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却是来自于前方。
鬼脸像是触电般抖了抖，瞬间钻进了地底，而提着花不落的人则停步于此。
不一会儿，花不落就听到了石门訇然打开的声响，然后感到卷住腰身的力道一松，他和其左手上提着的姑娘一起被扔进了石门之后的狭小空间里。
花不落摔在了地上，那位姑娘摔在了他身上，他尚来不及爬起，就感到眼前的光亮正逐渐淡去。
姑娘因他的动作滚到了旁侧，嘟囔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花不落转头望去，未能看见抓他之人的脸，石门便又牢牢地闭紧了。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石洞里伸手不见五指，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忽而冒出两声抽泣。
不能辨别出是男是女，但好像是从身旁传来的。
花不落听到衣料摩擦之声，他不由得心想，那位姑娘吓哭了？
巧的是，那位姑娘跟他想的正相反，还问他：“你哭什么？”
听此询问，哭声顿了两秒，而后竟一发不可收拾，对方似是压抑了许久，哭得越来越惨。
听起来是个孩子。
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忙掏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举过头顶，照亮四周，寻找起哭声的来源。
而后姑娘一步行动的花不落蜷缩了手指，默默在周围寻找起来。
他现在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了，天道用一把折扇，缴走了他的白骰子。
但问题不大，不过是换个武器使用而已。
花不落掂量着手中的新武器，刚尝试用灵力催动，就听见姑娘冲着他所在的方位喊了一声：“喂，怎么称呼？”
花不落随口回答：“断角。”
姑娘冷哼道：“我明明听到他们叫你千面。”
花不落眉头一挑，心想他们是谁？
不料姑娘见他并不否认，紧接着嘲讽道：“魔族当真是没落了，就连你这种实力的魔也能坐上魔君的位子。”
花不落心生疑惑，他什么时候成魔君了？
娘娘用他的身体做了什么？
可这句疑问他还没有说出来，娘娘就否认道：“不是我。”
闻言，花不落只好暂且压下好奇心，不去探究其后的缘由，而是伸手在石壁上来回敲击。
“喂。”姑娘又喊了他一声。
花不落装聋，耐心地寻找着石壁上的机关。
“喂！”见他不回应，姑娘似是有些生气，竟将唯一的光源举远了些。
花不落这才偏头看她，用眼神询问，何事？
“我姓周。”姑娘举着发光的珠子，凝视着他，咬字清晰，重音在“周”。
花不落听出了对方的强调之意，却也仅仅只是“哦”了一声，说：“周小姐。”
见花不落的态度不卑不亢，周言予的心里莫名生了一把火。
“你可知我是谁？”她想给对方一个机会。
花不落诚实地摇了摇头，他只知道周家为四大仙家之一，小姑娘因家族势力而自傲，倒也无可厚非。
他自幼生活在皇宫，能够接触到的修仙之人少，对四大仙家的确没有什么概念，自然也谈不上敬畏。
况且，他现在既然身为魔君，为何要敬畏人类？
念及此，花不落不禁失笑，手下忽然按到了某个机关。
轻微的咔哒声盖过了周言予自报身份的话语。
花不落愣神两秒，脸色骤然一变，连忙偏头朝周言予“嘘”了一声。
长长的语句断在口中，周言予与花不落对视一眼，将手中的珠子收进了袖中。
光源一下子消失，石洞再度陷入黑暗……与寂静。
哭声早已在他和周言予的闲聊中停止，片刻后，不知何处又传来痛苦的嘶吼声。
像野兽，但花不落却觉得更像人。
低低的话语声透过石壁传至此处，周言予顿时靠近了花不落所在的位置，将耳朵凑近了听。
“我都说了这个方法没有用，你怎么不信呢？”
花不落瞳孔微张，此道声音有点熟悉，是……玉珥？
“可你之前明明说有用！”苍老的声音，掺杂着愤怒、无奈、悲哀等等情绪。
“你理解错了。”玉珥声音平静，陈述事实道，“我只是举了一个并不可能在人间实现的例子，你却信以为真。”
“不可能在人间实现……”老者瘫坐在地，低声重复，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玉珥好心解释说：“是啊，你们口中所说的天道并不是因为吃了‘红仙’才变得如此强大，是因为他本身足够强大，才能够吃掉‘红仙’。
“且完完全全地消化它们。”玉珥的重音落在“消化”二字上，他的语气也带了些许笑意，“只是不想，几百年后，竟仍有人听信谣言，误以为吃掉红仙便可延年益寿，法力大增。”
花不落听到了翻书声和玉珥的嘲弄之语：“也就只有你，愿将破烂当成宝。”
书籍落地，在老者的眼前烧成了灰烬。
其上记录了有关红仙的一百道烹饪之法。
花不落听得云里雾里，心道“红仙”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他脑中又隐隐有个猜测，既然玉珥提到了天道，那他口中的“红仙”指的难不成是被困在白玉京里的血红身影？
花不落感到匪夷所思，这些玩意能吃？！
“呵呵……”不过片刻，石壁的另一边又传来老者的自嘲，“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也不过是周家的试验品罢了。”
周家？
花不落忍不住望了眼周言予，他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却能感觉到对方在瞪他。
“试验品？玉珥似是觉得这个自称很有意思，“我的确是第一次见活得如此滋润的‘试验品’。”
老者听言，不仅没有被戳破的羞愧感，反而指责道：“若不是周家想要验证谣言的真实性，又怎么会放任我在此地豢养红仙多年？还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而周家呢？一边享用着我给予他们的实验数据，一边还要对我赶尽杀绝！”
“简直是一派胡言！”周言予厉声骂道。
似是怕花不落不信，她还补充说：“周家从不包庇罪人，我此行前来，就是为了捉拿他！并将他绳之以法！”
“结果把自己搭了进去？”花不落忍不住接话道。
“我是故意的！”周言予反驳。
好巧，我也是。花不落在心中回话，忽觉石壁另一边没了声。
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逃离了自己现在所站的位置。
周言予跟着他，刚抬脚走了几步，突然，背后一股热浪袭来！
轰——
那层石壁竟硬生生碎成了渣！
周言予只觉得身子一轻，受力往前一扑，直接撞进了花不落的怀里。
花不落承受不住对方的力道，抱着她连退了好几步，直至后背抵上坚硬的石壁，这才停了下来。
待稳住身体后，周言予连忙跳出了对方的怀抱，虽然她承受了爆炸的余浪，但好在她有灵器护体，未有什么大碍。
反倒是花不落，他本就身负内伤，经此一撞，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移了位，疼得他眼前一阵发黑，不禁弯下了腰。
“快、快吃！”
恍惚之际，花不落感到唇边被人递来一颗丹药，周言予的声音响在耳侧：“这可是救命丹！你倒是张嘴啊！”
不说“救命”还好，一提到这词，花不落反射性地想起了自己需要遵守的等命原则，顿时紧闭唇齿，甚至偏过了头。
他可不想欠对方一条命。
花不落虚弱地拒绝道：“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还是留给自己用吧。”
“我家里还有很多呢！”周言予不满地将救命丹放回了瓷瓶之中。
花不落不要，她自然也不会硬逼对方吃，更何况听对方这语气，摆明了和自己不熟。
也是，人魔不两立，没有熟的必要。
花不落不清楚周言予心里想了什么，却听到玉珥轻声嘀咕了一句：“死得真是时候。”
“谁死了？”花不落反应过来之时，他竟已将心中所想问出了声。
“你怎么知道有人死了？”周言予挡在花不落身前，望着那具爆体而亡的老人尸体，皱了皱眉。
她既闻不到血腥味，也看不见任何血迹。
那具尸体不正常。
且不谈其五官错位，模样可怕，最古怪的是，他的皮肤就像是被撑破的气球，干瘪地覆在扭曲的骨骼之上，但其内没有任何器官。
像是被某种东西吃掉了，吃得一干二净。
是红仙吗？
花不落在缓过神之后，自然也发现了那具模样和死状同等奇怪的尸体，但他的目光还是率先落在了半蹲于尸体旁的玉珥身上。
对方的银发太过惹眼，与周遭景物格格不入。
感知到他的视线，玉珥也偏头望向了他，面带微笑。
不似第一次在浴池中的会面，他们好像已经认识多年。
仿若故人重逢，玉珥对他熟稔地打着招呼：“琳琅。”
好久不见。
但这种感觉只有一瞬，不过几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不落望着正朝他走来的玉珥，脑海中只冒出一个念头——你认错人了吧？
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正用着谁的脸。
而且，琳琅又是谁？