒在呼吸不顺的间隙里心想，遇到魔教了。“圣女”动作强硬，将药尽数灌进了卫知寒的口中。药汁漆黑浓稠，不是一般的苦。卫知寒不想喝，奈何被人狠狠捏住双颊、锁住双手，又浑身无力挣扎不得。
一碗极度难喝的药见了底，他呛了好几口。
实在要命啊……
卫知寒被呛得狠狠咳嗽，而后被甩回地上。圣女将空碗一并摔了，碎瓷片散落在四处，有的划伤了卫知寒的脸颊。她用堪称怜悯的眼神望着卫知寒，让他脊背发凉。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卫知寒非常的不适。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药，几乎是落地的瞬间，便开始起效。刚开始是胃里泛起细密的刺痛，宛如针扎，却并不算难以忍受。很快就变了，似是烈火在灼烧着五脏六腑，又仿佛有谁拿着刀子捅进腹中，同时狠狠搅动，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给搅碎。
卫知寒疼得脸色苍白，额上渗出汗水。
“圣女”似乎觉得这样看别人痛苦挣扎很有意思，饶有兴致的“观赏”了许久，才又在众人簇拥下离开。
卫知寒蜷起身子，死死咬住下唇。疼晕过去之前，只看见了“圣女”雪白的裙角随着动作扬起，露出了暗处一双冷淡的眼。
青生站在青珩身后，垂着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青珩坐在轮椅上，面前是一个白衣女子，占了她的书桌。正是那“圣女”。
“圣女”动作轻柔地摸了摸青生头顶，然后整理了下未沾尘埃的衣袖，优雅的昂首离开。
“将他看好，别死了。七日后祭祀需要。”
“是，恭送圣女。”青珩恭恭敬敬地答到。青生害怕，握紧了她的手，被青珩安慰的反握住，捏了捏。
人走干净了，青珩把青生从身后拉到面前，神色似癫狂又似冷静：“阿生，下回不能再这么做，你知道吗？若违背了圣女旨意，会死的！”
青生被这样的她吓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扑在她身上小声地哭。
青珩抱着妹妹浅声安慰，眼中晦暗不明。她低低说了几句话，给青生擦去泪水。青生哽咽着点点头，示意她自己知道了。
……
在又一家店中找不到任何线索的吴乘舟扇子也不摇了，一心为着卫知寒而发愁。说到底，全怪秦飞轩，好好的硬是把人丢了，明明就在眼皮子底下都丢了。
他大逆不道的在心底骂主子。
这城中绝对有问题。只是不知，是城民生来聪明，还是幕后之人过于谨慎，愣是要他什么都无法发现。
正在这时，一个下属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城中七日后会有一个很重要的‘祭祀礼’，今日来了一个‘圣女’，便是来主持这祭祀礼的。住在知府府上。说不定能得到卫公子的消息。”
吴乘舟拎着扇子略略思考一番，道：“好，走，我们去找这个知府。记得去告诉主子。”
知府姓张，偌大的府邸坐落在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中心。
这张知府着实算不上个好官。他以前在朝廷当差，官位还不小。早年间犯了错，被贬过来做知府，一天天的不务正事，寻欢作乐，把一应事务全都扔给了手下人。
也亏浣溪官府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不做事，才让浣溪依然保持着如今的繁华。
吴乘舟只带了三个暗卫，避开守卫之后，悄悄翻了进去。他们翻进来的地方是后厨，吴乘舟指了指前院，暗卫立马会意，分散开去寻找。吴乘舟则往后院去。
半个时辰后，几个人一无所获，从张府出来了。
“真的在这里？”吴乘舟焦躁地扇了扇风，怀着质疑。暗卫笃定道：“属下确定。”吴乘舟点头。
“去找主子。”
走了几步之后，吴乘舟突然停下。“你们先回去，我再去看看。”
“是。”
吴乘舟又悄悄的来到张府，摸到张知府的书房。书房外有一棵大树，枝叶繁茂，正好把吴乘舟隐藏住。他便透过枝叶之间的缝隙看书房里的情况。
张知府每日吃着大鱼大肉，沉迷美色，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他正坐在书房里，和不知道娶回来的第几房小妾打打闹闹。
吴乘舟实在是没眼看那娇滴滴的妙龄少女趴在油腻的张知府身上的画面，从袖子里翻出两根银针，甩了进去。那银针上带着迷药，很快便起效了。
两个人睡得死死地，吴乘舟看四周的侍卫都没注意这边，闪身进了书房。
按理来说，重要的东西都不会轻易让人找到。吴乘舟跟着秦飞轩就是靠自己查探消息的能力，在翻别人书房这方面很有经验。
他快速的轻轻敲着书房墙壁，并未发现有不同的。他转而去摸索书架。
也没有。吴乘舟转头时在烛台上看见一个突兀的图案，他便凑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下。
是一个扭曲的蛇形。吴乘舟瞬间就明白了。
若是盘丝教，那接下来就会轻松一点。
吴乘舟找好方位，走了一套略显怪异的步伐，来到一副山水画前。这副画的作者前朝一个有名的画师，他伸手摸了摸，还是真品。
只是这副画越看越诡异。吴乘舟没有多少时间去细看，确定之后就立马找起机关。没过多久，果真看见眼前打开一道暗门。他算了算时间，还来得及进去走一圈，当即飞快地进去。
暗室进去是一条很长的暗道，隔几丈远才能看见一盏灯。吴乘舟隐藏好气息与脚步声，往前走。这条暗道很长、很窄，没有岔路口，一直走到尽头，是一道铁门。
其实走到一半的时候吴乘舟就闻到了一股味道，是熏得人头疼的劣质香料，还夹杂着臭味。看到铁门的时候一切都明了了，这股恶臭味就是来自铁门内——
那几具腐烂的尸体。
吴乘舟难得心悸了几息。发现那尸体明显已经扔在这儿许久了，才算是勉强安下心来。至少能够确定卫知寒不在这里。至于那香料的味道，想来是为了掩盖尸体腐烂的臭味。
吴乘舟嫌恶的离开了暗室。
也不知道那姓张的怎么做到在这种地方还有心情玩小妾。
离谱。
吴乘舟把自己的银针捏出来，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回去向秦飞轩复命。
在离开之时，余光瞥见了一片白色的衣角。他转过头，看见了一个穿白衣，打扮华贵的女子。
那女子的衣摆用浅色的线绣了蛇形暗纹，不仔细看还真的不容易发现，得在阳光的照射下才能看清楚。
吴乘舟皱了皱眉，不再关注。
估计这就是那所谓“圣女”了，回来的时机可还真是巧。
另一边，秦飞轩独自去了青生家的店。
青生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个凶巴巴的大哥哥，心里有一点胆怯，但还是扬起笑容，问：“这位哥哥，你要买些什么呀？”
秦飞轩盯着她的眼睛道：“桂花糕。”
青生示意他往里面走：“好，还请稍等一下，里面正在蒸呢。”
秦飞轩微微颔首，跟着她走了进去。
青生家的店面不大，往里走几步就是院子，姐妹俩就住在这里。青生带他去往厨房，途中青珩坐着轮椅出来。
“欢迎，这位客人是要买桂花糕吗？”她淡淡道。秦飞轩扫了一眼她的腿，便移开了视线，点点头。
“青生，还不快去。”她转头朝青生说。青生的步伐便快了些。青生见姐姐又回房了，小声对秦飞轩说：“姐姐她今日不大舒服，大哥哥得多等会儿了。”
“无碍。”秦飞轩摇摇头。“你知道他在哪儿。”
青生的手抖了抖，秦飞轩看见了。“若有难处，你可以不答。但我必须找到他。”
青生有些慌乱的看了眼外面，才状若无意的轻声说道：“七天后城郊飞檐台祭祀礼，圣女会亲自带着祭品去向蛇神祈福。可惜圣女说过，客人都不能去，客人若是去了……会引起天怒的。所以大哥哥趁这两天赶紧离开吧，不能让圣女生气，圣女生气了，祭品就会受到损坏。”
秦飞轩知道这些已经是青生能告知的极限了。他只点了点头，暗暗记下。待桂花糕蒸好，秦飞轩从青生手中接过时，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他给了青生一枚金叶子。
“送你，拿着玩儿吧。”
他如此说。纵然着急找人，也只有等到七天后。只希望那所谓“圣女”不会过于折磨卫知寒。
回去的路上恰巧遇到了吴乘舟。秦飞轩把桂花糕扔到吴乘舟怀里，道：“收好。”
吴乘舟无奈，把这几块桂花糕妥帖的放好了。他追上秦飞轩：“主子，这里有不少的蛇。城中居民怕是没几个清白。”秦飞轩猜到了。
他们回到宋嫂的家里，秦飞轩吩咐道：“你带两个人藏在城里，看情况行事，别打草惊蛇。”吴乘舟应下。
秦飞轩正收拾着，宋嫂看见了，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子是要离开了吗？”秦飞轩应：“嗯，去城外找找。”
宋嫂应到：“也好，也好……”忽而又忽然变得奇怪。她抓住了秦飞轩的手臂，不断重复着：“不能，不可上山，千万不能上山！”
秦飞轩顺着她应和了几声，宋嫂才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哼着小曲继续干活。
无处不在的圣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