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离开孤独城的第二天，周围一片雪地，步行的低效率使我距离目标莫萨尔城依旧遥远。一路上需要躲避冰狼、熊和毒蜘蛛的袭击，尽量避免与强盗的遭遇，靠着太阳，树木的生长特点辨认方向，利用树枝影子大致测量时间。食物的话，由几块精华宴和运气爆棚猎到的野兔解决，好歹保守估计能撑到莫萨尔。

孤独城地理位置特殊，气候与周围相比较为温暖，因而也有“不冻港”之称，然而，一旦出了海芬加领，霜落月的彻骨寒冷就会毫不留情。

很倒霉，我忘记了衣服的必要性，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昨晚短暂的睡眠险些让我丧命，那种冻到骨髓的寒意麻痹了大脑，差点成功阻止眼睛的睁开。虽然很不愿睡在没有任何保暖措施的露天里，但天际洞穴里的东西比这可怕得多，几乎可以断定，里面有的是暴躁的穴熊，凶狠的强盗，或者是残忍的雪精灵和查鲁斯。只拥有一把匕首的我从不敢妄想进去了还能出来，或许那个龙裔就行。

我独自行走在稀疏的林间，白雪覆盖了一地，成堆的岩石和远方蜡黄的草地是唯一的背景。偶尔会有几只野鹿或者是白兔跑过，但它们速度太快了，无法捕捉到。而且我必须时刻警惕冰狼的嚎叫声，一只冰狼堪堪可以解决，可惜这种贪婪的食肉动物一般都是群居的，一旦被发现就要接受被撕碎的结局。

就在安心以为后半段路也可以如此擦着危险渡过的时候，雪巨魔出现了，就那么直接，毫无征兆地闯入了我的视线，彼此距离大约十米不到。

这是一辈子的梦魇，我从未如此赤裸裸地拥抱死亡，那种残忍，那种血腥，直观到雪巨魔食人时脸部被血液纠缠着的毛发都那么清晰。就算是之后变得更加有力量了，面对这种怪物，我也不敢对抗，下意识地立马落荒而逃。

那只雪巨魔正在啃食悲剧的旅行者，它巨大身躯遮挡着尸体，但仍看得到一边血迹斑斑的衣服，凌乱散落一地的背包物什，一大滩血迹上失去活力的脏器，以及随着进食动作一抖一抖的肠子。

突然闯入的陌生气味打断了美妙的进餐时间，雪巨魔抬起埋在受害者腹腔的头，缓缓转过来，直直锁定我的三只眼睛叫嚣着残忍的欲望。

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都不想就拔出了匕首，扔掉手中的包裹，作出了战斗的姿态。并非逞能，此时背过身逃跑是绝对的致命错误，雪巨魔强壮的四肢能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几秒内迅速击倒试图逃跑的人类并捏碎脖子。

眼前一阵疾风掠过，对手先动手了，带着站立于顶端食物链自信，以摧枯拉朽之势袭来，尖锐的利爪直扑猎物。雪巨魔的动作快得出乎预想，但我脑中早已准备了第一步动作，跳到右边，灵敏地躲过首发攻击。然后是连贯的弓身，尽力压低身体，勉强避开雪巨魔常用攻击模式里猛扑后衔接的近距离巨爪拍击。趁着拍击收势停顿的空隙，我利用脚下踩实的雪地，以左脚为支点，作出一个较远距离的滑步，绕到对手的背后，灌力于右脚抓地防止打滑。雪巨魔怒吼着转过上身，将要攻击的左爪恰好挡住了我迎面袭来的匕首。它的左臂超乎想象得坚硬，锋利的匕首仅仅扎出一个小创口，流出一点血。雪巨魔愤怒地暴喊，毫不迟疑地拍向还在原地惊讶双方防御力差距的我。下意识地踹向怪物的膝盖处，我借力后仰，倒在了雪地上，湿滑的雪地也及时翻到了对方。

我靠着倒地前姿势的正确性，麻利地站了起来，往前跑了几步拉开距离再转身。果然，雪巨魔一旦摔倒，庞大的身躯势必成为十足的障碍，现在它正在努力调整重心试图从滑溜的地上爬起。我注意到它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地验证了雪巨魔拥有超强愈合能力的说法，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现在是逃跑还是抓住机会攻击？逃跑的话可能会被追上，狂暴的雪巨魔利用灵敏的嗅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死抱有敌意的生物。然而此时攻击又显得成功机会渺茫，对手的高愈合力使得能做到的攻击都成为了徒劳，唯一可以破解的火系魔法又毫不知晓。

风？我感受着充斥着这片大地的凛冽北风，刚刚的战斗里它带给我不小的妨碍，如果可以利用的话……

紧迫的时间不容我继续估算行动的成功率，只是心中主意一定，便立刻往南面跑去，那里林立着许多块覆盖着白雪的大型岩石。我选择靠近南面的一块裸露巨石，借助凹凸的表面攀爬到中部附近，平整呼吸，握紧匕首，安静地蛰伏着。

机会只有一次，生或者死。

塔罗斯啊，这回我可是赌上性命祈祷。

不远处，一声巨吼振聋发聩，充斥怒意的嚎叫越来越近，最后连皮毛摩擦雪地的声音都那么清晰。

屏住呼吸，闭上双眼，排除一切杂念，周身被寂静包裹，想象的世界里，图像渐渐成型。万物简化成黑暗布景中红色的线条，红色的雪花轻盈地坠落，融入到黑色的地面，而我是这片苍漠里唯一的彩色。雪巨魔的样子出现了，原来是一团乱糟糟的线条，扭曲得如同年幼孩子的信手涂鸦，不对，它应该是弱小的存在，一个小小的，蚂蚁样大小的红点，轻松便可捏碎。那只讨人厌的蚂蚁在巨石堆里爬来爬去，越来越接近了，最后靠近了我藏身处的左前方。

就是现在！

我灌注全身力量，屈膝一跃，跳到雪巨魔上方，接着冲击的猛力，瞬间扑倒对方，双手合力将匕首狠狠刺向头部！

冲撞和落地的力量震得我脚部短暂发麻，但接下来的迅速翻滚，进入潜行状态的动作还是流畅地完成了。躲在十几米外小树旁，我小心翼翼地观察刚刚的情况。按照设想，既然普通攻击无效，那么只有借助冲击对雪巨魔的头部来下暴击，无论何种生物脑部都是致命点。

被突然攻击到的雪巨魔爆发了痛苦的哀鸣，倒在地上四肢挣扎，尖锐的吼声将树木上堆着的积雪也震落下来。那把匕首成功地从右眼穿刺了整个头部，鲜血暴洒一地，但顽强的生命力奇迹般支撑着雪巨魔。忽然，它像是察觉了什么，停止了呼号，狞狰的面孔朝向我躲藏的地方。

该死！跑错了地方，这个方向恰好将气味传到了那边！

此时再高明的潜行也失去了作用，我立刻想到了逃跑。可是，就在身体全面接受这条命令的时候，雪巨魔冲到了我面前，那张恐怖的面孔就在面前瞬间放大数倍，这种近似瞬移的急速是始料未及的。

时间似乎放慢了许多，我可以看见，可以听见，却没有办法及时作出反应。在那生死之间，一支箭从远处射来，一毫不差地从脑后射穿了雪巨魔的第三只眼睛，强大的力量带着瞬间死亡的尸体死死钉在了我一旁的树干上，留下积雪簌簌地掉落。然后那只箭上带着的火焰瞬间膨胀，烧焦了脑袋才渐渐熄灭。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寒冷的空气跑进肺中引起不适的咳嗽。

“喂，干得还不错。”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突兀无比。

“谁！”我惊诧地抬头，眼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轻甲，背着一把泛着红色光芒的弓箭，脸部隐藏在帽兜下，感觉得出是在从容地笑着。

那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摇了摇手中的袋子问道：“以防万一还是问一问，这个钱袋是你从海德维的宅子里偷来的吧，准确说是在入室杀人后顺带抢劫？”

我脸色一下子再次煞白——钱袋上海德维的家族标记很是显眼。

“啊，看你的样子应该就是了。”男人扬起嘴角，随意地抽出了一把闪着绿莹莹光芒的匕首，抵在我的脖子上，带着愉悦的笑容说道：“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黑暗兄弟会的一员，很高兴能那么顺利找到抢工作的家伙。”

“抢，抢工作？”我结结巴巴地重复，难道不是因为杀死了海德维么？

“是的，伙计，你抢了我的工作，黑暗兄弟会已经接下杀死海德维的委托。”男人苦恼地说道，“找到你可花费了不少时间。”

“我没想到……对不起，呃，我是说……我不知道这是你们的工作。”被涂着高级毒药的匕首威胁着，谁都没自信能不紧张。

“这种事总会发生那么两三件，别担心，我们按老规矩处理。”男人收回了匕首，逆光间，对我伸出了手。

“什么，会，会怎么样……老规矩？”我下意识地拿出手，却不敢握住。

“嗯，加入我们怎么样？”男人耸了耸肩，“你刚刚的身手还不错，尤其是潜行的能力，我在树上差点看不见你了。”

“加入……你是说加入！”我高声说道，伸出的手一把抓住了对方。

“你看起来很激动，这个反应就是同意了吧。”男人轻松地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呃，我不太清楚，不过，好吧，我很想加入。”我犹豫了一下，说了出来。现在无依无靠还有被抓捕的危险，选择进入黑暗兄弟会不啻为一个良好的选择。

“那就对了，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兄弟。”男人把兜帽放下，显露出真实的面孔，我无法判断他是诺德人还是帝国人，或者是红卫人，那些作为标志的体貌特征在他坚毅俊朗的脸上模糊了下去，更加显得神秘莫测。

“我也很高兴见到您。”我友好性的回了句，“要怎么称呼？”

“敬语，你也用敬语，好吧，叫我聆听者。”男人没有反问我的姓名来历，这免去不少麻烦。

“聆听者！您就是聆听者！”我激动地喊了出来。

“你情绪变化可真大。”聆听者俯身拔出了我的那把匕首，熟练地割着巨魔脂肪，一种珍贵的炼金材料。

“抱歉，只是没想到您不仅是黑暗兄弟会的成员，还是聆听者！”我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时的心情。

“那刚刚还一直在寻找我的破绽？”聆听者割完了最后一块巨魔脂肪，用黄色的大碗装好才抬头打趣地说道。

“啊……您发现了啊，啊不，呃，怎么说，我是说……”刚刚的见面的时候我的确装作害怕地打量对方，盘算爆发战斗的胜率，只是没想到竟然那么快被看出来了，因而此时不免有点困窘。

“不是什么坏事，黑暗的子嗣需要这种素质。”

“谢谢您……”我呐呐地说道，追上了示意我跟着的聆听者，然后提问，“如果刚才我没同意加入会怎么样？”

聆听者转了过来，在一片白芒中，他说：“把你献给伟大的西帝斯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主角就是拉风，给他开了比修改器还全的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