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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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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沉照本觉得没有她说话的份,但齐王将决定权交由她,她当下怔了一怔。

她嫁入王府月余来,从来没有过接手府内的事情。账本一类依旧由张妈过目,她也看出齐王对她处处设防,又何来事事听她做主一说?

她对上齐王视线中似有若无的笑意,那笑意是不落眼底的,心思一转,她很快就于不言之中明白:这是他在众人面前承认她,给她面子吧。

要不要答应?她举棋不定。

凭私心而论,王贵妃多年倾轧她与德昭仪,甚至蒙蔽皇帝,囚禁了她的生身母亲,甚至德昭仪病重在抑斋时,都不让太医来看诊问脉,此举与诛命又有何异?皇帝更是鲜少给予她关爱,从小到大,视线中有许多子女的身影,可唯独没有她。

就连今日大费周章地设宴,也只因有求于人,而非诚心思念、欢迎。

可摒弃私心,陵水县的排水暗渠一日不竣工,百姓的生活便愈发艰难。酒楼、茶馆、客栈等等的生意难以为继不说,若逢连绵不去的雨天,积水堆聚在街上,只怕所有人都要遭殃。

可暗樊楼是他所毁,既有损毁之意,他又怎么会因为她又派人建造沟渠?

若是如此,先前的一番功夫岂不是白费?

皇帝见李沉照作从沉默状,也并不指望她说话,于是又对齐王道:“如果齐王能办成此事,朕必然不会亏待。陵水县乃是四方辐辏之地,物产丰饶,奇珍异宝更是数不胜数……”

齐王转动手中银盂,饶有闲情逸致地打量其纹样,漫不经心道:“我说了。这事儿不听我的,听王妃的。”

“她说要帮,我就没有意见。毕竟没有她,我与这儿在座的每个人,都不相干,不是么?”

“陛下问我无用,王妃若肯点头,我自出力。”

李沉照纵使想要回绝,也算给过去的种种出一口气。可她母妃仍然身处大岐,为大岐皇帝的妃嫔,宠辱尊卑只在皇帝一夕之念,她鞭长莫及;而陵水县的百姓亦要生活,王辨素来不是什么好官能吏,不会主动承揽此事,为百姓解决燃眉之急。

或许齐王要她做主,也是一番试探吧?

一番纠结之下,只怕她要得罪齐王了。

“父皇既然开口,儿臣自没有不应的,”她的笑容虚浮于表,“只是因为母妃前几日来信与我,跟我说起了陵水的情况,说父皇,很是担忧陵水县——母妃顾念父皇身心,所以想要请儿臣出一份力。”

德昭仪自然没有写什么信,她知晓女儿嫁于异地处境不易,更不清楚齐王是否为薄幸之人,怎会轻易写信要求,让女儿平添麻烦?

李沉照如此说,不过是为了自己母亲以后的处境做打算罢了。

“母妃担忧至此,儿臣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说罢,她端起银盂,在低头抿水的瞬间,用余光探看齐王的神色。而他不见有神色变化,只是跟着她的话音点头:“那就听王妃的。”

王贵妃怒火淤心:德昭仪可够面儿的。这齐王心思深沉,相貌并非如传闻中所说不堪入目,又在人前给李沉照这样大的面子。

皇帝等人自然喜不自胜,进展比预想中顺利,齐王亦没有提出什么条件作为交换。大岐不用耗费人力物力,竟落得这样一桩好事。

“柔宁身上这件衣服好啊,朕看着舒心得很——朕记得,柔宁以往最爱穿这种鲜艳的颜色了吧?”他哈哈乐着。

德昭仪的神色淡淡的,李沉照只是微笑。

...

马车已在东贞门口等待。

齐王依旧远超她数十步走在前面。李沉照见四下宫人不多,便提裙小跑,喊住齐王:“殿下——”

齐王站定,没有回头:“什么事?”

李沉照咽一咽喉咙。

齐王的脾性难测,并不简单好懂。她有时也想不清齐王心中所思所想,更难揣知宴上那番话,究竟是为试探她,还是当真给她面子。

可无论如何,她让他毁楼的力气白费了。

“我是想说……”她又讲不出口了。

齐王转身,淡淡道:“王妃若是没什么想说的,就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我是想说!”李沉照一鼓作气,“暗樊楼的事情是殿下的手笔,您毁了它,又因为我的一句话要大动干戈派人去重造——但是我不能不答应……如果我不答应,我不知道母妃之后会不会还像现在一般好过。而陵水县的百姓也是无辜所以……”

齐王的眸光深沉如水:“你以为,我毁了那座破渠,是想看民生凋敝,好让大岐手足无措?”

“还有,就是想拿走暗渠里藏的钱财。”

“是吗?”齐王失笑,转瞬又收敛起笑意,一步步逼近她,低颔俯视,“李沉照,你听好了。暗渠被毁,是王辩咎由自取。不治奸佞,幽禁无数妇女儿童,致使他们生不如死,进而为自己敛财,他罪该万死。”

“至于’财帛可取’,只是顺便。这一笔肮脏之财,本王尚不稀罕。已经全部分给了那些妇女儿童,供他们之后的生计。至于这暗渠,我本就要修筑,你答应与否都不重要。只是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建造,留得空地和暗室滋长小人之心。”

有风过,吹落一片桂花树叶。

齐王将落停在她肩头的叶子拿起,放置手中。

“宴会上要你决定,一是见那位五颜六色的贵妃实在不快。二不过是想看看,你心中是仇恨更深,还是顾及在意的人更多?”

他轻吹一口气,树叶飘离掌中,擦过李沉照的耳壁。

“但很显然,王妃在意百姓和你的母亲更多。”他意味不明地挑眉,话音悠长,“这可不一定是好事啊,王妃?有所牵挂,就会有所羁绊。”

“你要是爽利地拒绝了,岂非很舒畅?”

李沉照的神窍心绪都在落叶摩过耳壁的一瞬间彻底凝冻。

他不是为了求财,亦非有意磋磨大岐百姓。

甚至将财帛均分给无辜之人,半分油水不捞不沾,还要出力重造暗渠?

“殿下……”她一时不知如何言语,“恕我冒昧。殿下所做,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他复念她所问。

他的视线越过她的肩头,可见落叶落坠在石子路的缝隙中。

“为自己心安,为少一些无辜的人遭罪。”

他不羁地衅笑一声:“李沉照,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昏庸之人继续执政,只会残害山河,对民生毫无裨益。所谓在其位谋其政,若无能治世,便不该拖世人入苦海。应当趁早退位让贤,这凌霄宝殿的金座,坐来并非永生享福安乐,而是该朝乾夕惕、兼济天下。”

“你的父皇就是这样一个无用之人,当然,北国国君也好不到哪儿去。”

李沉照缄口不语,忽而又抬眼,神情认真道:“那殿下会是那样一个人吗?”

“我是说你口中,堪配凌霄宝殿金座之人。”

齐王道:“坐不坐于凌霄宝殿,不重要。”

李沉照忽而觉得,眼前的齐王,并非她刻板印象中的那副模样。

有他自主的意识与思想,不因他人言语而动摇,眼界辽阔。

更为重要的是,他的心并不如面上一般薄凉,反而赤诚、善良。

她追问道:“殿下方才说贵妃五颜六色,是什么意思?”

齐王闲常口吻:“她脸上的神情,难道不是五颜六色?”

李沉照被逗乐,笑出了声,清脆如银铃。

齐王别开眼,不去看她,转身欲离:“王妃若还有话要讲,不如自己站在这儿对着墙说吧。时辰不早,我要回府了。”

“你说你看不惯贵妃,那换言之,不就是想给我面子吗?”

齐王已经抬步快走,李沉照匆促追上:“是不是啊?”

“王妃身无所长,但唯独精擅一道:给自己的脸上贴金。”

李沉照才不计较这样假意贬损的话。

她自己心中有数:他就是在回护她,给足了她面子。

......

实则去往大岐途中突发的事端还并未料理完,齐王将李沉照送回府内后,换了一身衣制,又领着青禾外出。

李沉照坐于妆奁前,静静凝视着铜镜中自己的样貌:

娇妍秀丽,不同她往日的素净玉质。

她忽然想起家宴上皇帝那番虚情假意的赞誉:柔宁穿鲜艳的好看,朕记得,柔宁以前最爱穿这种鲜艳的颜色了吧?

她忽而发笑,笑得细碎、无谓。

从前她哪有鲜亮的时候?

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当真是虚假至极。

此时门外有轻轻的叩门响动。主仆二人相视一眼,净玉自去开门。

来人是张妈。

她手中捧着几匹色泽上乘的绸缎,颜色淡雅清秀。

待走至铜镜前,探目望了一眼铜镜中的容颜后,掌不住笑开,额角密密麻麻的皱纹遍布:“咱们王妃可真是穿什么都打眼,这一身当真好看。”张妈夸誉道,“但还是素净些的颜色更衬王妃的肤色。这几匹绸缎,是殿下让我送来的,殿下说:宴上有人不带眼睛乱说话,十几年眼盲心瞎惯了,让王妃别在意。”

“这几匹料子都是上好的,我送来给王妃过目之后,就令人去裁衣。”

李沉照的手抚过似水轻薄的绸缎,心室不由一窒。

相处不过月余,连面都少见。

可他却知道我,一直爱穿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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