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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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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概是笑够了,也或许是无人应和、顿觉无趣,总之,她收起了所有笑意,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卫知寒面前。

“不论地图上标的是‘潮州’还是‘瀛洲’,其实指向都是同一个地方。那就是人心中的贪欲。”

女王伸手,似乎是想去摸卫知寒的头,被他嫌恶地躲了开。她也不恼,施施然放下了手,道:“孤王放出这张图卷,只是恰好迎合了他的贪欲。齐朝危亡只在一夕之间,他自己要织套子钻进去,孤王也阻止不了。”

谁也阻止不了。

“可你故意引导他。”卫知寒道。

女王偏头看自己道手指。卿思说要给她染上新的丹蔻,会比以前的好看不少。

“孤王哪有?……小东西,这张图卷原本是给你那位陛下准备的。奈何——梁国人真是刚烈无比,也的确是财大气粗,用不着啊。”

卫知寒隐约觉得她话里有什么不对,却又一时懒得去纠。他冷哼一声:“可你是那个因。”

“我不是。”女王道。“潮州宝图?她早在一百年前就不在西南了。”

卫知寒皱起眉,听女王问:“你想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吗?”

“我不想。”卫知寒移开了视线。

女王却伸出手捏住他下颌,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一定要他转头去看那篇废墟。

“不,你想。”

她耳语道。

“……”

而后她松开了卫知寒那被掐红的脸,指向对面的幽山:“要不你来猜猜,那儿,装了什么?”

不等卫知寒回答,她便自己接了话,神情兴奋,像个刚听闻了喜事的小女孩:“是徐丹阳——真正的那个。”

卫知寒松了松紧咬太久的牙关,等她继续。

“徐丹阳啊……他的确是个千古一帝。也的确被西域多个部族称为‘恩人’。可惜后来,他疯了。”

“疯了之后的徐丹阳不分亲疏好坏,将身边能看见的人全都杀了,让所有人一度陷入了慌乱,直到他那道貌岸然的最信任的手下站出来,领着塔可部落选出的勇士将他杀死。”

卫知寒道:“墓是你们造的,图也是你们画的。你们把图卷放出去,还特地将此处改名,是为了引诱探宝者,给沼林里的毒物提供养料吧。”

女王欣然道:“对了一半,聪明的小鹰。”

“可惜没有人料得到,中原来的小鹰不仅凶,还毒。”

卫知寒不理她这话。

“西域人为这位恩人悲哀,也为杀了他而不安,在那位手下试图毁掉徐丹阳尸体的时候偷偷把恩人换掉,并派出圣女护送徐丹阳的棺椁来到西南,用无数骏马财宝向我们求来一块地,并交换了我们制作这样一个墓,安顿曾经的恩人。”

女王说完停了很久,然后忽然提声说:“牵匹马来,回宫。”

卫知寒扯了下嘴角,道:“我并不认为我这个身体状况和被绑起的双手能供我骑上你们西南的马。”

女王眸中闪着奇怪的笑意。最后她用西南话吩咐薛安:“去!给我们可怜的小孤鹰准备一顶软轿,他那娇弱的身板,可受不起马匹的颠簸。”

卫知寒被关进了西南皇宫里一个清幽的宫殿。

女王连着转了好几天,早就头疼的不得了。卿思抱着软毯在她寝殿门口等,等到她回来,立即上前去,她身后的侍女跟上来为女王除了外衣和头上笨重的首饰。

卿思用软毯把女王裹住,低低埋怨道:“殿下,您出去为何不带上我?”

女王抬手点点她鼻子,顺势倚在小榻上。

“胆子大了,赶问责孤王了。”

其他的侍女早退下了,卿思得以靠近女王,在她腿边坐下。

“殿下,您劳碌多日,本该好生休息。”

女王握住她的手,闭眼后靠。她的确是想歇会儿了。

“卿思,你走了那么多路,办了那么多事,才更该歇歇。”

卿思便将头轻轻侧靠在她膝上,也闭上了眼。

殿中早点了安神的香,没多久,她们都睡着了。

一晃几日过去,找不到卫知寒只找到一片废墟的千思思等人急得仿佛被头上浇了油,片刻也停不下来。

齐奕章显得异常镇定,任由千思思在他面前来回踱步,自个儿仍喝着上好的碧螺春。

“齐朝的人!”千思思实在看不下去,指着他鼻子怒吼。“我知寒哥哥不见了!”

无影抱着剑靠在门框,虽未出声,但皱紧的眉头和眼神分明是在谴责没事儿人一样的齐奕章。

齐奕章吹了吹手中热茶,道:“知道啊,本王的小十四弟弟不见了。”

“那你还!”千思思气得说不下去。

“他走之前是不是说,你们都由本王管?”齐奕章喝了一口茶,抬眼看过去。

千思思气愤答:“是!那又如何!”

“不如何。”齐奕章将茶放到一边。“只是想让姑娘回忆起,如今,本王才是能命令你们的人。”

无影松开了抱剑的手,转而扶上剑柄。

“所以。”

齐奕章极浅地笑了笑。

“不要去找他,乖。”

卫知寒已经在西南皇宫里待了得有七八天了。他闭目坐在床上,背靠着墙,手腕、脚踝皆被套了锁链,房里燃着的香从未断过,是能化去人内力力气的。

他身上仍穿着那身红衣,早脏了。

不是不肯换衣,里衣都是女王叫人备来了新的,只是不肯穿西南的衣裳,所以外头依然是自己那件。

女王不来,他也懒得要找她,反正除了这一堆防止他跑掉的举措,其他待遇简直像极了为座上宾准备的。

甚至女王还能给他找来中原的厨子。

但关于西南的衣饰,女王对此解释是:“你娘以前都穿过,你穿一穿,好让孤王看看像不像她怎么了?有问题?”

所以,他才不想穿!

“卫公子。”

卿思端着点心敲了敲门。“殿下吩咐人给您做了些点心。”

卫知寒不想应声,也或许真的睡着了,卿思等了会儿没听见动静,便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公子,您吃不惯炸的花,女王便特地吩咐人为您做了花糕。不尝尝么?在西南,如此奢侈精致的吃食,我也没尝过。”

卫知寒淡淡开口:“说明她不在乎你。”

“您说笑了。”卿思把点心放在桌上,靠近来解开了他手上的链条。“大抵是因为,西南人并没有这种习惯吧。”

“我也没有。”

卫知寒道。卿思没接话,而是退到一旁。

卫知寒手上的锁链比脚上的短得多,这导致他手被锁着的时候活动范围只在床上,还很容易被硌到,而解开了手上的就能下地,大概能离开床五步距离。

桌子恰好放在这个距离里。

这是用最新鲜的花瓣做的。很小巧,两三口就能吃完。还没入手便能闻到花的清香,大概刚出炉不久,还冒着热气。

“一个囚犯,倒劳动阁下费心。”卫知寒坐下来,尽量不让脚上的锁链发出太大声响。“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卿思这几日被迁怒,已经能够对他的冷嘲无动于衷。除了牵扯到女王,她一定反刺回去。

那一碟花糕有五枚,卫知寒拈起一枚端详片刻,咬了一口,摇头拈起下一枚。

如此重复了五次,碟中摆着五枚被咬了一口、只剩一半的花糕,排列得整整齐齐。

他故意的。

卿思心中无奈,出去叫来人收拾,自己则拿帕子沾湿了,想给卫知寒擦一擦。卫知寒躲开她的动作,伸手拿过帕子自己擦干净了手指、嘴角。

“真难吃。”他简略评价。

卿思心里非常明白他在翻哪一桩旧事,全当没听见。卫知寒回到床上,继续闭目休息。

卿思在他坐过的凳子上坐下,道:“卫公子,您若早些将秦飞轩的弱点说出来,女王也就早些放了您。公子,被锁着的滋味,您真的会觉得好受吗?”

“不好受?”卫知寒“哈”了声,嫌恶道:“我怎么不好受?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安安稳稳呆在这,还有人定时来检查伤口,西南人看不惯我却还保护我安危,我有什么好受不住的?”

卿思紧盯着他,许久,才缓缓道:“他不会来救你的。”

卫知寒只是嗤笑了一声。

卿思知道问不出什么来,给他双手重新系上锁链,起身离开。

听得卫知寒在她身后道:“今晚别送吃的来。”

女王吩咐过,不过分的要求都依他。

她关上了门。

卫知寒藏在袖子里的一只手早把掌心掐破了,血水、汗水混在一起,刺得伤口生疼,可他疼得麻木,快有些感觉不到了。

连日来的奔劳让他身体状况越发糟糕……这绝不是什么好的时机。

他咬着牙,咬着唇,咬出了血来。

还不能倒在这。

绝不能!

卫知寒再醒过来,是两天之后。房里没点灯,很暗,大抵是傍晚了。女王坐在他床前,瞧不见神色,应该是不屑吧。从她跷起腿来的霸道姿势就能窥出一二。

卿思在给他擦汗,再次被躲开。

“醒了?”

卫知寒咳了两下,嗓音沙哑:“劳您大驾,不甚荣幸。”

女王冷冷哼道:“还不跪下谢恩?”

卫知寒闭眼。

女王却忽然生了气,掐住他脖子,十指不断用力收紧。

“你这个疯子……疯子!”女王恨恨道。“食人蛊……食人蛊!你竟敢将它吃下去……你不要命了么!”

卫知寒艰难呼吸着,眼前发黑,想说话却止不住咳嗽。

卿思连忙跪下,手轻轻搭上女王的小臂,在她耳边低声劝:“殿下……殿下,现在他还不能死!”

女王这才松了手,空气疯狂挤进,呛得卫知寒咳嗽更剧烈,卿思点了灯,才发现那张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

他却笑了。

“你、你杀了我啊……你来,杀、咳……杀我……明日,食人蛊就、就会,传遍、整个咳……整个西南……咳咳……”

“疯子……疯子!”女王大叫着,带着尖指甲的手用力扇了卫知寒一巴掌。“你们都不要我好过……哈,哈哈!你们都不想我好过!滚,滚!”

她甩开卿思上来拉她的手,指着门尖声道。

卫知寒被打的那半张脸迅速红肿起来,留下了四道血印子。

卿思赶紧退了出去,把门带上,靠在门上听里头的动静。

“卫知寒!”女王扯起他的领子,恶狠狠喊。“卫知寒,你当真是不要命!疯子!”

卫知寒双眼看人看物都模糊,好在脑子勉强算是清醒,他气若游丝的说:“女王啊……咳,您瞧,咱们俩这样儿,我顶多、算个,病入膏肓……咳咳,谁、更像,疯子啊?”

女王盯着他看了良久。她松开手,理了理自己散乱下来的头发,在这样静的气氛中发出了突兀的笑声。起先还只是轻笑,后来,几乎是癫狂的笑,声音尖锐,刺得人耳生疼。

卫知寒面无表情想,能让在外如此端庄的女王殿下为自己歇斯底里,可真是够面儿。

他冷眼看着。面前的女人早不再年轻,即使打扮得高贵优雅,到底难掩几十年岁月于眼角留下的细痕,也难褪发丝间一缕缕白色。

但她毕竟是一方的王,仍然可见二十年前、或是十年前,那个风华绝代的模样。

他冷眼看着女王眼角的泪。

“卫雅……”女王一手捂了眼。“卫雅。”

你们母子同样的心狠。

最后自然称作“不欢而散”。

卫知寒顶着枷锁、半张肿脸和一脖子的青紫指印走进了寝殿隔壁的浴池。

暗处有人守着,他虽还做不到完全视之若无物,但也拿那些人没有办法。

他望着随意浸在池子里、又被水托着浮到水面上的一只手,心想,倒是让人不明白,西南女王与他,谁才更疯了。

掌心的伤口没经过处理,才勉强结了痂。臂上的伤口一直有在换药,也许是自身缘故,才愈合了一点点,经过今天的事又裂开来。池水把血洗掉,然后带来一阵又一阵刺痛。

卫知寒身上有锁链,他含了半口气,往下沉。

下沉、下沉……

下沉。

哪怕他依旧会对水产生恐惧,并且讨厌被水包裹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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