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在这里签名。”

雪白的纸上，黑字分明。

这几乎算得上是一份卖身契，只是结束时的回报非常丰厚。

而他并不是为了那份不菲的回报签字，交换条件之一是他在公安的职位会比常人上升更快，能接触到更多的资料。

他需要情报，需要大量的情报来寻找两个人。

降谷零放下笔，看着“降谷零”三个字发神。

紧闭的房间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年轻的男子扑在他的肩上，亲密地挨着他的颈侧，在他耳边说悄悄话：“降谷号，准备出发！”

降谷零猛的抬起头，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你......”

他几乎怀疑这是公安设下的陷阱，张望四周后却什么也没发现——这个房间已经被清空了，连监控都没有。

“零酱，以后可不能这么喜形于色了。”

来者拍了拍他的肩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降谷零下意识追了上去，用力拉住身前的人。

他的力气太大了。面前人被拉得一个趔趄，栽入他的怀里，顺势揽着他的肩膀笑道：“我是你的接线员，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说不定你还要烦我。”

“不会。”

降谷零摇着头否定，他很想问对方这几年跑去了哪里，怎么会变成接线员，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为什么这些年一丁点消息都没有，至少，至少报个平安吧。

问题纷至沓来，他一时不知从何开口，看着对方明朗的笑颜，预想中的责问一句更是也说不出口，最终只是紧紧抱住了面前人。

“后来呢？为什么他又消失了？”

“hiro，他就在这里。”

迎着湿润的海风，无数凌乱的思绪充斥脑海，尖锐的质问在脑海里不断重复。

他说，我的上级死了，没人会再知道我的身份。

他说，我暴露了，你快走。

他还说，出去就把我忘了，也别想着留下什么证据证明我的身份。

降谷零知道，不是他暴露了。

是自己暴露了。

他只是为了替自己顶罪。

如果他当时再谨慎点就好了，再谨慎点.....

降谷零抓紧了手下的栏杆，看着平静的海面，如鲠在喉，却神色平静。

他就在这里，在面前这片海的某个角落，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一切结束。

要快一点，再快一点结束这一切。

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只是一个小孩子，一个杀人成性的杀手。

“琴酒的命令，让我们返回去接人。”

不远处的黑麦晃了晃手里的电话，示意两人集合。

————

北代哲也有些累了，靠着墙壁坐在角落里，慢慢平复凌乱的呼吸。

应该还有两个。

“滋——”微弱的电流从耳尖贯穿全身，激得北代哲也一颤，抱紧了怀里滚烫的枪。

发丝上的吊坠乱晃，和耳钉相撞。

“死了？”

“活得好好的呢。”

北代哲也被烫得脸皱成一团。

他有点委屈，瘪瘪嘴问：“为什么你不来接我？”

“没时间。”

“下次来接我。”

他蛮横地提着要求。

“为什么？”

北代哲也也想不出是为什么，其实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睡在一张床上，每天早上醒来也是他的人类的脸，但他就是想要对方来接他。

“你饿了吗？”

“我没有饿。”

北代哲也有看过人类的电视剧，那些贪吃的小孩大多得不到人类的喜欢。

他喜欢他的人类，他希望自己的人类也喜欢他。

可他这么说，自己的人类是不是不会来？

“不，我饿了，我很饿，我要你的血。”

“实验室有备我的血...”

“我不要！”

北代哲也真的很委屈。

他们已经两天没见面，而且今天因为不会穿衣服他差点被闹笑话，为什么他的人类不愿意见他了，不愿意给他穿衣服了？

而且他说过好多次，不愿意喝实验室的陈血，真的很难喝。

他的人类是不是不喜欢他？

可他那么喜欢他的人类。

他的任务要做不了了，是不是该考虑换一个任务目标了？

【可攻略目标已经到达仓库门口。】

北代哲也受不了了，就算他要换任务目标，他也得把自己的委屈说了。

“今天有人给我衣服，但我不会穿只能抱在怀里。还有，今天早上我受伤了，脖子流了很多血，所以我很饿。如果，如果你再不来，我就去管别人要血喝！”

“拜拜了臭脸怪！”

北代哲也愤愤地按下耳坠，强行挂断了通话。他被气得打嗝，打嗝后又觉得骄傲，他的表达能力肯定进步了，居然能说出“臭脸怪”这样的词。

那现在要选择谁攻略呢？

仓库大门被砰得踹开，黑长直立在门口，金发黑皮青年紧跟其后，最后赶来的青年眉眼柔和，眉间却带着化不开的愁绪。

【这个应该不好攻略，根据人类小说，越是长相温柔的人越是在情感上有障碍。】

【至少看着脾气好吧，实在不行我再换人。】

【好，正在与上级反馈，等待时间约五分钟。】

北代哲也慢腾腾地撑着墙站起来，沿着墙角往前走。

进来时中了埋伏，被吊在空中晃了好久，那些蠢蛋对着他嬉笑，还说什么长成这样做什么杀手，去那些大人物的床上张开两腿不就什么都来了？

北代哲也有点听不懂，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词。而在他的印象中，大人物和杀手都是在说他的人类。

于是他狠心挣断了绳子，从五米高空直线坠落，捡起地上的机枪突突突开始扫射。

不过因为腿摔断了一条腿，移动速度有限，有两个趁乱跑路，现在还在仓库里，可别让他的任务目标碰到了。

北代哲也打着哈欠，他累得要命，这两天在任务场地连轴转，就没有歇过，而那些来接应的家伙还对他怕得要死，连句话都不敢多说，更别说给他带吃的带喝的。

但凡他是个正常人类，都不可能还能站在这里。

所以他的人类——呸，琴酒才不想来见他了吗？觉得他饿了受伤了也没关系？

那他现在要装得弱势一点吗？不对不对，都准备换任务目标了，想这些做什么。

北代哲也挎着嘴角，抬头望向那个长相温柔的男人。

那个男人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身后有人靠近都没能注意。

北代哲也端起机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子弹精确地扎入袭击者的脑门中心，对方手里刀刃擦过男人的衣摆，哐当一声坠落地面。

男人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压在了袭击者身上。他漂亮的眉眼波光流转，盈着水光的眼眸望向北代哲也。

嘿，他好像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这个人类或许会愿意把血给他。

北代哲也正打算向前走去，眼前却隐隐发黑，丝丝缕缕的红色落在睫毛上。

这是怎么了？

北代哲也身后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好像有点痛。

【任务目标之一开枪射击了。】

系统的声音冰冷冷的。

【啊？】

北代哲也懵懵的，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打了。

他感觉好饿，身上的力气好像被抽走了，身体也不自主地往前倾倒，脑子里却想着那个男人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比琴酒的还漂亮。

换任务目标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就是他身边的另外两个人......

“咚——”

北代哲也直直地栽倒在地上，血液不断从口腔中涌出，大片大片的血红覆盖了视线，他晕得都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我会死吗？】

【如果琴酒来了，你不会死。】

【他才不会来呢。我刚刚才说了他是臭脸怪。他那个家伙，没心没肺的，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死活，我就是他的工具人。我那天都听到他跟别人的谈话了，说什么如果我失控了就全权交给他处决，还有他老是在帮科恩灵蝶完成任务。我却要被他派去最危险的地方，最后连口血都没得喝......】

北代哲也的抱怨戛然而止，他感觉自己被抱住了，冰凉的胸膛被裹入温暖中。

他听到了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会是谁？

从他有意识以来，是一次被这样抱住。

琴酒从来没有抱过他。

他竭力睁开眼睛，模模糊糊间却看到一滴水珠落下来。

滚烫的脸颊上忽然有一块变凉了。

是那个男人在哭吗？

人类的眼泪又凉又轻，和浓稠又腥臭的血液不一样，或许会很好吃。

【人类的眼泪是咸的。】

【那应该比血液好吃。】

【上级反馈已经下来了，有一定代价，确认更换目标吗？】

【确定确定，我喜欢他。】

【与琴酒关系接绑中，血液关系下线，主仆关系下线。】

【真不知道谁是仆人。】

北代哲也嘟嘟嚷嚷的，悄无声息地闭上眼睛。

他要好好歇一会儿，再去想怎么攻略任务目标。

温暖突然被剥离了，一只手强行撑起北代哲也近乎残破的身躯。

北代哲也无语地睁开双眼，居然看见了琴酒的脸。

对方还是那个样子，跟冰块一样。

以往漂亮的红色眼眸很黯淡，好像投不进任何一丝光，他倒是看见自己的模样落在对方眼瞳中心。

一滴血液从天而降，滴在北代哲也唇边。

好臭啊。

北代哲也皱着鼻子，悄悄歪脑袋，让那滴血从自己嘴边滑走。

面前人好像愣了愣——银发铺天盖地般垂落。

北代哲也的瞳孔一点点放大。

琴酒在亲他。

第一次，主动亲他。

这是前所未有的。

即使对方亲得很用力，牙尖刮蹭着他的舌尖，几乎抑住了他的呼吸。

要是之前他能开心地飞起来，现在感觉...这家伙怎么全身都冰冷冷的，也就那么回事吧。

等等，亲也就算了，为什么要伸舌头啊，舌头上还带着血...好难吃。

【系统，快想想办法，我都解绑了不想吃血，我要吃眼泪。】

系统盯着极速攀升的进度条，想不到出一点办法。

当前琴酒任务进度条：百分之七十。

【检测到已经解绑关系，宿主百分之三十进度条掉落，当前琴酒进度条：百分之四十。】

系统：“......”

真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